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夜半黑影

深夜的京城,萬家燈火都歸于黑暗,清冷的月光灑在傾斜的房頂上,四下裏萬籁俱寂。倏爾房頂上閃過一道黑影,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又一道黑影緊随而來。幾起幾落間,前方的黑影終于忍不住停了下來,在一棟平房的屋脊上站定,抱手對那個緊跟在他身後的人喊道:“陸小鳳,你有沒有道理,平白無故地跟着我很好玩?”

輕迅敏捷的黑影在同一條屋脊上停下,同樣抱起手來,“你司空摘星又不是什麽漂亮姑娘,我為何要平白無故地跟着你?只要你供出你認識的那個漂亮姑娘在哪兒,我自然不會再跟着你這個臭小偷。”

司空摘星這次扮的是個老頭,他撚着長長的胡須,嘆道:“我又不是陸小鳳,從不認識什麽漂亮姑娘,你恐怕找錯人了。”

陸小鳳笑了,兩條眉毛一般的胡子随着笑容的幅度彎彎的,“不管是漂亮姑娘還是醜姑娘,你先帶我去看看再說。”

司空摘星沉吟半晌,攤手道:“好,我便帶你去看看。被你這個陸小雞一直跟着,我也渾身不舒服。”其實他現在也相當後悔,但誰又能想到陸小鳳竟然這麽一驚一乍呢?事情得追溯到兩天以前——

一次很偶然的機會,司空摘星在夜市的一個小攤上發現了一件綠衣裳,衣裳上繡着朵朵盛放的海桐花。他很高興,心說這次去看陸壬藝不愁找不到好禮物了。可就在他正想去買的時候,旁邊的陸小鳳竟然先他一步下手了。司空摘星氣得吹胡子瞪眼,指着陸小鳳問他是不是又要去讨好什麽姑娘。

一向能說會道的陸小鳳竟然沉默了,扭頭就走,也不理司空摘星。

“喂喂,要走先把衣裳留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一模一樣的!”

“一模一樣的?”陸小鳳心下疑惑,敏感地回頭問道:“你看到過有誰穿這樣的衣服?”

司空摘星沒想到陸小鳳這麽敏銳,一時之間想不出好的答案,只能随口一說:“我妹妹。”

“我怎麽沒聽說過你有個妹妹?”陸小鳳反倒愈加懷疑起來,一步步逼近司空摘星,“你妹妹該不會那麽巧也喜歡穿繡着海桐花的綠衣裳吧?”

“什麽這麽巧,莫非還有誰也喜歡這樣的衣裳?”司空摘星一臉無辜,擺出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

“你認識陸壬佳?”陸小鳳皺眉。

“陸壬佳……陸壬佳……”司空摘星喃喃自語,終于明白原來陸壬藝真是她的化名,不過真名也一樣的胡鬧啊。

陸小鳳敏銳地捕捉到了司空摘星失神的表情,斷定他一定認識陸壬佳。誰知司空摘星突然大笑起來,“什麽陸壬佳?別說路人甲,我連路人乙都不認識!”

陸小鳳也大笑起來,“不管是路人甲還是路人乙,我都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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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摘星一下子就苦了臉,長長的白眉毛耷拉着,沒精打采。他轉身一步步地走着,拖長了聲音道:“既然你想見穿綠衣服的路人甲,我這個小小的小偷又打不過你,那麽我只好……”

“逃跑了!”嗖地一聲,司空摘星消失在原地。陸小鳳似乎早就料到他會三十六計走為上,緊跟在後面追了過去。

這一追竟追了兩天兩夜,司空摘星是餓得眼冒金星,陸小鳳卻還時不時地在後面說點诨話來打趣。司空摘星越想心理越不平衡,越想越覺得憋屈,他憑什麽要逃呀?天底下愛穿綠衣裳綴海桐花的姑娘又不止陸壬佳一個,随便拉一個出來陸小鳳還不得吃癟!

于是司空摘星停了下來,他決定随便找個認識的漂亮姑娘,套上綠衣裳就成!

