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少年說愁
司空摘星扶着臉色通紅往後倒下的陸壬佳,不明白為什麽她聽到自己的真名後如此恐慌。他的名聲有這麽差麽?
陸壬佳抓住司空摘星一陣狂咽,難受地咳嗽幾聲後,她直起身來道:“我剛剛被糯米飯噎住了。”
司空摘星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嚴重受挫來形容。他放開陸壬佳,郁結地把頭偏到一邊去。陸壬佳斟酌了一下言辭,最終小心翼翼地道:“你真的是司空摘星?你的臉真的長成這副路人丙的樣子?”
司空摘星終于找到了挽回顏面的方法,哼了一聲,輕蔑地道:“這當然是我的易容之一,我換個面貌,保你絕對認不出。”
“那……你還記得你自己長什麽樣子嗎?”
“當然記得,我就長這……”司空摘星剛想擡手卸下易容,猛然反應過來,“喂,你不會是想套出我的真容吧?”
“嘻,被你看出來了。”陸壬佳笑了笑,也沒有再逼司空摘星,蹲下來繼續啃糯米飯團,很是心不在焉。
“有什麽心事?”司空摘星在陸壬佳旁邊蹲下,兩只手搭在膝蓋上。
“沒什麽。”陸壬佳悶悶不樂。她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麽走到哪兒都能碰到和陸小鳳有關的人,是他主角光芒太強大還是自己蝴蝶引力太嚴重。司空摘星也好,花滿樓也好,總感覺越來越扯不斷了。
司空摘星見陸壬佳不想說,也就不再問,“那接下來要往哪兒走?”
“诶?我說了要走了嗎?”陸壬佳反倒驚訝地看向司空摘星,“你不覺得這裏很好麽?民風淳樸,風景優美,最重要的是……好多好吃的啊!”
司空摘星又看見了熟悉的迷蒙眼光,那眸子裏散發出的饑渴光芒簡直就要閃瞎了他的眼。所以重點完全是最後面那句吧……
“這樣啊,那麽我們也差不多該告別了吧。”饒是司空摘星這麽灑脫的人,說這話的時候都帶了點傷感的意味,讓陸壬佳也不由得跟着傷感起來。從來到這裏到現在,經歷過多少次離別了呢?陸小鳳、花滿樓、阿柴、李家嫂子和小妹、華夫人、老伯,現在又是司空摘星了麽?
陸壬佳托腮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苗族女孩,聽着叮叮當當的銀器撞擊聲,神情恍惚,“也許最後我會什麽也不剩。”
“你說什麽?”
“沒什麽。”陸壬佳對司空摘星狡黠一笑,“敢不敢答應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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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這姑娘說話喜歡用“敢不敢”來刺激人麽?司空摘星扶額,“沒什麽敢不敢的,你要我答應什麽就直說。”
陸壬佳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把虛假的面容看穿一般,“永遠,不要告訴陸小鳳我在哪兒。”
這下輪到司空摘星愕然了,“你認識陸小鳳?”
“嗯,可已經不想再見了。如果他沒有提到就算了,提到了的話也請你保密。”陸壬佳倒是不想再告訴司空摘星自己的真名,反正這麽明顯,只要陸小鳳一提到他就會發現的吧。嘿嘿,她還真想知道那時候司空摘星是什麽表情。
“哎,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和他的梁子算是結下了,想來今後也不會有什麽愉快的接觸。”司空摘星攤手。
“這可不一定。”陸壬佳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幫我最後一個忙如何?一起去找間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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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已經記不得自己在墳前坐了多少天了,每日一壺酒,一盤肉,似乎就可以呆上一整天也不嫌煩。他向來不是會在意女人的人,從前似乎也只有一個朱停值得他挂心。陸壬佳的出現讓他改變了不少——就連陸小鳳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的改變。
兩年來,陸小鳳結識了不少他從前都不願費心去結識的江湖人士,慢慢地發現了這多面江湖的不同風韻。他時常會想起陸壬佳,如果沒有遇到她的話,他現在大概仍舊在踽踽獨行吧。
名滿天下……他已經名滿天下,卻被人告知他無法實現諾言了。
陸小鳳灌下一口酒,任火辣辣的液體在喉間流過,然後仰頭看灰蒙蒙的天空。天已經陰了很久了,慘灰慘灰的一片,但偏又下不來雨,讓人沒來由地焦躁。他把剩下的酒澆在墳頭,然後無聲地笑了。
“你還在這兒。”溫得像白開水一樣的聲音,一聽就知道出自花滿樓之口,“你祭奠得夠久了,別再沉浸在過去的傷痛裏了。”
“誰說我在祭奠?”陸小鳳的嘴角還挂着笑容,花滿樓雖看不見,卻覺得有絲絲寒氣浸入骨髓。
“我根本就不相信她死了。”
死灰一般的語氣,篤定得仿佛在讓自己更加堅信。花滿樓苦笑一聲,勸道:“我已經調查過了,不論是周邊鄰裏還是那個小徒弟,都一口咬定親眼見着小佳病發身亡,找不出任何漏洞。而且那段時間京城的确瘟疫肆行,小佳又治療了衆多病人,日夜操勞,感染上疫病也不奇怪。我派出我在花家能動用的所有人力在各地搜尋,都沒有發現她的蹤影。”
“她不會死。”陸小鳳站起身來,獨立于墳崗上,衣袂飄飄清冷卓逸。
花滿樓嘆氣,“陸小鳳,你清醒一點。”雖然不忍心,但身為朋友,他不得不說點殘酷的話,“人有禍福旦夕,你不要太難過,她一定不希望你一直這樣下去。死了便是死了,你得接受現實。”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陸小鳳側臉看花滿樓,臉頰上突然涼涼濕濕的,他擡頭,才發現原來天上已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花滿樓伸手接住點點雨滴,如墨的黑發被細雨所染,氤氲一片——連天也在悲憫嗎?
陸小鳳閉上眼,平心靜氣、波瀾不驚地道:“我的确已名滿天下,但想來那也是不夠的。如果我變成她喜歡的樣子,她會回來的吧。”
“小佳……喜歡的樣子?”花滿樓不明白。
“嗯,她曾經說過的。關于陸小鳳的每一句,我都還記得。”陸小鳳忽然笑了,淺淡而涼薄。
花滿樓突然發現他從未真正認識過陸小鳳,也從未正确評估過陸壬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淅淅瀝瀝,淅淅瀝瀝。東郊的墳崗上起了淡淡的薄霧,久未降甘露的天空終于恣意灑脫地下起了雨,蒙在一黑一白兩個少年的身上,仿佛要将他們消彌一般。
——《當時年少》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于是冷藏櫃少年終于要消失了,好悲桑,我好悲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