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一號
◎“十個。我交過十個男朋友哦!”◎
松雨一手抓住他的輪椅扶手, 一手把那只餐巾紙折成的“小天鵝”放到他的腿上,笑盈盈地看着他,慢悠悠地道:
“聽說學藝術的男生特別會追女生。你在大學裏有沒有經常弄些小玩意兒之類的哄女孩子?”
“沒有。”他垂下眼, 冷淡地回答。
“阿烈,你別害羞嘛!你現在已經是大學生了, 可以談戀愛。對了, 我也算學藝術的,動手能力也蠻強……要不要姐姐教你?姐姐經驗豐富。”
“經驗?”他擡眸,又迅速移開眼, 眉頭卻始終微蹙。
“十個!”她向後退了半步,朝南烈伸出兩個手掌, 故意表情誇張地張開手指晃了晃:“十個。我交過十個男朋友哦!”數量是誇大了許多,但有一半是真話,可惜那個傻子看不清。
他似笑非笑,但終究擡眼看她了:“哦,都什麽樣?”
“你猜我喜歡什麽樣的?”
“就……一般女生都喜歡的那種類型啊……對你很溫柔、長得很帥氣、人也很聰明, 最好……還有點錢。”
“你說得太對了!”松雨兩手一拍,笑了起來,“所以我把那十個都開除了, 因為他們總有這項那項不符合我要求的。”
“和我沒關系。”他表情淡漠。
“怎麽沒有關系?”她一挑眉, “一大部分就怪你啊!”
“你別瞎賴人……”
“第一個男朋友, 沒有你溫柔;第二個男朋友,沒有你帥氣;第三個男朋友,沒有你聰明;第四個男朋友既沒有你溫柔、也沒有你帥氣, 更沒有你聰明!還有五六七八九十個, 統統不是這點不如你、就是那點不如你!更要命的是, 他們還全都不如你有錢!”松雨自己都佩服自己拍馬屁不打草稿的本事, “你看,咱倆從小一塊長大,我從十二歲起就天天和你混在一起,你憑實力一舉拉高了我對男生的審美诶!”
南烈的眼尾微微揚起:“我不知道自己的殘疾也會傳染,害得你年紀輕輕就眼瞎了。”
乍一聽是個冷笑話,可是松雨的臉一下子耷拉下來:“這不好笑。”
“好,我不說了。”南烈道。
松雨覺得有些話今天點到為止,不宜再逼他太緊了,便想轉換個輕松些的話題,便眼波一轉柔聲道:“你真的忍心讓我一個人去逛街嗎?”
“你也可以叫上朋友。”
她的語氣微冷:“我沒朋友,你知道的。”
“對不起,松雨。”他用手背蹭了蹭她的手。
她在南園的處境、她和于斯意的決裂,這些事她都和他傾訴過,那段時間她太難熬了,如果沒有一個可以派遣心中淤塞的出口,她真的感覺會崩潰。
“好啊,那你買禮物道歉!”她一本正經地提出要求,怕他不答應,還加了一句,“禮物當然要親自買才有誠意,可不要想着拿張卡打發我!你上次買禮物給我是什麽時候,記得嗎?”
“記得,是你剛轉到‘南園’的時候。”
“你那時的機靈勁兒哪去了?”
說起那時,當南烈把一整套高級文具送給她的時候,她都沒想到他會如此心細。另外還有兩個素雅的發箍、一對格紋發夾,還有一盒看上去最基礎款的發圈皮筋。但即便只是皮筋,也是裝在精巧的包裝裏,一看就是大品牌的高檔貨。
“南園”從頭到腳的校服都是統一的,可進去之後才會發現,要分辨一個學生的家境如此容易。看看用的文具、還有女生的發飾就知道了。
松雨其實對此事先完全沒有研究,就是上學的頭幾天也沒留心到這些細節。反倒是南烈先琢磨出來了。趁着周末讓人開車出去買回來一堆文具和頭飾,據說他還親自挑的。怕松雨的媽媽提前知道了不肯收下,還拜托了家裏別的司機帶他出門。
她的虛榮,他看得很明白,卻向來縱容。
“那時候小,不會想那麽多。現在大了,才知道有些事不合适。”南烈道。
“那我直接刷你的卡就合适了?”
他似乎被問住了,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提醒我了,要不我們去辦一張聯名卡,你自己要用錢的時候也方便一點。”
松雨蹲下身,兩只胳膊擱在他膝上,手背支住下巴望着他:“以咱倆的關系,辦聯名卡就合适了?”
他啞然,臉通紅。
她一手輕輕捏起他腿上的“紙天鵝”:“你不許我這、不許我那,你偷偷折這種東西,就合适了?”