******

鄰居家的淳姑娘送來了香噴噴的三葉蟲茶,輕輕柔柔地擱在陸壬佳的問診桌上,她低頭時,銀花冠上垂下來的串串小銀墜子相互碰撞,和着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分外動聽:“陸大夫你也累了一天了,喝點茶吧。”

“好的好的,謝謝阿淳了。”陸壬佳端起茶杯滿足地嘬了一口,連聲稱謝。這只有苗族人才做得出的三葉蟲茶她現在每天都得喝上一杯。從前才到這裏的時候,被那些熱情好客的苗族姑娘和小夥子勸喝,因為聽說是用小黑蟲子的糞便做的茶葉,她無論如何都不願下口。可有的東西就是得嘗試了才知道它的好,三葉蟲茶排毒養顏,還能提高睡眠,是營養價值很高的茶品——東西是這樣,人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阿淳的一雙纖纖細手在陸壬佳面前晃悠了幾下,待她回神之後,害羞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陸大夫到我們苗寨也已經八年了,大家都覺得你救治了不少族人,很是喜愛你。可是,可是……”

“嗯,怎麽了?”陸壬佳放下茶杯,心說她并沒有做什麽讓人讨厭的事呀。

阿淳鼓起勇氣,深吸一口氣道:“陸大夫今年也已經年方廿六了,難道就沒有考慮過成家嗎?”

二十六,原來她都二十六了,原來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年了。陸壬佳苦笑一聲,說道:“我從來沒考慮過這方面的事。”的确是從沒考慮過,她從始自終想的便是過簡單自在的生活,至于在這個世界找個人共度一生,她還真沒想象過。陸壬佳便是路人甲,她一直以一個過客的身份在看自己。

阿淳緊逼直追,接着問道:“那麽陸大夫準備一直呆在這兒嗎?”

陸壬佳一怔,“沒什麽特別原因的話,會的吧。”這裏挺好的,苗寨背後有一望無際的一片綠油油的草原,一座座山峰層疊碧翠,寨子坐落在半月形的山間小盆地裏,吊腳樓鱗次栉比。更重要的是,這裏民風淳樸,苗民們熱情好客,她從一開始就沒被當成異類對待,現在更是和苗寨裏的每一個人都相處得挺好,如果沒被找到的話應該會一直在這裏終老吧。

沒被找到麽?陸壬佳的心裏突然泛起一點點的苦澀,她雙手握住茶杯無意識地摩挲,任騰起的熱蒸汽模糊了視線。尋找什麽的,肯定早就結束了吧,八年了,整整八年了啊……

意識到自己突然文藝病發,陸壬佳揚起笑容,對滿臉糾結的阿淳道:“我很喜歡這個地方,會在這裏終老的。”

阿淳眼睛一亮,激動地握住了陸壬佳的手,“那你是不是該考慮成親了?你看我魯哥哥怎麽樣?”

呃……這是什麽神展開。阿魯是阿淳的大哥,平日裏常常幫着陸壬佳采采草藥,曬曬藥材,是一個很憨厚的苗族漢子。陸壬佳只記得他常常摸着腦袋對自己傻笑,沒曾想那笑容裏竟然有別的意思。

“那個,阿淳啊,阿魯是個很好的人,不過我真的還沒有考慮過成親,我也許會一直這樣一個人一輩子的。”陸壬佳的語氣很誠懇,阿淳也知道這個特別的女大夫對自家哥哥并沒有太大的意思,便跟漏了氣的皮球似的低下頭,一排銀墜子遮住了她的眉眼,銀白的光映着漆黑的撲扇的睫毛,顯出一種獨特的風韻美。

“嘛,別擔心。”陸壬佳摸了摸阿淳的頭,嘻嘻笑道:“雖然我和你哥的事成不了,但我想也許我可以給你物色介紹一個俊哥哥。”

“陸大夫說什麽笑話呢?!”阿淳嗔怨地瞪了陸壬佳一眼,一跺腳轉身跑出了醫館。

唔,也許她是在開玩笑吧,但誰又知道呢?保不準今年她就贏了比賽呢!比賽的事說來話長,司空摘星每年都會過來看看陸壬佳,可他偏生不喜歡直接從正門進,每次都是先偷走陸壬佳的一樣東西,過幾天再突然在她房間裏出現還給她,以為自己是什麽盜帥之類的騷包人物。陸壬佳鄙視之餘和他立下了一個約定,如果他有哪一年沒能成功盜到陸壬佳最重要的東西,就得答應她一件事。可司空摘星這厮實在太狡猾,憑他那雙可摘星辰的妙手竟每次都把有“重要”嫌疑的物品全都盜走,搞得她家徒四壁,讓陸壬佳不得不服輸。

