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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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哨響，莊昊抱着氣球沖了出去，小短腿倒騰得很快，早于其他跑道的同學到了成岚和沈既淵的面前。
可應該背對背的兩人像是兩頭石獅子一樣，面對面地立在原地。
莊昊看其他跑道的同學都已經把氣球放到家長身後，也已經返回起點去拿第二個氣球了，他哎呀一聲，着急地說：“岚姐舅舅你們背靠背啊！”
沈既淵動了，他後退了半步，脊背挺直下巴微擡，只垂睫看着成岚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一副看戲的樣子。
成岚唇角微微扯動一下，她擡手拿過莊昊手裏的氣球，一個大跨步上前，動作極快，在沈既淵沒反應過來之前，在他臉前捏爆了氣球。
沈既淵：“......”
莊昊也沒時間管他們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麽，氣球被拿走他就趕緊跑回起點去拿第二個氣球了。
成岚看着驚吓過度的沈既淵，沒忍住笑出了聲，因為現場雜亂，這笑聲并未傳得多遠。
但很清晰地傳入了沈既淵的耳朵裏。
沈既淵記憶力好，那些拼命忘掉的畫面又回到腦海裏，鳳他眼瞬間淩厲起來，嗓音又沉又冷，“成老師聽說過一句話沒有？”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
成岚作為一個外地人，而且還是一個學生，她當然知道沈既淵這樣有錢有勢的本地人，是她惹不起的。
見好就收，成岚立刻換上抱歉的表情，溫溫柔柔地說：“對不起啊沈先生，您說不怕的，我就當真了，當然我這種做法不可取，我再次跟您道歉。”
說完，沖着沈既淵鞠了一躬。
“岚姐，你幹嘛呢？”莊昊已經拿着第二個氣球跑了回來，剛停下腳步就看見成岚沖着沈既淵鞠躬。
“沒事。”成岚拿過氣球，那雙杏眼乖順又真誠，她問沈既淵，“沈先生，您看是我用手還是您受累提供一下您的背？”
沈既淵一點沒覺得成岚在道歉，反倒是感覺嘲笑居多，只不過眼下的場合，他不可能暴露自己害怕氣球這件事。
他沈既淵丢不起這人。
成岚見沈既淵轉過身，她也轉過身，莊昊已經跑回了起點，她只能反手拿着氣球找位置。
“沈先生，您往後退一步。”
沈既淵脊背僵硬，腳步倒是聽從成岚的話往後走了一步。
成岚背部用力，氣球在兩人後背之間爆裂，而兩人的後背也自然而然地貼在了一起。
沈既淵受到驚吓，心裏也在盤算着跟成岚的這筆賬，他根本再分不出心思來想碰到她背的事情。
成岚的心下倒是動了動，男人寬廣且溫熱的後背，運動衣料也薄，肩胛骨在氣球爆裂的瞬間，有了親密的接觸，微疼帶着絲絲縷縷的麻意，直往心間鑽。
成岚忍不住又想，他不張嘴說話的時候，各方面确實都很容易令人心動。
心動沒有持續多久，莊昊已經拿了第三個氣球過來，直接塞進兩人的後背之間，塞完就立刻轉身跑向起點。
這期間，沈既淵一直脊背僵硬，全靠成岚擠破了氣球，肩胛骨每次的碰撞，最後讓她整個背部發麻，好在，在她整個人發麻前，比賽結束了。
即便莊昊很努力地跑去拿氣球了，因為一開始耽誤了的那一下，還是落後了兩個氣球。
他垂着腦袋走到成岚的面前。
成岚看到莊昊滿頭大汗，從口袋裏拿出紙巾，一邊給他擦着汗一邊溫柔地安慰，“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是我作為隊友沒盡到力，不過比賽就是有輸有贏，你打游戲不也是這樣，碰到好的隊友贏得輕松，但碰到不好的隊友自己再厲害也很難贏的，我們為勝利高興的時候，也要學會接受失敗。”
“成老師這些毒雞湯也就騙騙小孩。”沈既淵的聲音突然[插]進來，“不過成老師有句話說得對，你确實作為隊友沒盡力。”
成岚：“.....”
