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套娃墜
◎如果你因此死在手術臺上,那是死人和活人的區別——只有那個對我才是有意義的!◎
南烈回國後沒幾天, 松雨接到了南錫民的電話,告訴她南烈回國後就感冒發燒,還誘發了肺部感染、心律失常, 醫院一度下發病危通知,幾個小時前才穩定下來。
更讓南錫民苦惱且不解的是, 南烈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 回國後鐵了心要做左手矯正手術,完全不顧自己的心髒是否能承受風險。
松雨心裏隐約猜到他是為了什麽,只是電話裏說不清楚。她只告訴南錫民:南烈已經和自己正式确立了戀人關系。
南錫民那頭沉默了幾秒, 若有所思地道:“這是好事,不過, 阿烈的身體你也知道——不比常人。你們交往歸交往,盡量別讓他情緒起伏太大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和阿烈這樣的男孩子談戀愛,是比較辛苦的,很多尋常戀人的相處方式對他來說可能是致命的。大起大落、濃烈熾熱的情感不适合他, 你要有覺悟和準備。”
“知道。”松雨挂了電話便訂上了機票,當天還有最後一班機,她連夜回了國。
看護柳田小姐沒有中國的簽證, 她也不想臨時麻煩其他人, 盡管腿傷未愈, 一個人坐輪椅出行不便,但她還是決定立即飛回國。好在買的是頭等艙的票,一路服務都很妥帖, 出了機場便有南錫民安排的車接, 過程也算順利。
松雨趕到醫院的時候, 他的家人并不在, 單人病房裏除了南烈,只有一個季叔睡在長沙發上上。
已是半夜,南烈已經睡了,她使了個眼色,搖頭示意季叔不要叫醒他。兩人在走廊上聊了幾句他的病情,總算有驚無險。
松雨不是沒有自責的。她很清楚他這次生病多半是因自己而起。雖然只有三個小時左右的飛行時間,但對于南烈來說已很辛苦。再加上見面後她給他造成的情緒波動,外加下雪天的氣溫,他這種體弱多病的人更容易感冒。她想,她終究也太大意,不該一點都沒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只顧自己任性。
有一點南錫民說得沒錯,南烈身體不比常人,和他談戀愛是需要克制情緒——哪怕這種情緒不完全真實、而是出于某種目的刻意營造的,她也必須記住一條——以他的身體承受能力為先。
松雨回到病房,把輪椅停在病床前。怕影響南烈和季叔的睡眠質量,她沒有開燈。
天光初現。松雨睡眼惺忪間覺得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恍惚間她阖着眼輕笑呢哝了一聲:“阿烈……”
“你怎麽來了?”
松雨這時才徹底清醒,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道:“還說呢!出這麽大事,也不知道告訴我一聲。聽說你剛脫離危險期,就讓你爸別通知我你住院了,幸好他沒有聽你的。”
“搶救的時候,我顧不上通知你,等人好一點了,我覺得告訴你也沒有意義,只是讓你窮擔心一場。再說,就是那會萬一真的救不過來了,讓我選,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讓你回來見最後一面——大概還是不見的好……”他笑着,平淡的語氣裏有一絲隐隐約約的傷感。
“我不愛聽你說這個。”她正色道,“就算真有這樣一天,我也希望你在我眼皮底下走。”
“好。”他應道。
“你現在要洗漱嗎?”她想盡快轉移這個不太愉快的話題。
“要的,但我還不能下床。”南烈羞紅了臉。
松雨了然:“一會我回避,等季叔來叫我,我再進來。”
“嗯……”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你昨天晚上就到了?一直坐在這兒?”