雖然之前的八年都是以陸壬佳的失敗告終,但今年陸壬佳學聰明了,重要的東西定義很廣泛的不是?她最近在吊腳樓下的豬棚裏養了一只可愛的小豬仔阿寶寶,這只豬對她來說可是再重要不過了,每天都要逗好半天呢。再沒什麽比阿寶寶更重要了!所有苗寨人民都可以作證!

數數日子也就是這兩天了,嘿嘿,司空摘星,你這次就等着認輸吧!

陸壬佳的日子過得很滋潤,在想到司空摘星馬上就要吃癟之後,她過得更滋潤了。每天她都早早地上床,滿足地窩進被窩裏想象司空摘星憑空出現拿着某樣東西時,她義正言辭地發表成功宣言的情景。有的時候就連做夢都會笑出來呢!

說來,陸壬佳還有幸見過司空摘星的真容,那是經過血與淚的掙紮才死皮賴臉地求到的。但陸壬佳覺得一點也不吃虧,因為司空摘星的确如他自己所言長了張俊俏的臉,一雙眸子亮如星辰。所以陸壬佳常常取笑他,要想摘星辰,先把他自己的眼睛摘下來。

阿淳是個好姑娘,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司空摘星當小偷這麽多年肯定也是有點積蓄的,夜路走多了總會碰見鬼的,她老早就想勸司空摘星金盆洗手了,這次贏了的話就讓阿淳上“美人計”,順利的話就讓他留下來娶了阿淳不走了!

陸壬佳在床上翻了個身,咬着被子邊兒嘆了口氣。哎,她這麽做也是有私心的,雖說苗族人民熱情好客,可她始終是客,很多民族風俗習慣她都适應不了,如果不找個外面的人來陪着,她總有一天要生鏽的。

所以丙哥,既然同為路人,那就只好麻煩了!

陸壬佳對她的小豬仔計劃很放心,便安安穩穩踏踏實實地睡了過去。夢裏總是見着司空摘星滿面愁苦的臉,配上她自己在一邊的哈哈大笑聲,快意極了。

哐!

什麽東西撞擊的聲音。

陸壬佳睜開眼,猛地坐起身來,而房間裏仍是漆黑一片。她現在被司空摘星這個偷王之王訓練得相當警惕,一有點不尋常的聲音就會清醒過來,苗寨裏絕不會有在夜晚偷偷進人家房間的人,那麽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

“哈哈,司空摘星,你都故意發出聲音了,是要來跟我展示成果的麽?不過今年你可能要失望了,贏的一定是……啊!”

手腕突然被抓住,陸壬佳伸出另一只手捶着來人的胸膛,嘴裏不住叫喊:“喂喂,丙哥,別輸了就惱羞成怒啊,快放開我!”

“司空摘星?丙哥?”來人的聲音帶着揶揄的笑意,那微微上挑的尾音雖然陌生,但聲線卻絕不會錯!

陸壬佳睜大了眼,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你不是司空摘星!你是……陸小鳳!”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陸小鳳和女主的年齡設定,因為之前少年卷是寫十六歲的陸小鳳,并且把路人甲妹紙的年齡設定為和陸小鳳一樣【太小了也不行的說】。所以如果把故事時間設定為陸小鳳三十歲以後就太委屈路人甲妹紙了……于是乎,第一個故事《金鵬王朝》開始的時候設定為兩人都是二十六。SF菇涼之前提供的資料中,《鳳舞九天》裏陸小鳳的年齡是三十,大家可以理解為《金鵬王朝》時陸小鳳還沒那麽老……其實我最想說的是,年齡什麽的請無視吧,萬一以後我要寫《鳳舞九天》(尚不确定)的話,這年齡問題就杯具了【捂臉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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