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溫思遠都能背叛她,這世界……

夏日夜晚的小區一隅很安靜, 街燈昏黃的光線之下,兩個被拖長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韓殊聞見了陸眠身上的酒氣。

她喝多了,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地吐露自己的想法, 此刻的她顯得非常脆弱, 他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 只能緊緊抱着她。

他曾經幻想過和她的未來,包括擁抱親吻甚至更進一步,但他設想的擁抱不是這樣的。

這個擁抱帶來的不是喜悅,于他而言, 此刻只餘下心疼。

陸眠先是無聲地哭, 但很快,她反應過來, 開始推搡他。

他不放手,她便有些歇斯底裏地捶打在他身上, “放開我!你這個王八蛋, 你別碰我!”

“好了,都過去了陸眠, ”他的手臂還是牢牢地箍着她,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輕撫, “都過去了, 沒事了,你可以重新開始的, 你聽我說……”

陸眠還在不停地打他, 他蹙了下眉, 她的拳頭也并非毫無力氣,打在他背上不可能沒感覺,他沉了口氣, “是我對不起你,但我當初不是不想去S大找你,我沒能參加高考,家裏發生很多事,後來我打聽你的消息,你已經和溫思遠在一起了。”

陸眠又是一拳砸在他腰間,“騙人!”

“我沒有。”他低頭,臉埋進她頸間,呼吸灼熱地熨在她脖子上,他說:“你敢信嗎,我動過去做第三者的心思。”

陸眠打人打得脫了力,最後一拳落下去,好一陣沒動,只是喘着氣,眼淚還在無聲地洶湧。

不知過去多久,韓殊動了下,微微側過臉,臉頰就沾到她臉頰上的一片濕意。

陸眠打累了,似乎慢慢平靜下來,她不适地別開臉,聲音有些啞,又說了一遍:“放開我。”

韓殊沒動,她的腦子慢慢地恢複清明,又開始掙紮,“你先放開我。”

“你等了我兩年是嗎?”他依然死死地抱着她,“換我等你了,從我知道你和溫思遠在一起到現在,快四年了,陸眠,我還會繼續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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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陸眠的腦子忽然跟明鏡似的,韓殊這話,她連标點符號都不信。

韓殊深深吸了口氣,好像是要将她身上挾着酒意的氣息在記憶中定格,然後放開她,“我送你上樓。”

陸眠沒理會他,被放開之後就立刻轉身走。

他一直跟着她,不過也只到她門外,最後看着她無情地甩上那扇門。

這一晚,韓殊失眠了,輾轉反側很久,回想着陸眠說的那些話。

陸眠卻因為喝了酒,一覺到天亮,然後才迎來清醒後的悔不當初。

她沒有喝到斷片,甚至不能算是醉了,只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昨晚的她不管是對陳肆還是對韓殊都很坦誠。

坦誠得太過分了。

早晨十點多,她躺在床上,揉着脹痛的太陽穴,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手機忽然震動,她拿過來一看,陳肆發來很多信息,先是問她早餐,沒看到她回答,又接着發:是不是喝了酒不舒服?起來記得喝蜂蜜水。

這條是九點多的,後面斷斷續續的,過一會兒發一條。

陳肆:如果起來看到信息,回我一下好嗎?

陳肆:是不是我昨晚吓到你了?

然後是半個小時後——

陳肆:我明白了,我很抱歉對你造成困擾,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和其他私教協商,把你的課程包轉給其他私教,減少對你的影響。

陳肆昨晚說了什麽?

她頭痛欲裂,好一陣才回想起來。

然後她就清醒了不少,确實挺吓人的,她想找的是one night stand的對象,但這位小哥哥那意思,好像還想進一步發展一下。

她一時也拿不準主意要怎麽回複,正想退出來先起床去喝杯水,就看到微信裏還有未讀信息。

唐舒亦發來的是:老實交代,你和私教小哥哥現在是什麽進度?你談戀愛倒也行,但你可記得千萬要等離婚之後再進一步發展啊,不然這事兒搞得,讓腹肌小哥哥知道自己做第三者了也不好……

陸眠沒看下去,她都懶得吐槽唐舒亦了。

一會兒私教小哥哥,一會兒腹肌小哥哥,陳肆又不是沒名字!