成岚從小長得漂亮，給她送零食遞情書的，天天想盡辦法逗她開心的，數不勝數，但她從小就知道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要做什麽樣的事情，所以她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學業和事業上，對于那些追求者置若罔聞。
可她也不是冷血的人，也沒有對愛情一竅不通，以她直接的性格，如果她喜歡一個人，一定會主動朝他邁向一步。
說實話，沈既淵有些點在她的喜好上。
只是他一張嘴，她那點動心就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從來沒有動過心。
“沈先生，你也是隊友。”成岚不想在外面和讨嫌的男人起争執，可還是沒忍住，“好像一開始是您害...”
“下一項。”沈既淵截斷成岚的話，邊邁開長腿邊繼續道，“這個項目都輸了，還不趕緊去準備下個項目，我一個人帶兩個累贅，你們要不努力，輸了也是活該，但別帶着我丢人。”
“......”
成岚看着走遠的沈既淵，她嘴角抽了兩下，壓住已經沖到嗓子眼的暴躁，溫柔地笑着繼續給莊昊擦汗。
“岚姐。”莊昊都忘了輸掉比賽的難過感覺了，他因為讨嫌的舅舅小小年紀要學着安撫大人。
“我知道我舅舅很讨厭，他已經惹了你好幾次了，我也知道說一句“你別搭理他”不能抹除他對你造成的傷害，但岚姐你跟我說過，不為不值得的人生氣，所以你千萬別生氣，為我舅舅氣壞了身體，太太太太太...一百萬個太不值得了。”
“我沒生氣。”成岚甚至還笑得眉眼都彎起來，“這話既然是我教給你的，當然我會先做到的。”
莊昊沖着成岚豎起大拇指，“岚姐你是最棒的。”
“你也是。”成岚彎腰拿上沈既淵剛才去買的卻沒有拿走的運動飲料和礦泉水。
她将塑料袋挂在手腕上，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莊昊，“多喝點水。”
莊昊接過來，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瓶，他哈了口氣，伸手拿過成岚手裏的瓶蓋擰上，然後順勢牽住了成岚的手。
沈既淵不知道下一個項目是什麽，在不遠處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看到一大一小過來，那張嘴依然穩定地讨嫌。
“再磨叽一會兒，太陽都下山了，就你們這樣子還妄想贏得第一？要不是只有倒數第一這個名次，你們連倒數第一都拿不到。”
成岚和莊昊都已經免疫了，雖然生氣，但懶得和沈既淵在嘴上浪費時間了。
莊昊對成岚說：“岚姐我上午沒有項目了，還有一個接力在下午，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沒有項目了？”沈既淵先于成岚開口，“你昨晚鬧了半天讓我來，就這兩個沒腦子的項目？”
“......我這是提前做好了你不來的準備，那些需要爸爸力量的項目，我就沒報。”莊昊有些弱地反駁。
沈既淵似是氣笑，很輕地呵了聲，“可以。”
莊昊見讨嫌的舅舅嘴裏就蹦出兩個字，等了等，也沒聽到更刺耳的話，一時還不知所措了起來。
這不像他舅舅的風格啊？
成岚也有些詫異，以為會免不了被沈既淵冷嘲熱諷幾句呢。
“既然沒項目了，那就去吃飯休息，下午沖第一。”成岚開口打個圓場。
莊昊不清楚沈既淵的意思，也跟着成岚裝乖起來，“舅舅我們去吃飯吧。”
沈既淵拿出手機想給成岚轉賬，才發現沒有她的微信，他把二維碼點開，遞到成岚面前，“掃碼。”
“？”成岚雖不理解，但還是拿出手機掃了碼，然後跳出添加好友的頁面，她這才開口問，“沈先生有話直接和我說就好。”
也沒有加好友的必要，等君怡姐回來，她一面都不會和沈既淵見的。
沈既淵只有簡短兩字，“加上。”
成岚想了想，還是加上了，緊接着手機響了兩聲，她看到剛剛加上的那個一片黑的頭像，上面有個十分顯眼的，紅色的1，她點進去，是轉賬消息。
“......”
