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從一開始就只是随便說說……
韓殊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陸眠愣了幾秒,手機就響了。
她有些慶幸,手忙腳亂地去摸自己的手機。
韓殊冷眼看着她接電話,不知想起什麽,眸底黯了下去。
電話是賀習豔打過來的,目的是叫陸眠單獨回陸家一趟。
陸眠不想去。
她都能想到去了會面對什麽,陸為民這人有些非常古怪的儀式感,大概是因為從前在單位做過小領導,家裏有什麽事兒也要開會,他從賀習豔那裏得知了溫思遠出軌以及她決定要離婚的事,肯定還要對她審問一番,開個小會針對離婚這事做表決。
但離婚這件事不需要讨論,她已經下定決心,而且說實在的,自己當初逆着父母的意思非要嫁的男人出軌了,她就連面對自己親爹媽臉上都沒什麽光,更別說坐在一起将這事兒反複讨論,對她來說,那簡直是酷刑。
她找借口推拒:“媽,這兩天不行,我有點忙……”
“你忙什麽呢?”賀習豔口氣很不好,“這麽大的事情,你非要等到溫思遠他媽鬧事鬧到咱家來才說,你還有理了?當初要是你聽我們的話,不要和溫思遠結婚,也不至于弄成這樣。”
陸眠心底生出一股子火氣,“半年前勸我別離婚的也是你們。”
賀習豔也火了,“我那時候是看已經結了,丢不起這個人,才叫你回去,再說溫思遠那時候人模狗樣地認錯道歉,那不還是你看上的人嗎……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說這些沒用的,現在你先回來,離婚這事也需要商量一下,你跟着他這幾年了,陪着他苦都吃完了,現在有錢了,你總不能因為離婚吃虧。”
陸眠知道,賀習豔是想說財産分割的問題。
她先發制人,告訴賀習豔:“您放心,該我的我一分都不會少要,我當然不會吃虧,但是我現在确實沒法回去,過兩天成嗎?媽,我頭疼,我現在特難受……我真的不想這個時候跟你們聊這個……”
她說着說着,語速慢了,語氣也弱弱的,喉頭還有點哽。
但旁邊的韓殊看得很清楚,其實她的情緒并不到位。
她只是試圖對親媽賣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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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媽果然是親媽,賀習豔默了幾秒之後重重嘆氣,“唉,你說這真是……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我現在都懷疑,當初溫思遠那事兒……那姑娘說的是不是真的?”
陸眠攥着手機的手指瞬間變得僵硬,表情也是。
她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賀習豔又問:“溫思遠出軌的對象……還是半年前那個?”
陸眠咬咬嘴唇,叫了一聲:“媽……”
她語氣近乎哀求,是不想聊這事兒的意思。
賀習豔又深深嘆息,挂斷電話之前道:“當年別人不信他,只有你信他,但現在看來,你終歸還是信錯了。”
忙音嘟嘟地傳過來,陸眠放下手機的手有些無力。
臨時病房兩張病床,但只有她一個病人,此刻很安靜。
良久,韓殊問:“離婚的事,談得不順利?”
陸眠忽然扭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語氣帶着恨意:“都是你害的!”
她好像個莫名其妙的炮仗,一點就着,韓殊被氣笑,“你講點道理。”
“就是你害的!”
她一邊說話,一邊翻了個身,背對着他,眼眶又紅了。
要不是這個狗男人,她根本就不會去S大,不去就不會遇到溫思遠,不遇到溫思遠就不會和溫思遠在一起并結婚,也不會遇上老公出軌這種惡心事,也不會鬧到要離婚……
然後,也不會因為有個患嚴重心髒病的脆弱婆婆而提心吊膽不敢大張旗鼓鬧離婚,也不會買房子自己搬出來,那樣就不會吹空調一整夜,受涼引發經期綜合征,躺在這裏輸液了。
她将一切賬都算在了韓殊頭上,心裏卻還是沒能好過一點,她只覺得自己倒黴。
真的倒黴死了,遇到的男人,沒一個像樣。
韓殊卻繼續往槍口上撞,“你小心滾針……”
“韓殊。”她忽然以很鄭重的口吻叫他。
韓殊微怔。
然後,他就聽見她說:“我真希望你死了。”
話音落,病房裏陷入死寂。
韓殊沉默了許久,才道:“你自己看着點滴,我出去抽支煙。”
他走了,腳步聲遠去,陸眠聽見病房的門被關上,眼淚一下子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在S大的第二年,她沒有等到韓殊,當時她想起一個冷笑話。
一個丈夫遲遲不歸家,妻子在家裏等得心急如焚,和自己的媽媽說,擔心丈夫在外面鬼混,媽媽溫柔地安慰道:“你要往好處想,興許他遇上車禍了呢?”
