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很多人曾經問過陸眠,你為……
事情的開端, 是S大校園論壇上一個女生的發帖。
女生在帖子裏說,自己宿舍的一個女孩昨天晚上差點被系裏的輔導員性侵了,回來的時候身上帶着傷和吻痕, 衣服也被撕扯得不像樣, 洗完澡之後可憐巴巴地哭了大半夜, 宿舍裏的人都在安慰。
弓雖女幹未遂,加上男輔導員和女學生,這些字眼随便放在哪裏都是最好的噱頭,帖子的浏覽量飛速上漲, 并且很快被其他學生截圖傳播到了其他社交平臺。
在這個過程中, 更多的細節被發帖的樓主曝光出來:譬如,受害的女生其實挺可憐的, 父母離異後,都不願意要她, 所以性格自卑膽怯, 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卻又遇到這樣人面獸心的輔導員……
所有人都同情那個受害的女學生, 譴責那個人渣輔導員。
所有人都說,這是犯罪, 應該報警, 就算是未遂,也應該讓輔導員付出代價, 不然天知道這種人還會不會借着職權便利禍害其他的女學生。
衆人起哄要樓主報警, 以及曝光這個人渣輔導員, 樓主卻說,受害人不願意報警,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女孩子險些被□□, 本來就是一件自己覺得丢臉的事,對于這個理由,大家雖然理解,但卻不贊同,認為她應該勇敢一些,讓施暴的人被法律制裁。
群情激奮,大家開始從細節扒,每個人都想知道這個輔導員是誰,很快,樓主以前發過的帖子被扒出來,專業暴露了,溫思遠的名字,就這樣被提了上來。
同系有人說:受害人是XH吧,父母離異,自卑不合群,全班就她一個。
有人說:我記得最近那個助學金不是溫思遠給她了嗎,她家裏沒人,有人給她開特困證明嗎,會不會是溫思遠借着職權便利想要用助學金來交易?這也太惡心了吧。
有人說:八成是,那個助學金不是兩千多嗎,怎麽,這個溫人渣是覺得兩千多就可以睡女大學生了嗎?
有人說:為什麽不報警!這種人留在校園裏,女生們還能有安全感嗎?!
有人說:報警!不能因為未遂就不當回事吧,這種猥瑣男,鬼知道平時有沒有在女生身上揩油,想着就惡心。
也有人說:我見過那個溫老師,他看起來不像那樣的人啊。
但很快,這人被一群人圍攻:人渣是能看臉看出來的嗎?別看人長的好就以為是好人了,層主不是蠢就是壞,這個時候還替弓雖女幹犯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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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再也沒有人為溫思遠說話了。
溫思遠下午就被叫去了系辦談話,陸眠則是到晚飯時才知道這件事。
她平常不太玩社交軟件,這件事還是唐舒亦拿着手機指給她看的。
那會兒,戰火已經蔓延了,她也被牽扯了進去。
“溫思遠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嗎?就是那個陸眠。”
“對,我知道她,長得還挺漂亮的,可惜年紀輕輕就瞎了眼,看上個弓雖女幹犯。”
“這事兒一出,怎麽都得分手吧,不分手說不過去。”
“誰知道呢,有的女人,就是喜歡人渣,不渣的她還看不上,可能就是犯賤的受虐狂吧。”
“難說哦,以前溫思遠在咱學校可是當過學生會主席的,陸眠算他的學妹,學生會主席雖然算不上什麽官,但多少有點職權吧,指不定給了陸眠什麽好處呢……”
“要是這樣,那可就是女表子配狗了,哈哈哈。”
唐舒亦看到後來,氣得臉都歪了,埋頭打字試圖罵回去。
然而,她很快就被人群起而攻之,那些人連着她一起罵。
陸眠拿着手機,呆呆地看了很久很久,她沒有動,好像一尊雕塑,唐舒亦問她話也不見她有反應。
天黑了,網絡上的讨伐卻好像一場才開始的盛宴,學校的論壇管理員删了這個帖子,卻起了反作用,激起民憤,更多的人發出帖子來說這件事,删都删不完。
其他的社交平臺不受S大管控,更沒法看,溫思遠已經被淹沒在唾沫星子裏,人們蓋棺定論地認定他是個好色、猥瑣,借着工作便利占女生便宜,試圖弓雖女幹自己學生的人渣。
這種人渣,當然不配當老師,系辦裏叫他去談話,卻沒談出什麽結果來。
溫思遠自己都是懵的,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将昨天他和許歡之間發生的一切都事無巨細地交代了,但卻沒能扭轉局面。
系主任臉色很難看,告訴他:“這件事現在影響太惡劣了,你先停職,明天我和許歡了解一下情況,再跟院長聊聊,确定一下怎麽處理,你先回去吧。”
溫思遠在系辦從下午呆到晚上,說了很多話,滴水未進,也沒有吃飯,卻沒感覺到渴或者餓,他走在被夜幕籠罩的校園裏,身邊有三三兩兩的學生經過。
