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紙天鵝(雙更合一)
◎他退到了牆角,再無可退。◎
車子開進了南家的別墅。
松雨先下了車, 司機說:“江小姐,我先扶南先生上輪椅,行李您不要動手, 我一會會來搬。”
南先生?她有些恍惚。回過神才明白——哦,司機口中的“南先生”指的是阿烈。
她低頭看向他——還好, 腿還能動, 只是大概走不了幾步,從車裏挪到輪椅上的時候也顯得有些吃力。
南家人除了南烈以外,一年前已經全部搬去了城西新買的房子。“流曲名庭”這棟別墅的産權, 也已轉至南烈的名下。
松雨知道這件事。在她回國前,南錫民就告訴了她。他把話說得很開:南家的事業, 阿烈的身體狀況注定無法繼承,他也不可能把大部分家業留給他,但就算單單一棟“流曲名庭”的別墅,按市場價也已過億,這是他留給兒子的保障。未來, 如果他要進軍繪畫界,他也會用他的人脈資源盡可能給予扶持。
“可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松雨當時問。
“當然有關。”南錫民道,“萬一阿烈将來想和你結婚, 而你也同意, 這就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不太多,也不算少。”
她聽懂了。南錫民的意思是,他不介意為了哄兒子開心, 損失一棟過億的別墅。但他也明确地告訴她, 不要妄想更多, 南家的企業、南家的財富命脈, 與南烈無緣,更與她無關。
“很多了。”她由衷地說,“不過我不确定阿烈願不願意娶我。”
“這就看你的本事了。松雨,不管你信不信,我本人是樂意接納你成為我的兒媳婦的。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果有一天阿烈不在了,我會祝福你早點找到良緣,這棟別墅就當我給你的嫁妝。”南錫民的語氣冷靜又真誠。
松雨說:“我試試。”
時間已近中午。廚房的人見南烈和松雨回來了,詢問是否可以上菜。
松雨在飛機上吃了一點,本不太餓,但看着南烈擡頭望向自己的眼睛,突然不太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便說:“我今天想在樓下吃。”
她指的是地下室的小餐吧。
“好。”南烈道,吩咐廚房一會把菜送到地下室,自己則和松雨坐着電梯下樓去了。
曾經有那麽幾年,她這麽期盼能名正言順地在正式的客廳就坐、在別墅的主卧入睡、能光明正大地去露臺的泳池游泳……那個時候,她甚至連坐個電梯都會被指責不懂規矩。可是現在,整棟別墅已經沒有她需要避着走的地方,她俨然成了半個女主人,家裏的工人也都換了一茬,全都尊稱她一句“江小姐”,她和南烈沒有确認任何正式的關系,在周圍人眼中卻已經是一對。
偶爾她也會想,那些廚子、園丁、保姆、清潔工究竟是怎麽看待她的?或許在他們眼中,她是一個一片深情陪着将死之人的倒黴蛋,又或者是為了往上爬情願抱上殘廢男友大/腿的心機女?但那些想法往往也就劃過一瞬就被她扔腦後了,因為她想明白了,無足輕重的人的想法本身就無關緊要,她自己知道她要什麽,而別人怎麽看,影響不到她的生活。
松雨吃飯時,不經意間看向南烈的手。好像比起腿的情況,手部關節的複發情況要好一些。雖然難看,但還能用。
“是不是很久沒看到有人這麽拿筷子,不習慣了?”南烈不好意思地苦笑着道。
“又沒有多久,”她說,“我不是每年都會回來兩次嗎?還能用筷子,就挺好的。”
“嗯,醜一點沒關系,能畫畫就好。”南烈道。
松雨問:“你美院的課業緊張嗎?身體吃得消?”南烈去年夏天考上了美術學院。其實原本按照他的水平可以去更好的學校,但是身體狀況讓他選擇留在本地。好在這所學校也是國內排名前三的美術專業院校。
“我很好,你呢?”
“我也是。”松雨随後道,她并不想展開細說在J國的生活細節。他不會想知道,他也不會懂 。他和自己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南烈沒有追問,倒是松雨自己覺得剛才的态度太過敷衍,決定表現得對他關心一些:“對了,南叔叔經常回來看你嗎?”
