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樓素來全天候營業,只在七月初七例外。

此日,樓裏所有的客官大爺們皆被請出門去,要進的,要比平時多花幾千兩銀子方可。

裏頭分個三流九等的排座兒,大堂裏有個臺子,座兒離臺子越近價格越高,最後頭都排到門邊的還要一千五百兩一個位置。價錢最高的自然是樓上廂房,按視野排了順序,最好的便是七號房。

這不,唐若水一進門就瞧見夏侯雪沉靜地躺在床上,好看的眉眼溫順着,呼吸輕柔,難得的靜谧。

“喲,雪大俠來的早啊。”

唐若水湊過去,嘻嘻哈哈的準備先客套下,可惜床上的人沒動彈一根汗毛的意思。

“雪大俠,雪大俠……”

唐若水式碎碎念開始了,就沒個完的。

夏侯雪側身,手一揚,直接點了她的啞穴,眼睛都沒睜開過,繼續睡覺,一時寂靜,滿室安穩,正好眠。

唐若水嘟着嘴,長出了口氣,想着走掉算了,可才邁開步子,又折了回來,跳到床上,死命搖晃着夏侯雪。

夏侯雪睜眼目光冰冷。

唐若水讪笑着,指了指自己嘴巴,表示要說話。

夏侯雪一腳把人踹下床,半分情面不留,皺眉看着自己衣衫上留下的髒兮兮手印,一張臉沉到了底。

“自己滾,還是送你一程。”

唐若水撲上來,就要死纏,被他一個側身,躲開了。她瞬間懸淚欲滴,抽抽搭搭道:“雪大俠,您可要行行好啊,這房間可是最高價的位置,想媽媽我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就指着這救命錢了……”

白了她一眼,幾張銀票順着勁風直接入得她的懷中,均是萬兩的銀票。一出手便是五萬兩,包間廂房實在奢侈了。

夏侯雪開口只一個字:“滾。”

唐若水頓時眉開眼笑,巧笑嫣然:“好嘞,大爺您吃好睡好,有事随時叫我,媽媽我呀定是鞍前馬後,随叫随到。”

房門靜靜掩上,人屁颠屁颠地走了,那叫一個春風得意。刻意叫了底下人來吩咐,,道是七號房的大爺特意來睡上一覺,莫要送吃食還有酒水進去,要節約,不可浪費。

入夜。

青樓反倒靜谧,樓裏秩序井然。

笑話,這大家夥們可都不傻。

話說大前年,還有傻的,花了五千兩買到個位置,一進來就財大氣粗的,說要買下洛姑娘,那個叫嚣得實在吵。然後就被青樓的打手們給丢了出去,白白花了五千兩,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再說前年,一個傻缺,剛取了座位牌子,太激動瞎嚷嚷地闖進來,沒進門就叫打手給敲暈了,自然錢也是不退的。

總之。

青樓所有進賬,只進不出。

所有叫嚣者,橫着出去,投訴概不受理。

大堂中央的臺子早在四周都圍好了紗帳,底下小風吹着,紗帳飄着,美感自是不在話下。

唐若水瞧着時辰差不多了,縱身一躍,跳上臺去,手上紗巾甩着,随着袅娜的身姿擺動着,紗巾過所之處,香氣熏人。

不要誤會,上臺前,她還是擠了一盞茶的功夫去洗了個澡,扮了扮,雖然頂着那老鼠屎般的臉,實在難以潤色:“各位大爺,又是一年七夕之夜,大爺們都是經過大浪淘沙的主,洛姑娘可等了大爺們一年了……”

堂下一人忍不住叫喊道:“我說十娘啊,平日也就算了,今日我們實在不是來瞧你的,家中婆娘雞毛撣子還伺候着呢,能叫我痛的值些麽?可趕緊着請洛姑娘出來。”

唐若水哈哈一笑,應了句好,擡手在空中擊掌。

樓梯口一曼妙女子現身,那雙明眸亮的,仿佛是裝了天上所有星辰在裏頭,面容自不必說,傾城傾國都是淺的。薄薄的唇,似笑非笑的在嘴角輕勾了個完美的弧度,甚是美好。

一襲輕紗的素色衣衫加身,如綢的發傾斜而下,松松挽了半數,柔柔的樣子。腳上着雙緞面的鞋,上頭鑲着幾縷金線,華貴但不雍容。欣長的身段,只款款下樓,斂眉瞧着自個兒步子,那模樣,怎一個芳華絕代。

