第15章

“咳!”他這突來一句,姚征蘭沒防備,一下子被嗆到了,忙去袖中摸帕子。一摸摸了個空,才想起方才在顧大人那裏用帕子擦過耳朵上的血,怕是落在那兒了。

李逾見她摸不着帕子,十分善解人意地從衣襟裏摸出一塊帕子來遞給她。

姚征蘭一看便呆了,蘭花,這……這不是她的帕子嗎?

李逾見她看着帕子發呆,這才突然反應過來一般,一邊将帕子收回去一邊道:“抱歉,拿錯了。”他從袖中拿了另一塊帕子給她。

“多謝。”姚征蘭接過帕子,想問又不敢問,表情悶悶地擦了擦嘴角。

“姚大人還未回答我方才的問題。”李逾提醒她道。

姚征蘭腦子裏過了幾個彎,覺着這事左右瞞不住,便點頭道:“下官是有個雙生妹妹,不知李公子何故問起?”

“姚大人的妹妹,與姚大人容貌相似否?”李逾再問。

姚征蘭已經猜到他為何要這麽問了,卻也只能硬着頭皮道:“有幾分相似。”

“那我那晚在梅閣遇着的,應該便是姚大人的妹妹了。”李逾恍然道。

姚征蘭額角沁出些微薄汗,強笑道:“舍妹晚上怎可能出現在梅閣?李公子怕是記錯了吧?”

“那晚我雖是有些醉酒,但下午你剛當着我的面滾下樓梯,摔得頭破血流,晚上卻又好端端地出現在梅閣。如此詭異之事,縱然是醉酒,我也不可能記錯。”李逾斬釘截鐵道。

姚征蘭一時如坐針氈,說不出話來。

“姚大人,”李逾喚她,“你說,令妹大晚上的去梅閣做什麽?”

姚征蘭讪笑:“李公子也說了,那日我滾下樓梯摔傷了,應是正昏着,委實不知道此事。”

“我知道姚大人不願承認,八成是擔心令妹會因為此事閨譽受損。你放心,我也不是那長舌之人,此事定然會為你們兄妹守口如瓶,也算是我為當日之事聊表歉意。”李逾道。

“如此,多謝……”

“诶,你先別忙着道謝。此事我可以不張揚出去,但是當夜令妹摔壞的東西,姚大人可要賠給我才行。”李逾道。

“摔壞的東西?不知,是何物?”姚征蘭疑惑,當日她哪有摔壞他什麽東西?

李逾道:“原不是什麽要緊的物件兒,就一枚玉佩而已。只是,那玉佩是我幼時跟父王進京時聖上所賜,如今摔成幾塊,連城裏最好的首飾匠都說無計可施……”

姚征蘭:“……”

她腦子裏把那晚的事想了又想,死活想不起來自己何時摔壞了他的玉佩。當時她是為了脫身推了他一把,可他人都被同伴扶住了沒倒,玉佩又怎麽會碎?

“姚公子若是不信,可将令妹帶來,我願與她當面對質。”李逾十分坦然道。

姚征蘭眼睛眨巴眨巴,妹妹倒是願意對質,只是她帶不過來。不過看他這模樣不似扯謊,再者,一個人再無恥,也不可能無恥到害了哥哥還要去訛詐妹妹的地步吧?難不成她那一推之下真的讓他摔壞了玉佩?

“下官并無此意,只是……既是上賜之物,不知要怎樣才賠得?”姚征蘭犯了難。

“倒也簡單。”李逾道。

姚征蘭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下文。誰知這厮卻不說了,話鋒一轉道:“姚大人,先吃面吧,再不吃可就不好吃了。”

姚征蘭:“可是那玉……”

“那玉我今日并未帶在身上,改日我帶來給姚大人看過了再做商議不遲。”李逾道。

姚征蘭聞言,也只得拿起筷子來悶悶地吃面。

一碗面全噎在胸口了。

吃完了面,三人離了面攤,姚征蘭剛想與李逾辭別,李逾搶先問道:“姚大人孤身一人這是要去哪兒啊?該不會就為了出來吃頓飯吧?大理寺沒有午飯吃嗎?”