因為陸眠在S大,他最崇敬的導師也在S大,他曾經計劃,考研是一定要考本校的——就是這個學校,好像一點沒變,但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經過他身旁的學生,會竊竊私語,他零星能聽到一兩句。
“就是他啊”“弓雖女幹是真的嗎”“真看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好像赤身裸體地被人注視,他擡不起頭。
他看到有一對兒情侶,是他曾經在學生會認識的,關系還不錯的學弟學妹,但是他們在看到他的時候立刻別開臉,假裝和他不認識。
他就這樣走到了陸眠的公寓樓下,然後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他們本來約好晚上一起吃飯的,但是他錯過了晚飯時間,而她也沒有聯系他。
事情鬧得這麽大,她一定已經知道了,他沒有看過論壇,全都是從系主任那邊聽說,他不知道她看到那些留言會是什麽心情。
彩鈴響在耳邊,那一瞬間,他想過各種可能。
陸眠也許不會接電話。
也許,她會和他提分手。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公寓樓下進出的學生更多,很多人偷偷看他,但那不是從前那種小姑娘看他的眼神,他們投過來的目光,帶着看熱鬧的意味,還有些,是鄙夷,不屑,厭惡。
他覺得好像陷入一個不真實的夢境裏面,耳邊的聲音也朦胧,喪失了時間感,他覺得眩暈,不知道過去多久,那端接起了電話。
陸眠的聲音傳過來:“喂?”
他沒有說話,唇緊抿着,腦子好像被這一個字喚回了一點神志,開始思索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那端也沉默着,很久很久,兩個人都沒說話。
最後是陸眠打破了沉默,她問:“你做了嗎?”
這個問句沒頭沒尾的,但他卻很清楚她在問什麽,他說:“沒有。”
那邊安靜,他又說:“我沒有做過。”
“好,”陸眠說:“你現在在哪裏?我們去吃飯吧。”
溫思遠怔了怔,旋即,眼底竟湧起酸意,再開口的時候,嗓音都是嘶啞的:“我在你們公寓樓下。”
陸眠很快就下來了,街燈下,他看到她的眼圈微微泛紅,她在距他兩步的地方站定。
周遭來往的學生,還紛紛投來意味不明的視線。
溫思遠想對她笑一下,但是努力過卻沒能笑出來,他深深地看着她,啞聲問:“你怎麽也沒吃飯?都這麽晚了。”
陸眠站了幾秒,忽然就兩步上前,幾乎是撞進他懷裏,她抱住他,緊緊地抓着他的衣服。
她聲音很小,似乎帶着委屈:“我在等你啊。”
溫思遠和陸眠的性子,都不是會在大庭廣衆之下秀恩愛的那一種,除卻風雪夜無人街頭的初吻之外,在這樣人來人往的公衆場合,他們以前最多也就是牽牽手。
溫思遠心頭一顫,他緩緩低頭,伸出有些發抖的手,抱住了她,他鼻息間,是熟悉的,屬于她的馨香,好像帶着奇異的安撫效果。
他抱得很緊很緊,仿佛溺水的人,終于找到了一根浮木。
……
很多人曾經問過陸眠,你為什麽相信溫思遠一面之詞呢,他說沒做你就信?
當時陸眠年輕氣盛,只說,我就是信他。
唐舒亦也問她,眠眠,你真的相信溫思遠沒做過?
她那時也是堅定地回答,我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但溫思遠是個什麽樣的人,現在陸眠卻不确定了。
在寫字樓下等唐舒亦的時候,陸眠發起愣,最後是唐舒亦跑到她跟前她才大夢初醒地反應過來。
兩個人在附近找了一家茶餐廳解決午飯,陸眠和唐舒亦提起了韓殊的那個兒童房。
“那房間是剛裝修好的,估計才散完味兒,”陸眠簡單說明情況,“他還說,如果設計得好,設計費可以比行情價多給一些。”
唐舒亦一聽,眼睛都亮了,“我正想接私活兒呢。”
“那我把他微信給你。”陸眠拿出手機。
“你樓下這位鄰居……叫什麽啊?”唐舒亦拿着手機湊過去,一邊問。
“韓殊,就是那天……”陸眠頓了頓,“咱們在依水雲居那個售樓部遇到的那個男的,你還說他大帥比。”
“是他呀,”唐舒亦顯得更興奮了,“太好了,我喜歡帥哥。”
陸眠撇撇嘴,“你不是喜歡楊師兄嗎?”
“楊師兄”是高她們一級的同系學長楊舜,唐舒亦大學時就暗戀楊舜,在楊舜畢業的時候她喝醉跑去表白,然而楊舜的回答卻是,他要出國進修了。
楊舜一去就是兩年,斷斷續續和唐舒亦有點聯系,但兩人之間再也沒提過感情方面的事。
唐舒亦平日花癡,看到帥哥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花癡樣,按理說陸眠早該習慣,但當唐舒亦花癡的對象成了韓殊,她就忍不住地要刺唐舒亦一下。
果然,唐舒亦垮了臉,“又沒戲,我總不能一輩子吊死在一棵樹上。”
又問陸眠,“韓殊真的不是你的前男友吧?”