“每個禮拜都來。”他說,“其實他用不着有愧疚感,我一個人在這兒挺好的。”
“他還是很關心你的。”松雨安慰道,“我不是要為你爸爸講話,只是有些話他未必會和你說,卻會和我說。”
“他說什麽?”
“他說他帶南雪她們搬走,是為了讓你過得自在些。他知道,和南雪母女一起生活,你并不開心。你現在長大了,他想給你屬于自己的空間。”
南烈眼眶微紅:“是啊,我都沒想到我能活到成年。可是松雨,在我長大以前,他就已經默許我留在一片太大的空間裏了。也許最開始是我在躲他,而他也樂得躲我,然後我們都習慣了保持距離。屬于我的空間就是整個地下室,對一個從出生起就四肢殘廢的孩子來說,這裏已經夠大了,我已經走不出來了……”
松雨的心像被誰生生抽出了一縷細絲。她以為只是殘存的一點共情感讓她有些隐隐作痛,卻沒想到那根絲似乎藏得特別深也特別長,她的痛感在綿延,比她想得要後勁大得多。
南烈現在是別墅的主人,可是他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平時大部分時間仍然待在地下一層,連卧房也不曾挪去樓上主卧。
松雨說不好他具體的想法,只是似乎體會到他內心的痛苦。有埋怨、有無奈、有求而不得的期盼,又有失望過後的放棄。
“阿烈,你還有我。”她握了握他的手。
他本就拿不太穩的筷子從手中掉落。“對不起……”他的眼中驚慌如鹿。
松雨放開他的手,一時間也覺得自己剛才感性得莫名其妙。
“你幹脆用勺吃吧。”她彎腰撿起地上的筷子,淡淡地說。
“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他沮喪地說。
她怕他多心,笑道:“別胡思亂想,在我面前孩逞什麽能呀?你從小帶大用勺、用筷、用手、甚至直接用牙叼着吃我都見過,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阿烈,在我面前你不用拘束,就是要我喂你吃都成!”
“聽上去我好像更像個廢物了。”南烈的語氣裏自傷之餘更多的是感動,他看着松雨,感覺在笑,眼中卻又含着淚。
松雨知道她的話戳中他心窩了,靈光一現,趕緊趁勝追擊,沖他眨巴着眼睛道:“你好,我親愛的‘小廢物’!你以為我是誰都肯喂的嗎?”她夾起一筷子糖醋小排碰了碰他的嘴唇,帶着撒嬌的口吻拖長音“啊”了一聲。
那一聲“小廢物”在她的笑靥如花中瞬間變成小情侶間的親/昵稱謂,南烈着了魔般順從地張開口,把她親手喂到嘴邊的小排含了進去。松雨緊接着就笑嘻嘻地把骨碟遞上了。
吐完骨頭,南烈伸手去夠紙巾盒,卻被松雨一把拿遠了。
“我來。”她帶着壞壞的笑,抽了一張紙。
南烈挑眉:“江松雨你幹嘛?真把我當廢物養了?”
松雨看着他唇角沾到的醬油,心頭突然有了個大膽的主意。
她繞到他輪椅後說:“擡頭,我幫你擦擦。”
等到南烈擡起頭的一瞬,她把紙巾蒙在他的唇上,俯下身迅速地将自己的唇按壓上去。
薄薄的紙巾下,他的唇在發燙。
好像只過了一秒,又似乎過了一個世紀,紙巾掉落,而他的唇移開了。
松雨氣定神閑地看着滿面潮/紅的南烈,蹲下身,伸出手指摸摸他的唇:“讓我檢查看看剛才擦幹淨了沒……”
“以後不可以。”南烈團成一團的手指用力蹭開停留在他唇角的她的手,語氣很嚴肅。
她撿起地上飄落的那張餐巾紙,在他跟前甩了甩:“不喜歡?”她心裏知道他怎麽想的,但忍不住逗/弄他。
“嗯,很不喜歡。”
“哦,我也不喜歡剛才的紙巾,那下次不放了。”說完,她還故意把紙巾輕飄飄地甩落在他的腿上。
“……你慢慢吃,我回房休息了。你的兩個房間我都讓人收拾好了,你想睡哪兒都行。”南烈按動輪椅,離開了餐吧。
松雨知道,他是想逃了。
她沒阻攔他。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也是柔軟的、溫熱的,和南烈的一樣。
她起身走向洗手槽,打開水籠頭漱口。
清涼的水流讓唇瓣的溫度降了下來。
她忽然覺得自己漱口的行為也很多餘又好笑:不過是個玩鬧的吻,甚至還隔着層紙,有什麽大不了的。
那個傻子當了真,她自己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嗎?