唐舒亦和她不同,還是個對于男人和愛情懷抱天真憧憬的傻姑娘,認為她要找男人也要等婚離利索了,其實本來她也是這麽想的。

但現在她覺得,經歷過她所經歷的一切,一定都會懂一個真理——對垃圾男人,就沒必要給他臉,對着個人渣談什麽責任?

以暴制暴不一定對,可勝在能爽。

從唐舒亦的對話窗口退出來,然後她看到韓殊發來的微信。

時間是昨夜淩晨三點多,他發了一條:

可笑的不是你,你就連想找個報複溫思遠的工具人,都看不到我,我才是最可笑的。

她拿着手機的手僵了片刻,最後将手機扔回床上,起身去洗漱。

韓殊以前對她有過示弱嗎?她仔細回憶,确信沒有。

他那個人,總是一副很欠扁的樣子,她實在想象不來他怎麽能寫出這麽一條信息來。

不過縱然這條信息看起來很認真,結果卻是一樣——她不信。

她想,她不會再信任何男人了,溫思遠都能背叛她,這世界上就不會有可靠的男人。

……

這時的溫思遠,正在唯意的總裁辦公室裏接許歡從醫院打來的電話。

許歡是前天晚上被急救車送到醫院的,溫思遠對她最後的仁慈,是跟着急救車到醫院,并給她醫院的一卡通上充了兩萬塊。

兩萬是他咨詢過醫生之後決定的數字,保證她不用再墊錢,但也不可能剩下多少。

溫思遠如今家財萬貫,讓女人流産之後只付兩萬醫藥費,可以說是很摳門了。

許歡前天夜裏手術,昨天下午在病房裏睜眼,已經看不到溫思遠人。

房間裏只有個看護大媽,人是溫思遠雇來的,她不知道溫思遠是從哪裏招來的這種奇葩看護,大媽對她态度不冷不熱的,有時她需要幫忙,要喊好幾聲大媽才會應一下,不情不願地來幫她。

她不光流産了,還有些輕微的感染,可能會影響以後的子宮卵巢機能,醫生說如果養護不好,終生不孕也有可能,她躺在病床上靜靜流眼淚的時候,大媽就在一邊拿着手機邊看邊笑。

她懷疑,這個大媽都是溫思遠派來報複她的。

一天過去,她雙眼已經哭腫,因為不願意再看人臉色,去洗手間的時候她自己撐着去了,但身體虛脫,在洗手間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趴在地上死魚一樣地喘着氣。

看護大媽還在玩手機,直到許歡哭喊出聲。

這一遭折騰下來,許歡又出了血,被弄回病床上并重新紮針輸液,她已經就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她拿着手機打電話給溫思遠,聽見那頭響起他的聲音,她啞聲開口:“溫老師。”

“有事?”溫思遠淡淡問。

許歡眼淚又流下來。

不能再哭了,她眼睛腫得都快睜不開了,這樣對身體不好,沒人會心疼她,只有她自己,她趕緊用手擦幹眼淚,說:“溫老師,你這樣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她的語氣還是軟綿綿的,一點力度都沒有,溫思遠在那頭似乎是笑了。

他說:“嗯,你那麽喜歡報警,去報警吧。”

“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報警,”她喉嚨哽咽,“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傷害你,哪怕一點點,你就仗着我的喜歡,這樣對我。”

“舍不得傷害我?當年非要誣陷我?許歡,別惡心我了,”溫思遠語氣有些涼,“無論你報警還是去告我都随你,但是我和你之間一切到此為止,以後你的死活我不會再管,你也見好就收,有多遠滾多遠,別再出現。”

“可……”

許歡話沒出口,那頭已經挂斷了電話。

她再打過去,占線。

于是她锲而不舍地繼續,一次又一次,終于确定自己應該是被拉入黑名單了。

或許可以借個手機來繼續打,但那有什麽用嗎?她滿心凄涼,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一切都完了,她想不通溫思遠怎麽能對她這麽殘忍,就算他恨她,但他的生活不是已經回到正軌了嗎?