姚征蘭道:“昨晚在菜市橋那邊發生一起命案,今日上午勘查現場時似乎沒有勘查仔細,遺漏了一些細節,我去查漏補缺。”

李逾立即做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道:“哦?聽起來甚是有趣。我下午正好無事,就随姚大人一塊兒去漲漲見識。姚大人該不會介意吧?”

姚征蘭:“……郡王,這勘查命案現場其實一點都不好玩,枯燥得很。而且我朝律令,命案現場,除了辦案官員之外,不相幹之人是不得随意進出的。”

“不相幹之人不得随意進出,是怕不相幹之人破壞證據,姚大人覺着我會做這種事?”

“當然不是……”

“那我可以進出麽?”

“……”

“我不随意走動,只寸步不離地跟着姚大人總行了吧?”

“郡王……”

“莫非姚大人心裏還是記恨我,以至于見我便厭煩,更不願我跟着?”

姚征蘭欲哭無淚,這人怎麽回事啊?老粘着哥哥幹嘛?該不會是個斷袖吧?

“既然郡王想去看看,那便請吧。”身份不如,又做賊心虛,姚征蘭委實沒有這個膽子強硬地拒絕他。

李逾心滿意足地彎起唇角,帶着不停打飽嗝的三槐跟着姚征蘭一路走到了菜市橋的米行。

封鎖米行的差役見姚征蘭來了,自是放她進去。本想攔李逾的,被三槐喝了聲:“放肆!郡王來督查辦案,爾等敢攔?”便忙不疊地退下了。

走在前頭的姚征蘭聽着心中直嘆氣。

她來到二樓,在卧房門前回身對李逾道:“郡王,門內有血泊,小心不要弄髒鞋子。”

“姚大人真乃細致體貼之人。”李逾跨過血泊,贊道。

姚征蘭:“……”我不過怕你破壞了現場,到時候樓下那幾個倒黴的差役要無辜受牽連而已。

當下她也不去管他,走到衣櫃前拉開櫃門。

櫃子裏仍是一團亂,男的女的衣裳亂糟糟的塞在一起。

房裏能打掃得如此幹淨,那範氏絕不會讓衣櫃亂成這個樣子,也就是說,這個衣櫃,應該是被兇犯給翻亂的。

那麽昨夜他的作案過程應該是,沒料到康顯在家,無意中将他驚醒,随後将他殺死,然後進屋,翻箱倒櫃,最後才将床上昏睡不醒的範氏擄走。

劫財又劫色?

若是将櫃中翻成這樣是為了劫財,兇犯肯定對財物十分在意,那博古架上有不少東西,兇犯為何沒有拿走?是因為晚上光線不明視物不清,所以沒注意?

不對啊,他若手中沒有照明之物,又怎看得見來翻櫃子?除非,找財物不過是個掩飾,他真正要找的,并非是財物。而是某件東西。因為沒找着,所以才将範氏擄走。

若是這個推論成立,那他要找的東西,很可能是範氏的東西。會是什麽東西呢?

心存疑惑,姚征蘭将衣櫃裏的衣裳一件件拿出來抖上一抖。如此抖了一會兒,抖到一件女子冬天穿的夾襖時,忽從裏頭掉出一個用手帕包着的東西。

她撿起來展開一看,是個銀制的長命鎖,一面雕着兩個紮着包包頭的女娃兒和長命富貴四個字,另一面雕的是花卉紋。

“這看起來倒像是個女娃娃戴的長命鎖,且有些年頭了。”耳邊極近處忽的傳來一道男子聲音,将正凝神思考問題的姚征蘭驚了一跳,本能地身子往旁邊一讓,撞在了櫃子上。

“郡王,你靠我這般近做什麽?”她驚魂未定地看着就站在她身邊的李逾問。

李逾一臉無奈道:“同是男子,你怕什麽?”