關了水,她轉身去了自己原來住的保姆間。她每次回國的第一晚,都習慣在那裏過夜。
雖然南先生夫婦和南雪都已經搬走,別墅的主人房都空了出來,南烈也表示她可以随便選地方住,但她從心底總覺得那些卧室她睡不踏實。南烈便讓人重新裝修了家裏的客房,松雨回國後大多數時間會在客房睡。她偶爾也會回她原來的住處,也許是因為那裏有她和母親共同生活的痕跡。
回憶往昔對她除了是種懷念,更像是一種自虐,但她似乎在這種過程中,一遍遍找到原諒自己所有自私冷酷行為的理由。
而她需要這個理由。
一眨眼,她的母親已經去世三年了。
同一天去世的,還有她的父親。
他是被人蓄意開車沉入江中的。
而那個司機,正是她的母親。
她的父親是在高三那年突然再一次出現的,那是剛開學不久的九月。
放學時分,在學校門口,他從母親的車裏下來,見到她,笑着喚了她的名字。
她沒回應,也不敢直視他。
他的穿着、氣質與周遭格格不入,她能感覺到身邊的同學投來疑惑猜測的目光。
那個時候她還天真地僅僅擔心,自己真實的家庭狀況被揭穿,想不到會有什麽比這更不好的事發生。
她當時慌了神,愣住不動。母親提醒她趕緊上車,神色比她更慌張。
“阿烈,阿姨拜托你,不要把今天看到松雨爸爸的事和家裏提,可以嗎?”葛夏帶着懇求的口吻。
“好。”南烈爽快地答應了。
松雨定了神後問:“他來做什麽?”她絕對不相信一個在她生命裏消失好幾年的人,只是單純來看看她。
“你不用管,媽媽會處理好。”葛夏的聲音有些發抖,看得出來,她也預感到接下來要面對的事很棘手。
她的父親之後又出現過兩次,她卻一句話都沒有和他說過。每一次母親都會阻止他們交流。她對那個記憶中總把麻煩帶到家裏的男人也無話可說。
關于她身世可疑的流言在學校傳開,她沒有遭到霸淩,只是感受到了別人的竊竊私語和眼中顯而易見的嘲諷。
她只好安慰自己,反正也快高考了,到了大學,又是新的環境,她要考到外地去,誰也不會認識她。
她在學校的處境太過尴尬,她也想找個人排解苦悶。然而當她把父親再度出現後發生的事向原來高中的密友于斯意傾訴的時候,對方卻告訴她:“對不起呀,你爸爸找到我們家,是我告訴她你轉學到‘南園’的。”
她一時情急,說了句重話:“于斯意,你不是不清楚我爸爸是什麽樣的人,我和我媽躲他都來不及你,你怎麽會把我的行蹤告訴他的?你這是要害死我呀!”
于斯意接下來的話讓她萬萬沒想到:“江松雨,你要是過得好的話,你會想起我這個窮朋友嗎?你多久沒聯系我了?你風光享受的時候,除了送過我一個酒店白給的破海豚,你送過我什麽?”
她沒有想到于斯意竟然是這麽看她的,心裏很委屈,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那個海豚只有一個,我自己也很喜歡,而且我想擺在那麽高級的酒店裏的玩具也一定很高級,所以我才送給你的!我在‘南園’的課業很忙,那邊教學進度很快,我的底子在我那班的同學裏算差的,更不用說還有好多課外活動!我是真的很忙!”
“夠了!”于斯意不屑地打斷她,“你是在跟我炫耀你念的學校有多麽精英多麽了不起嗎?江松雨,我告訴你,我就是故意把你的去向告訴你爸的!不光是你的學校,還有你媽媽打工的那個別墅——你帶我去過的,記得嗎?”