他和陸眠都生活得很好,只有她失去了一切。

她只覺得不甘心,又很委屈,當年的一切,明明不是她故意的。

她為了自己的私心,說了個小謊,她也沒想到會釀成那樣的後果。

……

曾經許歡覺得,和溫思遠告白的那個七夕,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被他拒絕之後,她走出校園,渾渾噩噩,天空已經飄雨,她卻好像感覺不到,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手中還緊緊攥着溫思遠給她的紙巾。

時間感太過模糊,不知道過去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雨水呈現傾盆之勢,她渾身濕透地就近找地方躲避。

校區在郊區,大橋旁邊有個簡陋的洗車行,她躲在車棚檐下,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終于開始覺得冷。

大雨如注,郊區的路上沒了人,整個天空好像都在哭泣,黑沉沉的一片,許歡腦子轉得很慢,不知道要如何回到學校,等雨停怕是要感冒。

因為家裏沒人照顧自己,她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身體,她是害怕生病的,就連醫藥費對她來說都是負擔。

就在這時,洗車行有人出來了。

出來的是個中年男人,皮膚黝黑,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手裏拎着個桶,看樣子是打算去倒水。

不過,因為雨太大,男人似乎改變主意,側身走了兩步,将水桶放車棚檐下,擡眼的時候,就看到了冷得瑟瑟發抖的許歡。

許歡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男人上下掃她一眼。

許歡哆嗦着抱緊自己,她今天為了見溫思遠特意換過衣服,一件單薄的裙子貼在身上,遇到個異性,多少有些尴尬。

男人主動地開口問她:“要不要進去躲雨?”

她搖了搖頭。

男人倒也沒勉強,進門之後再出來,手裏拿了一件外套,是工裝,他給她遞了遞,“你把這個披上吧,不然容易着涼。”

許歡一扭頭,眼睛因為哭過微微紅腫,她看着男人,隔了幾秒,還是接過了那件衣服。

太冷了。

她披上衣服,身體果然暖和很多,在這樣的雨天裏,有善心的人給她衣服,她鼻尖一酸,脆弱得又忍不住,眼淚滾下來。

男人站在她旁邊,看着雨水落下,扭頭時瞥見她正倉皇地擦眼淚,就問她:“怎麽了?”

後來許歡想,當時,或許是被溫思遠的拒絕刺激到了吧,所以感受到一點點善意,就完全沒了防備。

她開始對男人說,她喜歡上自己系裏的輔導員,對對方告白,然後被拒絕,就連禮物都沒能送出去……

絮絮叨叨地,她說了很多很多,男人那時好像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很安靜,只有一雙眼睛,在越來越暗沉的天色裏微微發亮。

半個多小時過去,雨沒有停,男人提議:“進來喝杯熱水吧?外面太冷了,你身上濕的,容易感冒。”

許歡已經被自己悲傷的情緒籠罩,流着眼淚,但尚且存了一絲絲理智,覺得這樣進去不妥。

男人又道:“你看看你,表白被人拒絕,本來就很慘了,你再折騰出個感冒,不是更糟糕?那個男人又不會心疼你,你得顧好你自己,我是想幫你。”

許歡不說話,男人似乎不太高興,“還當我是壞人呢,我要真是壞人,就不會給你衣服,你凍死和我也沒關系。”

說話間,男人邁步往車棚裏面走。

許歡忽然心慌,她很怕自己一個人被留在這裏,她說:“我、我沒有當你是壞人。”

男人站在車棚門口回頭看她,“那就進來說話,外面太冷了。”

許歡又站了幾秒,就跟着男人走進了車棚。

車棚裏有門通往一個值班室,值班室裏比外面暖和很多,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有些淩亂,一個低瓦數的燈泡挂在頭頂,男人讓她坐在床上,然後給她倒了杯熱水。