“不合适。”南烈手腕一拂,把“紙天鵝”掃落在地,下巴一昂,唇角的弧度卻向下輕顫了兩下,“滿意了?”
松雨憤憤地倏然起身,剛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走了裏面的銀行卡:“你混蛋!”
說完,就扭頭跑了出去。
松雨賭氣沒有開家裏的車出去,也沒有叫上司機送她。反正如今她兜裏有錢,從大中午逛到晚上各大商場關門,足足跨了半個城。
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的時候,南烈在花園裏等她。
她沒好氣地說:“幹嘛?出來喂蚊子?”
“嗯,咬了好幾個包。”
“哦!是嗎?”她陰陽怪氣道,“那我可太感謝蚊子為我出氣了。”
“我沒扔。”他求饒般看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睛格外溫柔。
“什麽?”
“那張紙……我是說我折的那個‘天鵝’……”
她不覺笑了,扔下手裏所有購物袋:“你撿回來了?”
“嗯。”
松雨腦海裏想象出他現在行動不便趴下身撿東西的模樣,心中的那股無名火便消了大半,嘟哝道:“早知道要撿,何必要扔……”
他輕輕喟嘆了一聲:“你這一天夠累的,早點洗洗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松雨也不再對他步步緊逼,跟着他一起回了樓裏。
她并沒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先檢查起南烈身上的蚊子包。
“糟糕了,你被咬了足足十個包哎!你在花園待了多久啊!”
“不告訴你。”
“哼,該不會我一走你就出來了吧?”
見他不否認,松雨就知道自己随口一猜就猜對了。
“知道自己撓癢癢都不方便還在花園待那麽久,簡直是送上門讓蚊子開餐!”松雨嘴上嫌棄,卻忙着去他的畫室取來薄荷膏。
松雨低頭一看,瓶蓋上依然有咬痕,就如當年他第一次給自己塗薄荷膏一樣。
她的心底剎時漾起一片柔光,如晨曦落入湖面,擰開蓋子,她為他塗抹薄荷膏時手法也不由變得格外輕柔細致。
“其實這些事,可以讓別人做。”南烈道。
“我做得不好嗎?”她的手未停。
“你的時間,可以做些更有意義的。”
“比如?”
“嗯……去交第十一個男朋友。”他的語氣似是玩笑,又有幾分誠懇。
她撲哧笑了,意味深長地道:“哦——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其實很在意我說的那十個男朋友?”
“十個也太多了吧?”他的笑容裏有淡淡苦澀,“你這樣我很懷疑你有沒有時間學習,能不能順利畢業。”
“喂喂!你可真的把我的實力小看了哈!”她一時忘了手上殘留着薄荷膏,抹了把眼睛上的碎發,很快就感受到薄荷的威力,“嘶……啊,我睜不開眼了!”
“松雨!”南烈緊張地喚了一聲,環視四周,幸好茶幾上有個放着冰水的茶壺。他操控輪椅到了茶幾邊上,兩手夾起茶壺,好不容易擱到腿|間,也顧不得灑出多少來,便按動輪椅回到松雨身邊。
“我手沒力氣,你自己拿水洗一下眼睛。”南烈的語氣焦急又自責。
松雨倒了些水壺裏的水沖了下眼睛,雖然薄荷的清涼感還在,但感覺沒剛才那麽刺/激了。
她這時才看到南烈的褲子都被灑出來的水弄濕了,想來他剛才着急,手腳又不方便,沒把水壺完全平放在腿/間,才搞得這麽狼狽。
“我給你換一條吧。”她說。
“一會我自己來。”他說,“眼睛怎麽樣?”
她本想說已經沒事,轉念卻道:“還有點睜不開。”
“那……要不找醫生看看?”
“吹吹……”
“嗯?”
“我要你給我吹吹。”她眯着眼、帶着嬌憨的語調說,“我感覺也不全是薄荷膏的關系,可能剛剛揉眼睛的時候,睫毛掉進去了。”
南烈一動不動。
“快點啊,難受死了!”她推推他的手。
“你近一點,我夠不着……”
她乖順地湊近,又半眯起眼睛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慢慢貼到自己的臉頰上,揚起臉,輕輕說了句:“好了。”
“你準備好了嗎?”他看上去很緊張,在得到她點頭之後,他說,“那……我吹了。”
他小心翼翼對着她的眼睛吹了好幾下。
薄荷味彌漫。
松雨睜大眼睛,卻發現南烈緊閉着眼,睫毛長長,根根分明。
驀地,他睜開眼,她反而一陣心慌,垂下了眼眸。
“睫毛弄出來了嗎?”他問。
她點頭:“要是有下次,還找你吹。”
“不如你可以考慮一下找你的‘十一號’。”南烈道。
“好主意……”松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笑說,“不如你考慮一下做我的‘十一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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