“雖同為男子,但若靠得太近,恐怕也會被人說閑話,還請郡王與下官保持距離。”姚征蘭正色道。

李逾當着她的面後退三步,“這樣的距離,可以了麽?”

姚征蘭颔首,将銀鎖用帕子重新包好,塞入懷中,回身繼續翻找。但衣櫃中除了衣物之外,再無其它東西了。

“看來這家的主人,倒是個愛淘古玩之人。只可惜眼光不行,這一架子的古董,乍一看去,十之八九都是贗品。诶?此處好似少了件東西。”

姚征蘭聞言回身,發現李逾站在隔斷卧室與書房的博古架前,看着最上頭的一層格子道。

她走過去,想看最上層那個格子裏留下了什麽痕跡,結果走到跟前才發現,那格子的下沿居然與自己額頭齊平。

她本能地腳尖一踮。

李逾在一旁噗嗤一笑。

姚征蘭扭頭看他。

李逾:“三槐,給姚大人搬個凳子過來。”

三槐真給姚征蘭搬了一張凳子過來。

姚征蘭道了謝,一邊踩上去一邊道:“郡王莫笑,下官年方十九,還能再長。”其實哥哥個子一點都不矮。她身為女子,雖是穿了厚底鞋,這身高比起他們這等個子高的男子來,到底還是略顯不足。

李逾本來已經止住笑了,一聽這話,愈發虛拳掩口笑個不住。

姚征蘭:“……”

多說多錯,她幹脆不再計較此事,專心看那格子裏留下來的印子。

這格子對于範氏來說顯然也太高了,以至于房裏處處幹淨,此處卻還有一層薄薄的落灰。落灰上有三個細細的新鮮的印子,顯見此處确實有個東西新近才被拿走。

“什麽東西會留下這樣的印子?三足鼎立,若說是香爐抑或小鼎,這也未免太小了些……”姚征蘭自言自語。

“銅爵呢?”李逾道,“若是發丘而來,因來歷不正,只敢走黑市售賣,容易被米行掌櫃這等略有財帛卻無家世的百姓購得。我瞧着這足跡,就挺像銅爵的。”

“郡王說得在理。”姚征蘭從凳子上下來,在房裏細細轉了一圈,再沒發現其它遺漏的線索,便下樓去了廚房。

廚房裏豆面米糧之類的東西很多,還有各色調料。姚征蘭覺着,要在範氏做好的飯菜裏下藥是不大可能的,畢竟現在已是秋天,一般做好了直接就趁熱吃了,不會給人鑽空子的時間。但是在她做飯必用的東西裏下藥,則好操作多了。什麽東西每次做飯必用?米,油,醬醋糖鹽?

姚征蘭看着那些壇壇罐罐,出門去叫了個差役幫她搬運去大理寺。

出了米行,姚征蘭回身對李逾道:“郡王,下官要回大理寺了。”

李逾道:“嗯,正好我也該回去了。那咱們就此別過。”

姚征蘭心中大大松了口氣,臉上也有了些笑模樣,道:“郡王慢走,下官就不遠送了。”

雙方分道揚镳後,三槐看着姚征蘭與差役的背影,對李逾道:“看他方才聽聞郡王要回去時那高興的模樣,眼睛裏都透出光來了。”

“旁人對我趨之若鹜,她對我卻是避之不及,趣味便在這裏。對了,你還沒跟我說,這承恩伯府近來到底發生了何事?”李逾問。

三槐道:“也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這姚公子忽然醒了,然後據說他妹妹因為夜以繼日地照顧他,累得病倒了。”

“哥哥醒了,妹妹病了,有趣,實在是有趣。”李逾盯着姚征蘭看起來有些大搖大擺的身影興味道。

姚征蘭回到大理寺,直接去找顧璟。

顧璟正在審問剛被拘來的童六,見她去而複返,也未多說,只叫她站一旁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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