成岚擡頭看向沈既淵，“沈先生您這是...”什麽意思？
沈既淵收起手機，那張俊臉冷淡無情，“我有事，下午過來，飯錢和中午找地休息的錢，收了。”
成岚收了，她連假意的謝謝都沒說，本來就是一個打工人，做了工作就要對應收益，她應得的，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沈先生，下午兩點開始，要準時。”
沈既淵敷衍地嗯了聲，轉身走了。
莊昊盯着沈既淵越來越遠的背影，啧了兩聲，和成岚說：“岚姐，我舅舅那張嘴不讨人嫌的時候，還是挺酷的。”
成岚一直都那麽覺得，沈既淵做事方面沒問題，三觀也正，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要那麽說話，惹人嫌惡。
成岚給沈君怡打了個電話，咨詢了一下，帶着莊昊去吃了肯德基，吃完後她也沒想到能去哪兒休息，索性就待在肯德基了。
今天也沒帶電腦出來，她只拿了一個手機，看着莊昊期待的眼神，她把手機給了莊昊，溫柔地摸摸他的小腦袋，說道：“只能玩兩局。”
“可以。”莊昊在成岚面前向來乖，也聽話，因為他不想成岚離開他。
......
下午一點半，成岚帶着莊昊離開肯德基回到學校，他們先去看臺坐下休息了一會兒，差五分兩點的時候，廣播已經響起，但還沒見沈既淵的身影。
成岚拿出手機解鎖，進入微信點開沈既淵的對話框，還沒來得及輸入，頭上一暗，視線裏進來一雙長腿。
成岚擡眼，小刷子一般的眼睫随着她的動作卷翹起來，漆黑清澈的瞳仁裏映出男人如雕刻一般完美帥氣的臉。
內心有輕微的悸動，成岚面上倒還是往常一樣的溫柔乖順，微笑沒有任何破綻。
沈既淵視線快速略過未做停留，他在莊昊的另外一側坐下，落在背後的太陽，陽光在他身上落下淡金色，卻暖不了他冷淡的臉。
沒勁。沈既淵擡手按揉泛着疲憊的眉眼，一天的時間嘴上不饒人，卻也沒有讓她撕破溫柔的僞裝，展露原本攻擊力十足的樣子。
下午的接力賽很簡單，家長和孩子接力跑四百米，第一棒孩子五十，第二三棒父母各二百，父親在最後一棒，先跑到終點的贏。
成岚牽着莊昊去起點的時候，以為沈既淵會說些什麽，但神奇的是他一個字都沒說，自己直接去了終點。
成岚和莊昊互相看了一眼，莊昊大大眼睛大大的疑惑，“岚姐，我舅舅的公司不會破産了吧？”
成岚沒忍住笑出聲，捏了下莊昊的臉，“你舅舅雖然嘴上讨人嫌，但你也不至于咒他到那麽慘的地步。”
莊昊兩只小手一攤，“那我确實也想不到別的了，我舅舅很在乎他的公司，公司破産要比失戀等事情嚴重得多。”
“哦？”成岚突然還挺好奇的，“你舅舅開什麽公司的？”
莊昊：“做游戲的。”
成岚：“......是哦，那你舅舅對游戲還真是熱愛。”
“不是的。”莊昊搖頭，“我媽媽說舅舅最讨厭游戲了。”
“嗯？”成岚更好奇了，“那他為什麽要做游戲，還那麽在乎？”
這時，一聲哨響，接力賽起點的老師組織學生們在跑道上站好，準備比賽了。
“岚姐。”莊昊伸出手掌，“加油啊。”
成岚和他擊掌，“必須的，一起加油。”
......