外面電閃雷鳴,她還在對陌生的男人倒着苦水,後來,男人主動靠近,叫她不要哭了,為她擦眼淚,他說,她哭成這樣,怪讓人心疼的。

再後來,男人的手去摸她的臉,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有些抗拒,男人攥着她的手,将她壓倒在床上,開始撕扯她的衣服,胡亂地親她的臉……

好像一場噩夢,她在絕望中哭喊,男人說,沒事的,他可以對她負責,和她在一起。

她聞見男人身上濃重的煙氣,忽然覺得惡心。

溫思遠幹幹淨淨的,身上的氣息也好聞,她混亂地想着,手在旁邊桌子上胡亂地摸,摸到什麽東西,拿過來直接就往男人的頭上砸。

“砰”的一聲重響,男人捂着頭,開始罵人,她不管不顧地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重重一踢。

這下子,男人直接從床上滾下去,摔在地上疼得爆粗口,卻沒力氣再阻攔她。

許歡就這樣逃離了這個噩夢一樣的車棚,然後一路跑,直接跑回學校裏。

她形容狼狽地回到宿舍,舍友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十分訝異:“你怎麽了,身上這是……怎麽回事?”

許歡眼睛紅腫,說不出話,嘴唇哆嗦着。

另一個舍友過來,看到她這樣也吓了一跳,“你剛剛不是和溫老師在一起嗎?”

這正是方才在林蔭道上遇到她和溫思遠的舍友。

她倉皇地別開臉,今天發生的一切,對于她來說都是難堪的,她扯着自己已經被扯壞的衣領,去洗手間洗澡。

等她出來,舍友們又開始問,她忽然嗚咽出聲:“你們……不要問了好不好,我不想說。”

有舍友皺眉,“你再不說,我們給溫老師打電話問了。”

正擦頭發的許歡立刻停步,有些驚恐,“不要問他!我求求你們了,這件事我真的沒法說。”

“那你跟溫老師在一起,現在又這樣子回來,我們不得問清楚嗎?”

舍友們七嘴八舌。

“除非,你這一身是溫老師幹的。”

“不可能吧……”

“有什麽不可能的,人無完人,溫老師雖然看起來完美,但也是個男人。”

“他不是和陸學姐在一起嗎,兩人感情好像挺好的吧……”

“男人嘛,花心是天性,對了,之前許歡你麽有特困證明,溫老師不還把特困補助的名額給你了嗎?我看他是早就打你主意,你還傻乎乎地以為他是真的關心學生。”

許歡聞言,面色蒼白地擡頭看向說話的人。

說話的女生叫何芳,許歡很清楚,之前何芳是有特困證明的,但是卻沒申請到特困補助。

何芳家裏條件其實不錯,哪裏都有這樣的人,明明不缺那點補助金,卻還是費盡心思地想要拿到那筆錢來花。

何芳的特困補助申請,是被溫思遠駁回的,因為溫思遠在調查之後也清楚何芳家裏的情況,覺得她并不缺這筆錢。

許歡腦中混沌,卻又似乎有一個聲音,在附和着何芳。

對啊,溫思遠給了她補助金,她甚至沒有特困證明……他在努力幫助她,他對她不可能一點點感覺都沒有的,不然他不會這樣做。

何芳又問她,“到底是不是溫老師幹的,他是不是強迫你了?和補助有沒有關系,你得說清楚啊,怕什麽,不過一個輔導員而已,說出來我們也會為你主持公道的,總不能白白叫他占了便宜吧?”

許歡嘴唇嗫嚅,電光火石間,她想到,如果她說是溫思遠,那麽這件事一定會鬧大。

她的名聲會受損,溫思遠也一樣,但最重要的是……

陸眠一定會和溫思遠分手的。

沒有女生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有這樣的污點。

他們會分手的。

就算她的名譽掃地,有什麽關系,溫思遠也會被拉下水,他們就是一樣的人了,到時候他就不會将她拒之千裏了。

她就有希望了。

她有希望了。

她滿腦子都被這個念頭占據着,而何芳又問了她一遍:“是溫老師對吧,他就是因為打你的主意,才把補助名額給你的,不是嗎?”

許歡眼神閃爍,垂下眼,眼淚又湧出來,“他……他是輔導員,我說出來也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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