她受笑話啓發,曾惡毒地想,興許韓殊死了呢?
不過這想法其實非常短暫,她告訴自己不能這麽惡毒,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法再給韓殊不來S大這件事找出其他理由和借口——他甚至沒有試圖來S大找一找她,沒有一點點消息。
她只能接受,他都忘了,或者,他從一開始就只是随便說說,唯獨她當了真。
……
護士過來換藥的時候,陸眠幹脆要求拔了針。
本來經期綜合征也不是什麽特別大的問題,她以前都是就近找個診所開藥打針解決,這次被送到醫院,多少有點小題大做。
她趕在韓殊回來之前,偷偷地從病房溜出去,到了門診大廳,判斷出自己是在市二院。
這地方現在可能還住着許歡,她一想到又覺得惡心,一邊走一邊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心理病——好像總覺得牽扯到溫思遠和許歡的一切都惡心,一點不誇張,每每回想起那天在病房裏溫思遠和許歡同框的畫面,她甚至有點想吐。
她仍有些虛弱氣短,走路速度并不快,從大廳剛出去,還沒到門口,就遇到她才在心底裏唾棄過的兩個人。
醫院的院子裏,來往行人還不少,許歡就直接不顧忌場合地往溫思遠懷裏撲。
陸眠的腳步霎時頓在原地,無法前進。
她的身體非常僵硬,以前都只是靠聽,靠想,以一種非常間接的方式去感受這場背叛,可現在,她親眼看到了。
溫思遠的手按在許歡肩頭,他低着頭,皺着眉心,嘴唇在動,似乎在和許歡說話。
天氣非常炎熱,陽光熾烈,她卻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髒,好像被凍結起來,血液不再流動,有個瞬間,就連五感都變得模糊,她在眩暈之中,周遭的聲音盡數遠去。
“陸眠……陸眠?”
恍惚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耳邊的聲音仿佛也籠着一層不真實的霧氣似的,她茫然地動了下,微微側過臉。
韓殊蹙眉,低頭睨着她,“藥還沒輸完,你着急什麽……你怎麽了?”
他才發現,她臉色白得吓人。
眼神也是,非常空洞,好像所有的生氣都被抽走了。
她沒有表情,似乎也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麽,下意識地“啊”了一聲,腳步稍微一動,就仿佛腿軟似的微微踉跄了一下。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他沉了臉,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陸眠并沒有摔倒,她只是反應非常遲緩地,又将目光投向正前方。
韓殊循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越過幾層臺階的綠化帶旁邊,距離他們十幾米遠的地方,溫思遠也恰好在這個時候擡眼望過來。
他聽見了有人喊陸眠的名字,他本以為是他聽錯了。
許歡還死死摟着他的腰,醫院的院子裏人很多,他不想同她拉拉扯扯,從一開始他就按着她肩頭試圖推開她,他其實不是沒有足夠的力氣,只是不想在這裏鬧起來而已。
許歡卻不懂見好就收,還緊緊抱着他。
他看到的是陸眠蒼白的臉,她旁邊還有個男人扶着她。
他心頭一緊,沒明白她怎麽會在這裏,身邊那男人又是誰,片刻的失神過後,他下意識就想盡快擺脫許歡,這次動了真格,捏着許歡肩頭的手,手背有青筋凸顯。
許歡痛得叫了一聲,聽見男人聲音,在她頭頂低喝:“放開!”
她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只得松手,繼續哀求:“溫老師,我不想打掉孩子……”
溫思遠根本沒理會,脫身之後,立刻頭也不回地往陸眠跟前走。
韓殊自然也已經将方才那一幕盡收眼底,他神色轉冷,扶着陸眠的手沒有松開,低聲問她:“要不要回病房?”
陸眠沒有說話,她嘴唇動了下,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她還是有些恍惚,她感覺自己在做噩夢。
溫思遠面色沉沉,走到兩人跟前,先伸出手去抓陸眠的手,“你怎麽在這裏,身體不舒服?”
他的語氣不同以往,有些生硬。
陸眠下意識地就縮了一下,他那只手,撲了個空。
氣氛一瞬僵滞,他怔愣之後,立刻擡眼看向韓殊,“請問你哪位?”
韓殊直視着溫思遠的目光,并沒立刻回答,眼神透着審視打量的意味,好像在反問你又是誰。
其實他心底已經有答案,溫思遠也肯定了他的猜測。
“我是陸眠的丈夫,”溫思遠語氣平平,卻明顯透着不悅,“我來照顧她就可以了。”
韓殊微微點了下頭,而後,忽然輕笑,回答了溫思遠方才的問題。
“我是韓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