“都說了不是。”陸眠皺皺眉,端過水果茶喝。
“那我是不是可以……”唐舒亦躍躍欲試,“交個朋友?”
陸眠心裏有點不舒服,當然也談不上吃醋,就是對于韓殊這麽一個放了自己大鴿子的人,怎麽也不能看着自己的閨蜜跟他攪合到一起去,她說:“算了吧,帥哥那麽多,你還是換一個,韓殊那個人……”
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總歸是不太好,她想了想才繼續說:“反正他和你,不合适。”
唐舒亦看着陸眠的眼神,變得有點意味深長:“你好像很在意他哦。”
“才沒有。”陸眠嘆了口氣,靠住沙發墊,“我只是想,你都要找帥哥,談戀愛了,我卻在失敗的婚姻裏枯萎,我現在真是後悔當初什麽要那麽早結婚。”
唐舒亦已經發送了好友申請給韓殊,将手機收起,說:“溫思遠那邊還沒答應離婚嗎?他到底想幹嘛?”
“我也不知道。”陸眠垂下眼,不大有精神,片刻後又道:“對了,你要是想找帥哥,只談戀愛的那種,去健身房看看吧,我昨天去辦了張卡,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唐舒亦睜大了眼睛,“你?健身房?哈哈哈哈哈!”
陸眠有些惱火地瞪向她,“有什麽好笑的。”
“你上學的時候跑個八百米都要死要活的樣子,體育課十節能逃掉八節,就你?還去健身房?”
陸眠:“……”
陸眠板着臉,“人是會變的,我現在熱愛運動了不行嗎?我跟你說,我已經辦了私教卡,我将會在三個月後練出馬甲線,你就等着看吧!”
唐舒亦樂不可支,當即提出晚上要一起去健身房。
陸眠欣然答應。
下午陸眠找個了電影院打發時間,而唐舒亦也順利加上韓殊,并溝通了一下有關于房子裝修的事情,并敲定周末去實地測量。
陸眠得知,倍感欣慰的同時,又叮囑唐舒亦:“別打他主意了,他真的不适合你。”
唐舒亦早就忘了這事,她問陸眠:“健身房有帥帥的有腹肌的私教小哥哥嗎?腹肌真的有八塊嗎,你看到沒?”
陸眠:“……”
好吧,唐舒亦只是個單純的花癡而已,是她想得太多了。
兩人到了健身房,陸眠給唐舒亦介紹了陳肆。
陳肆給唐舒亦做了個體驗私教課的登記,然後帶着兩個人往健身器材那邊走,一邊問陸眠,“姐姐,你今天穿這樣,方便嗎?”
陸眠是出門之後沒換過衣服,此刻穿着裙子直接過來的,聞言也确實有點遲疑。
那些健身器材,穿着裙子上去,不倫不類的。
倒是唐舒亦,下班之後換了牛仔短褲和T恤,行動比較利索。
陸眠說:“不然你先指導舒亦吧,課時費照扣就行了,我今天旁聽一下,先适應适應。”
陳肆沒什麽意見,唐舒亦一邊走,眼睛一邊在四處張望帥哥,忽地頓在一處,“眠眠,那不是韓殊嗎?”
陸眠一愣,随着看過去,果然看到了韓殊。
這家夥居然今天也來了,不但比她早,還比她有模有樣,他今天上身穿黑色背心,坐在一個肩部推舉機上,推舉的時候,手臂上的肌肉就繃緊。
汗水沾濕了衣服,上身的肌肉輪廓也隐約可見,唐舒亦不禁好奇:“他是經常健身嗎?沒想到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身材挺不錯,還挺man的,他有沒有腹肌啊?”
“我……我怎麽知道。”陸眠不知道為什麽,臉有些發熱,別開視線。
陳肆問:“那是你們的朋友?”
陸眠垂着頭,“算是吧。”
唐舒亦說:“要不要過去打招呼啊?”
“一會兒吧,”陸眠手挽了一下頭發,“他正在鍛煉呢,打斷不好。”
三人停步在比較初級的拉伸儀器跟前,陳肆開始和唐舒亦講熱身的拉伸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項,陸眠這個旁聽生卻在偷偷瞄韓殊。
韓殊可能是鍛煉過于專注,倒是沒注意到她,當他終于暫停鍛煉,側過身從旁邊的架子上拿水喝的時候,她忽然瞥見,他背上有一道疤。
那不是普通的疤痕,很粗的一道,從背心的裏面延伸出來,跨過左邊肩胛骨,一直到左肩頭。
她一時間看得愣住了,不明白是什麽樣的傷口會導致這樣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