松雨這時才醒悟,原來于斯意對她的芥蒂已經存在已久,她是蓄意不讓她好過。
所謂朋友,不過如此。
她轉身就走,沒有再和她啰嗦一句。
約莫過了半年,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再來騷擾她生活的時候,她做夢也想不到的可怕的事發生了……
父親真的不會再來了。
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她的母親。
警察在江裏打撈起了一輛車,而她在房間裏找到了母親留下的遺書。
松雨已經很多年沒有勇氣再打開這封信看一眼了。
今天她卻忽然想看看母親最後對她說的話。
那封信她藏在抽屜最深處,用幾本書壓着。那些書她也從來沒打開看過。那個抽屜也已經幾年都上着鎖。
但是鑰匙的位置她記得很清楚,就在衣帽間收攏小配飾的內格裏。
把鑰匙插/進鎖孔,扭轉,拉開抽屜。她沒有去挪開壓在上面的那兩本書,而是手掌直接伸入書的縫隙裏,掏出了母親的信。
字跡有微微的變淺,但看着還是很清晰:
松雨:
你醒來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媽媽應該已經不在了。
我帶走了你的父親,你會恨我嗎?
我卡裏的餘錢已經給你的父親拿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點請交給南先生吧,雖然我特意開走的是家裏工人辦雜務時用的那輛舊車,但我所有的錢加起來仍然不夠賠償車子的價值。很抱歉給南家造成了財産上的損失,可惜我最後能償還的也只有這一些。卡的密碼是你的生日。對不起,松雨,媽媽原本想給你存一些錢的,如今也做不到了。
你的父親來找過我好幾次,他甚至到過“流曲名庭”門口,要不是保安攔住,也許早就闖進來了。他原先只是賭,如今卻又沾了du,已經徹底沒救了!他甚至要我想辦法對阿烈下手,從南家搞錢。我知道,被那種東西控制的人,是連骨肉至親都可以輕易出賣的,更不要說其他。他只要活着,就會永遠像一個幽靈一樣纏着你,而你作為他的女兒,永遠擺脫不掉他的糾纏。
我今天答應給他一筆錢,把他約到浮雲路那一段偏僻江邊,你醒來可以通知警方去那一帶打撈,這樣大家都可以不要再浪費精力尋找我們的下落。
媽媽知道讓你有我們這樣的父母很對不起你。但就算你成為孤兒,也比用你的一生填一個無底洞要強。
你還沒有真正獨立,我知道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你會很難。我看得出來阿烈很依賴你,如果他能說服南先生把你留下,那是最好的結果。他是個好孩子,可惜他太小了、又先天不足,恐怕護不了你一輩子。而且說到底,我給南家帶來了麻煩,他們家多半不能再容得下你。你爺爺奶奶都不在了,我也不想你和那邊的親戚再有什麽瓜葛。如果外公外婆願意收留你,你就回去吧,可能會受些委屈,但還請你盡量忍耐!
當你有能力獨立之後,可以考慮遠離這個城市。不要再和別人提起你的父母,寧可被人誤認為你是從小被遺棄的孤兒,也不要讓人知道你有一個yin君子的父親和一個殺人犯的母親。你的生活、你的未來必須和我們徹底切割開!
松雨,別想我、別恨我,慢慢忘了我就好。
希望你餘生平平安安!
