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生共死
“楚前輩,你知道有關靈犀丹的事嗎?”
齊漱雲看似是在打坐修煉,實則是呼喚那住在玉玦中的神識,想要弄個清楚明白,不能白白讓傅均給騙了。
“靈犀丹?”一簇暗紅如火苗般的東西在齊漱雲識海中跳躍着,發出的蒼老聲音忽地帶上了一絲雖細微卻莫名的顫動,沉默稍許,問他道,“此藥失傳已久,你從何得知?”
齊漱雲見确有其藥,不是傅均诓騙他,心中微微一安,也不隐瞞老者,應聲道:“不瞞前輩,晚輩不巧正好服食了此藥。”
“……哼!”倘若齊漱雲此時面對着的是個活人,必定能夠看得見他臉上憤怒的表情,聽得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可他現在只是一團暗紅色的神識,就只能夠聽見他憤怒的哼聲了。
“是個女人?”
齊漱雲微微一愣,摸不着這話裏頭的意思,“是個女人騙你吃下去的?”老者的聲音再度響起。
齊漱雲方才明白過來,搖頭道:“不是女人,是個男的。”
“男的?男的給你吃這個藥?”卻聽那老者喃喃道,“這裏頭就有點意思了。”
齊漱雲自然還是不懂老者話裏頭的意思,便道:“男的女的難道還有什麽區別嗎?”
忽然老者發出一道古怪的笑聲,慢慢道:“你可知這靈犀丹是作什麽用的?”
傅均并沒有對齊漱雲提過靈犀丹的用處,只對他提了丹藥的效用,齊漱雲正好借這個機會将老者的話跟傅均的話做個對比,好知道真僞,便道:“晚輩洗耳恭聽。”
然而齊漱雲越聽,心情就越沉重,傅均這回卻真得沒有騙他,他們二人确實是服食了靈犀丹,确實從今往後都要一輩子綁在一起了,一想到自己将要和這麽一個人綁在一起,朝夕相處,不能分離半步,如何不叫人生氣,如何不叫人心情沉重?
雖然傅均口口聲聲對他說這是陰差陽錯下鑄成的事,是意外的意外,可齊漱雲一向陰謀論慣了,哪裏肯相信他這套說辭,心裏自然有諸多猜疑,再加上楚姓老者對他說過有些癡情男女因為不能夠得到心上人,便會偷偷将靈犀丹給對方服下,迫使其與自己在一起,因此惹出許多風流孽債來。
他不由便想:“難道姓傅的真得對我有意思?不對,他明明喜歡的是容清,也不對,現如今的傅均待容清客氣而疏遠,倒像是喜歡女人的樣子,不然也不會中途停下來英雄救美了,然而他究竟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這可難猜了。”
“他對我到底有沒有意思,也是個未知數,原先的傅均對我只是純粹的看不順眼,既不會對我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會放掉能夠殺我的機會,何必費力不讨好地做這種迂回曲折的事情?這麽說,此傅均真得非彼傅均,且還對我有點意思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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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回終于靜下心來将前後兩個傅均仔細作了一番對比,其實他這麽一個聰明的人,如何能夠看不清楚此君與彼君的區別,光是神情态度,言行舉止,兩者就大不一樣。只是他生來小心謹慎,再加上對原傅均恨之入骨,倘若原先的傅均真得死了,那自己發下的誓,立下的目标,豈不全都化成了泡影,自己大仇未報,那仇人卻已經先死了,豈不是可笑之事?
齊漱雲咬了咬牙,沉默許久,忽然出聲道:“前輩,但不知這靈犀丹可有解藥?我是不願意與一個男人,特別還是一個仇人一輩子綁在一起的,倘若如此,還不如死了痛快!”
“……”那道暗紅色的神識忽地跳動數下,出聲道,“有是有,只是難了,相傳有一味洗髓丹能夠蕩滌心塵,脫胎換骨,自然能夠解靈犀丹的藥性,只是配方失傳已久。不妨老夫再仔細想想,或許還能夠想出別的法子來。”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齊漱雲退出識海之後,那道留在他識海中日漸壯大的暗紅色神識不斷地跳躍着,伴随着老者暴跳如雷的聲音:“狗`娘養的,壞我好事!”
如此一來,他的計劃必定要推遲許久,他不光知道洗髓丹的下落,更知道這半塊玉玦的秘密,原想着等自己的神識壯大後就開始奪舍這小子的肉`身,再去查訪另外半塊玉玦的下落,找出那遺跡的所在。如今有了靈犀丹的束縛,他這奪舍的計劃就只能夠推遲了。
可恨那個有斷袖癖的小子,誰的主意不好打,偏偏打到他所寄住的肉`身身上,壞了他的大事!