“是,”松雨笑道,“所以,我要先去用一下洗手間了。”
“你一個人可以嗎?季叔……”南烈道,“幫忙去叫個女護士來。”
松雨料到病房衛生間有扶手,她只是一條腿傷了,勉強自己也能上洗手間,便道:“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
南烈沒有聽她的,依舊叫來了護士。松雨用完洗手間便退去走廊上,直到季叔叫她才再次進病房。
“你想上來躺一下嗎?這床夠大……”南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坐了一晚上,肯定很累了。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擠一擠,你放心,我現在沒有能力對你做什麽……”
松雨二話不說單腿跳了一步挪上床,眼見他紅了耳根,她不禁失了笑。想擁抱他,又怕刺激到他脆弱的心髒,終是忍住,從随身腰包裏取出一個小首飾盒,右手握着底座,将開口處朝向南烈:“打開看看。”
他翻開首飾盒的蓋子,盒子裏是一條項鏈。
“這是……”他望向松雨,眼中又驚又喜。
“我把吊墜拆了下來,另外配了項鏈,你戴起來會更方便一點。”她柔柔地笑。
吊墜是兩人在J國确定戀愛關系後第一次正式約會那天買的。原本是一對情侶手鏈,鏈子的吊墜是一粒花生仁大小的套娃,男女款分別是穿着藍色和紅色衣服的男孩女孩娃娃。k金主體,彩色部分是琺琅質地的,設計很精巧。最妙的是,小小一個竟能如真正的俄羅斯套娃那般打開,裏面還有一個小一號的娃娃,而這個娃娃再次打開後,裏面還有一顆小小的金質“愛心”。
松雨原想買對情侶戒指作為兩人關系确認的紀念,又怕選戒指對南烈來說太具有心理負擔,所以選了手鏈。只是試戴的時候也遇到一些尴尬。她自己左手受傷吊着胳膊也就罷了,戴右手也不妨礙,只是南烈兩只手都如雞爪般醜陋,手腕更是幾乎呈九十度向內屈曲,連伸出手讓店員幫忙試戴都肉眼可見地猶豫了良久。
“很合适啊。”
松雨當時聽到店員的誇獎,真是哭笑不得。心說為了賣貨,真是什麽鬼話都說得出來。
許是為了東西更加好賣,店員還主動提及一項“增值服務”,可以将情侶顧客的名字首字母縮寫刻在最內層的“愛心”裏。
南烈說:“我戴不好看,你要是喜歡,你就買來自己戴。”
松雨當時沒勸他,心裏已經自有打算,依舊買下了這一對手鏈。南烈也沒多問,只是神情略黯然。
松雨預訂了刻字服務,南烈要回國,沒趕上取手鏈。松雨取刻完名字的手鏈當天又順便買了兩根項鏈,把手鏈上的吊墜換到項鏈上,雖然略顯小,但她想着這不是重點,她都能想象到南烈收到這條項鏈時的神情,一定會很歡喜。
“對不起,我的手太醜了,不配戴任何飾品。”南烈說,“可是項鏈我很喜歡,我會天天戴着的。謝謝你,松雨,你真周到。”
“才不是因為你的手不好看,是我覺得手上戴東西做事不方便,所以才換的。我自己那條也換了呀,因為我也不習慣戴手鏈。”她拉下一點衣領給他看,以證實自己說的話,讓他寬心。
“我給你打開娃娃看看?”松雨還為他準備了一個額外驚喜。
她知道吊墜太小,雖然可以打開,但對于南烈的手來說有難度,倒是自己雖然傷了手肘但手指還能用勁,左手拿着套娃吊墜,右手旋開了。
藍衣男娃娃裏打開是個紅衣女娃娃。
“你把裏面的小娃娃對換了?”南烈眼圈有點紅,眼睛濕漉漉的,像一只被人善待後乖巧感恩的小狗。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松雨道,“永不分離。”
“傻子才信那種傳說……”
“那你還我。”
“我想當傻子。”南烈定定地看着她道,“因為好快樂。”
我還刻了我們兩個人名字的首字母——在最裏面的那顆心……”
“松雨……”
她忽然被他的手腕擁住,一下子忘了說話和動作,過了良久,她把項鏈扣解開,戴到了他的脖子上。
“阿烈,不要做傻事,不要因為什麽可笑的理由去冒險做矯正手術。”她想起來這次回國的“正事”,是要勸他打消做關節矯正手術的念頭。
“如果我的手恢複得好一些,我就可以拄手杖走路,而且……也能看上去正常一些……”
松雨料到他突然下決心做手術是因為和自己确立了關系,他自慚形穢,只想盡可能讓自己殘廢的程度輕一些。說是自欺欺人也罷、是自尊要強也罷,松雨無心評判,她只确定一點——這弄不好會讓他丢命!她一定要阻止他“發瘋”。
“那也只是看上去正常一點,你以為你坐輪椅還是拄拐杖對我有什麽本質分別嗎?”
“對……”他哽咽道,“殘廢就是殘廢……”
“你混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因此死在手術臺上,那是死人和活人的區別——只有那個對我才是有意義的!”松雨大聲道,流着淚吻住了他的心髒處,“活着,阿烈!你必須活着,我不管你活得有多辛苦,也都請你活下去!我不要冒一點險,只是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我不稀罕你會不會正常一點點!我就喜歡我的‘小殘廢’!你不需要變得正常,你已經很好了,你看,你還能畫畫、你還能抱住我,你還能……”她努力想着他可以獨立做到的事,想得很認真。
“好,我不做手術了。”他吻了吻她的發頂,随即下巴輕輕抵住她,“松雨,對不起,我動心了。”
松雨心神微蕩:“要說對不起……也是我……我先下手的……”
——她想,自己說的應該算是實話。
作者有話說:
親愛的朋友們,我要出門旅行幾天,由于要爬山什麽的,估計也沒有體力更新了。最近幾天也都在分心訂票、訂酒店、看攻略,很抱歉今天才更。周六回家,周日恢複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