每個賽道的孩子和家長都準備好了，站在起點組織的老師又是一聲哨響，孩子們一窩蜂地沖了出去，不過很快就開始變得散亂。
莊昊在最裏面的小圈，開始排列的時候，他落後其他跑道一段距離，但他沖勁十足，又想着在成岚跟前表現，所以跑得格外賣力，跟外圈的兩個同學幾乎是同時交接的第二棒。
只是他沒有力氣給成岚加油了，成岚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接過他手中的接力棒，立刻跑了起來。
成岚平常跑步的時候不多，但好在追公交趕地鐵的也是鍛煉過的。
只是人外有人，她對比其他跑道的媽媽們，還是遜色了些。
等她拼盡全力跑到交接點的時候，其他跑道的基本上已經交接完了。
沒來得及擦的汗水模糊了成岚的視線，她只是依稀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抽走了她手裏的接力棒。
成岚抹了下汗水，還沒來得看，沈既淵已經沖過了終點線，她只知道瞳仁深處，有一雙大長腿。
“哇！我舅舅好厲害！”莊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成岚的身邊，他被沈既淵快速沖過終點的動作驚嘆，在這一刻，舅舅不再是那個讨嫌的舅舅了。
成岚收回視線，脊背彎起，雙手撐在大腿上緩和，等呼吸都平穩了才和莊昊說話。
“是很厲害，我們贏得了第一名。”
“成老師。”沈既淵的聲音突然在成岚腦袋頂上響起，直覺告訴她，這個在她失利而贏得了第一的男人嘴裏，沒有好話。
“成老師不行啊成老師。”
“......”果然。
沈既淵顯然不打算就這一句輕飄飄諷刺就結束。
“我倒是挺好奇的，成老師這倒數第一都不如的運動水平，是怎麽好意思痛快地答應孩子來參加的，哦，我倒是忘了，成老師有一套專門哄騙孩子的技能。”
“競技有輸有贏，和游戲一樣。”
“你看我說的對麽，成老師？”
“......”
成岚剛才對沈既淵生出的好奇和細微的好感，在這一刻絲毫不剩，現在滿腔只剩下暴躁和怒火。
即便是有了心理建設，即便是勸慰自己不值得和這種人生氣，可還是無法完全地控制住。
他那嘴能活到現在，如果不是奇跡，就是老天不講道理了。
“岚姐，我們去領獎吧。”莊昊明顯感覺到成岚的氣場不對，不是他平常認知的那個溫柔的岚姐，趕緊開口緩和氣氛。
成岚聽到莊昊的聲音，在心裏默念三遍“當着孩子的面兒不吵架”，将暴躁和怒火壓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氣，确認自己張嘴不會是髒話，才開口。
“運動方面我确實不如沈先生，所以我要特別感謝沈先生今天能在百忙之中過來，用驚人的運動天賦為我們贏得了第一，我也相信我離開之後，沈先生能教育好孩子，最後感恩的心。”
說完，成岚牽着莊昊去領獎。
沈既淵在原地略微頓了幾秒，才邁開長腿跟上去。
他越細琢磨越覺得成岚的話沒有真誠，都是諷刺。
......
到了領獎處，老師把獎狀和獎品給了莊昊，面帶笑容溫和地說：“到領獎臺上，和家長拍個合照。”
莊昊高高興興地上了領獎臺，手上拿着獎品和獎狀騰不出空，嘴上喊成岚過來。
成岚走到莊昊身側，這一擡眼，看到沈既淵立在不遠處，完全沒有過來的意思。
也許是剛才的火氣沒有完全的消失，他越不想做的，她非讓他做。
成岚快步走向沈既淵，在他沒有來得及開口前，扯着他的衣擺給他拽到了領獎臺側邊，另外一只手搭在了莊昊的肩膀上，看向前方的鏡頭調整好了面部表情。
沈既淵視線落在纖瘦粉白的手指上，感覺她顯露出一些攻擊力了，覺得有點意思，便沒有掙脫開。
快門按下，照片定格。
這個時間，太陽已經藏到看臺後邊去了，但被雨水洗刷過的天，澄澈蔚藍。
白雲之下，她和孩子笑容滿面地看着鏡頭，他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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