看來傅均無意間作成的一件事,不光讓齊漱雲惱他,就連寄生在齊漱雲身上的“客人”都恨上他了。
齊漱雲倏地睜開雙眼,此時天早已暗了下來,群山在夜色的籠罩下愈發顯得飄渺而朦胧,夜涼如水,繁星點點。齊漱雲掃視周圍,只見容清和韓半青俱都已經閉目入定,前方有一片光亮傳來,鮮亮的火苗在不斷地跳動着,舔侍着枯枝敗葉發出斷斷續續的哔剝聲。
篝火旁坐着一個人,火光将他修長的身影倒映在地上,随着火光的跳動而不斷地閃動着,漆黑的影子,漆黑的夜色,越發襯得那被火光染上一抹明媚色彩的本人的身影幽清而孤寂。
夜風卷起他耳邊垂下的發絲,揚起他發髻上落下的飄帶,火光投在他身上,只照亮了他半張臉孔,另外半張則隐在陰影之中,光與影,明與暗交織在一起,愈發顯得他面容俊美,五官深邃,黃暈的光芒落在白`皙的肌膚上,暈染出一份柔和的氣質來,竟與平日裏十分不同。
齊漱雲凝視一會兒,慢慢站了起來,本來蜷縮在他身邊的小狐貍很快就醒了過來,抖了抖身上的草屑,伸了一個懶腰後也站了起來。齊漱雲将食指豎在唇畔,對小狐貍噓了一聲,然後将它抱起,慢慢地朝火光傳來的地方走去。
他腳不沾地,步履飄忽,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快要接近火堆了,那坐在火邊的人卻動也不動,仿佛未曾察覺到有人靠近,只是齊漱雲再往前走了一步,便有一道淡淡的聲音傳來道:“醒了?”
齊漱雲隔着火堆,在傅均對面坐下,隔着躍動的火苗盯着那張臉片刻,慢慢出聲道:“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傅均依舊低頭拿着樹枝撥動着火堆,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說道:“你怎麽一見面就老愛問我這句話,說得又沒頭沒腦的,叫我怎麽回答?”
齊漱雲暗罵他愛裝蒜,繼續說道:“你是不是故意給我服下靈犀丹的?”
傅均忍不住笑了起來,終于擡頭看了對面之人一眼,而對面之人正用審視的目光看着他。傅均扔下樹枝,拍了拍手,說道:“真是奇怪,明明之前你還不信我的話,怎麽突然間就又信了呢?”
齊漱雲道:“這個不勞費心。”
傅均不客氣道:“你真是愛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呢是好心沒好報,救了你的命,非但連一句感激都沒有,還要被你曲解為別有用心。”
他繼續說道:“也不知道當初咬破我嘴唇和舌頭的人是誰,是誰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面,反而還賊喊捉賊,怪到我身上了!”
“你!”
“難道不是麽?”傅均反問道,“你讨厭我,焉知我就願意和你綁在一起?我當初只說過要與你合作,可沒說過要和你一輩子待在一起,你可別會錯了意!”
“你!”齊漱雲明明是想質問傅均是否對自己有意思,所以才給自己服了靈犀丹,卻沒想到自己的話還沒說出口,反被他奚落了一頓,說得好像是自己死纏着他一樣,便反駁道,“我也沒興趣和你待一輩子,我又不像你喜歡男人!”
傅均冷笑道:“誰說我喜歡男人了?你可別把我跟原來的傅均弄混了,那小子喜歡男人,我可不喜歡男人,我喜歡的是軟妹子。”
齊漱雲平日裏不喜多話,然而這個節骨眼上,一生氣便和他争鋒相對起來:“你是那個人也罷,不是他也罷,我管不着你喜歡誰,只是勸你腳踏實地,少癡心妄想,白天碰見的兩個姑娘可都不怎麽搭理你呢!”
傅均故意學他道:“這個也不勞費心。”又道,“就算她們看不上我,也決計不會是你的了。”
齊漱雲冷笑道:“我不稀罕,也不像你那樣朝三暮四,多情濫情。”
傅均心裏笑道:“要是把原着扔到他面前,他可要打臉了,殊不知他在原着之中就是那個他嘴裏說的‘朝三暮四’、‘多情濫情’的人。”
齊漱雲見傅均突然間沉默下來,忽然便覺得跟他吵架沒什麽意思,也就住了口,看了傅均幾眼,見他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便垂下頭來只盯着跳躍的火光,眼中神色閃動,兀自想着心思。
忽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他回頭一看,小狐貍不知什麽時候跑了出去,拖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雞回來。它将山雞扔在一旁,跑過來用尖嘴拱拱齊漱雲的手,又轉頭望望地上的山雞,齊漱雲便道:“你肚子餓了?要我烤山雞來吃?”
小狐貍忙不疊地點頭。齊漱雲便不再理會傅均,将山雞放血褪毛,料理幹淨,拿樹枝穿了,架到火上燒烤起來,又從儲物袋裏拿出以前腌制好的肉脯,在火上烤了一會兒先拿給小狐貍吃。
冷不防火上架的肉脯卻被傅均拿了一塊去,塞進嘴裏吃了道:“味道好是好,就是硬了點。”
齊漱雲冷冷道:“不怕毒死你?”
傅均微微一笑道:“毒死了我你有什麽好處,我死了,你還不得跟我一塊兒死。”
齊漱雲哼了一聲,沒再說話,自顧自烤他的幹糧去了,過了一會兒只聽他忽然道:“我可不想陪着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