媽媽
信紙上的字濕了幾個,新的淚痕疊在了舊的淚痕之上。
她把信折好,放回了原位。抽屜也重新上鎖。
她習慣性地去廚房找酒。二十歲以後,她在J國喝了第一瓶酒,就此上瘾。公寓的冰箱裏卻總是塞滿了啤酒。失眠的時候、心煩的時候就喝兩罐。冰冰涼涼的,很解壓。她并不酗酒,只是喜歡那種酒精微微上頭的感覺。
打開冰箱,冷藏室裏面卻只有果汁和牛奶。不知為何,她不死心地拉開了冷凍室的門。
她怔怔地看着一冷屜的冰激淩蛋筒,是她少時愛吃的牌子。
南烈這個傻子,這麽多年了,竟還把随後說的話記得那麽真。那次他們在街頭一起吃了一個蛋筒冰激淩之後,她說她最愛吃這個,他便真的讓家裏永遠備着這種冰激淩。從此她只要回到家打開冰箱,就能吃到。
除了被他知道她來了例假,一面肚子疼一面又嘴饞,他會毫不講情面地讓人把冰箱裏的冰激淩撤空,一支也不給她留。
松雨從冰箱裏拿了一支蛋筒,剝開包裝舔了一大口。
很甜,和微苦的啤酒麥芽味是完全不同的口感。
遠沒有記憶中那麽好吃,可她還是吃完了。
鬼使神差般,她又從冰箱拿了一個,剝開後卻又不太想吃了。
她握着冰激淩,去了南烈的房間。
“要化了,一起吃嗎?”門沒關,她就直接進去了,朝他晃了晃手裏的冰激淩。
南烈道:“給你買的,你自己吃。”
她坐到床沿上,沖着他招手:“過來。”
南烈乖乖把輪椅劃到床邊。
“我已經吃了一個,想吃第二個的時候,覺得太涼了,但已經剝開了包裝。想着別浪費嘛,就找你分着吃。”
南烈道:“別吃太多涼的,扔了就好。”
“那我不吃,我喂你吃。”她笑嘻嘻地把冰激淩蛋筒的奶油尖頂蹭了蹭他的唇珠。
松雨一直覺得南烈的嘴唇生得好看,沾上白白的冰激淩奶油後,又添了幾分可愛。
她想也沒想就伸出拇指去拭他唇上的奶油,剛好此時他自己也抿嘴舔了一下,不偏不倚便舔到了她的指尖。
他愣了半秒,随即慌亂地擡手去按輪椅的操作杆。
“不許逃。”松雨本能地按住了他蜷成一團的手。
“我不想吃了。”他告饒的表情很無奈。
她放開了他,怄氣似地站起身,兇兇地扔下一句:“好啊!”
她再一次走進南烈房間的時候,手裏端着滿滿一冰箱抽屜的蛋筒。她賭氣似地把整個冰屜往地板上重重一放,自己随後也席地而坐,拿起一個蛋筒就開始拆包裝紙。
“江松雨!你到底要幹嘛?!”南烈急了,沖她低吼。
“你不想吃,還不許我想吃了?”她迅速拆完一個冰激淩,咬了一大口,挑釁似地擡眼看她。
“起來!”南烈xiong|腔劇烈起伏,“江松雨,你別折騰你自己好不好?”
“奇怪?冰激淩是你買給我的,你現在卻不許我吃了?什麽道理?早知道就別對我這麽好呀,這會又只知道沖我吼!”她邊吃邊流淚,越說越傷心。她暗暗覺得自己戲太過,只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等她想控制一下情緒的時候卻控制不了了,甚至哭到一抽一抽的。
南烈從輪椅上站起來,跌跌撞撞走了兩步就跌倒了,弓着腿爬到她跟前,用手肘把那一屜冰激淩推遠。
松雨完全被他突然倒地吓到了,隔了一小會才反應過來:
“阿烈!你有沒有摔到哪裏?”
他搖頭:“要麽扔掉、要麽放回去,聽到沒有?”
“嗯。”她突然覺得自己為了幾個冰激淩和南烈置氣毫無道理,也沒有意義。
“我說的……不止是冰激淩。”
她立即明白了他另有所指。
南烈掉轉身,用膝蓋發力爬向輪椅。他的腿并沒有癱瘓,只是關節受限,不借助外力已經很難從地上直接站起來。但他無視了她向他伸出的手,自己撐住輪椅底座,坐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南烈這樣說,松雨有些不甘心。
她想,大概是不甘心錯過這麽棵聽話的搖錢樹吧。
也不全是,有些時候也不怎麽聽話呢……
看着他別別扭扭連直視她都不太敢的模樣,她打定了主意——呵,這事可由不得他!
把剩下的冰激淩全部放回了冰箱後,她又轉回了南烈的房間。
“剛下飛機又折騰了半天,你不去睡一會嗎?”他看上去竟然有些怕她。
“我頭疼,睡不着。”她說。
“那就出去逛一逛,床頭櫃抽屜裏有卡,密碼你知道……”他說,“我早上接機起太早了,想午睡一會。”
她也不和他客氣,走近床頭櫃直接拉開了抽屜。
“等等——”他想阻止她,卻已經晚了。
她看到了抽屜裏躺着一只白色紙巾疊成的“小天鵝”,一邊的“翅膀”上還沾有一點點醬油的漬跡。
“我、偏、不!”她得意洋洋地把那只“小天鵝”托在掌心,故意呈到南烈的面前。
他退到了牆角,再無可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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