“洛姑娘。”

人群裏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一時如炸了鍋般,平日裏各種端架子的權貴們皆是高聲叫喚,生怕被誰比了下去。

洛姑娘款款步上臺子,福身,淺笑着道:“多謝各位大爺捧場,不勝惶恐。”

言罷,起身,對着樓上那些個廂房裏頭的金主一一施禮,眉眼間光芒流轉,叫人哪舍得挪開眼。

青樓裏兩個頭牌小倌掀起紗帳。

洛姑娘緩緩步入,落座,身子懶懶斜倚着,衣衫松了一側,有意無意,香肩半露,鎖骨分明。

一把古琴橫了在前,輕輕擡手,指尖輕撚在琴弦上,音色悅耳。

“呀,五十兩的東西,怎麽是幾個銅板的糖葫蘆切了片兒?這不是欺詐麽,堂堂青樓還不賣實貨了?”

大堂之後,一個很煞風景的聲音響起。

琴聲頓住,滿堂皆轉頭看着那人,怒目而視。

一個土財主模樣的人,沖過去,揪了那人衣領,惡狠狠道:“你小子是來鬧場的吧?吃不起,就別裝這個闊氣,進這個門。”

那人鬧了個大紅臉,說不出話來。

洛姑娘起身款款踱步過去,帶着風華絕代的笑顏,示意那土財主放了人,青蔥般的玉指輕撚起一枚山楂片兒,在指腹見摩挲着,散出淡淡的酸甜味道。

她說:“我們青樓素來不賣實貨。”

那人瞠目結舌,一張臉更是紅的厲害,想來是甚少來這等煙花之地:“如此還了得?官府都不管麽?”

洛姑娘撲哧一笑,卻是風情迤逦:“青樓不賣實貨,賣的都是風情。你說這是糖葫蘆切成的片兒,不過入了青樓,沾了風情的,就是天價。”

一個回眸,眸光流轉優越,只聽得那柔柔的軟語無骨般嬌弱,她說,“天價的風情,各位可買?”

青樓之內一時群聲鼎沸,齊齊高呼:“買。”

洛姑娘端了那小碟子遞到那人懷裏,巧笑着道:“你情我願的事兒,官府也管不上,管不了。”

那人馬上退了半步,擡手作揖道:“是在下唐突,多有冒犯,還請姑娘見諒。”

洛姑娘笑,燦爛如絢爛的夏花,熱烈而驕傲,她道了句無妨,回了臺子上,一雙似瓷般的手撥弄着琴弦,風情無兩。

一曲終了,古琴立起,旋轉着劃到了臺子邊側。

樓裏依依呀呀地響起樂聲,輕紗帳落下,燈火瞬間滅了半數,臺子上紗帳內,洛姑娘翩然起舞,似蝶若花,嬌嬈媚世。

都說青樓的洛姑娘天下絕色。

這天下第一美色的字眼安在她頭上,凡是見過如此美妙的人,絕對沒一個而不服的。

舞曲皆歇下。

大堂之內的人皆被請入了青樓的內堂,裏頭分好了幾個區塊。

這但凡是人總是有偏好,比如喜歡溫柔似水的,喜歡驕橫無禮的,抑或是喜歡矜貴無雙的等等。而這些區塊便是如此劃分的,洛姑娘會每一炷香去一個地方,自然也便成了那個區塊的一種性子。

一個絕色美人,剛巧是你喜歡的性子,只多花些銀子,保不住便落了你的懷,一夜春風得意,任是誰,總不會叫機會溜走。

青樓裏的小厮領着各位大爺往內堂而去。

大堂裏一時皆是虛席,真不奇怪,怪的是今時卻還端坐着個男子,正是那個說青樓不賣實貨的人。洛姑娘換了衣裳,自樓上瞧見,想了想便決定要下來看上一看。

“公子喜歡什麽性子的姑娘?”

洛姑娘緩緩走過去,帶着一身的幽香,面上笑得極淺淡,卻還是染上了傾世禍國的美态。

那些個不老實的“大爺們”不少蹿回來,正瞧着這笑,一時又是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誰知,那人只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劈開眼光。

他說道:“我是來尋玉姑娘的。”

“這七月初七是我洛姑娘的專場,你倒是來尋玉姑娘的,真真叫人寒心的很。”洛姑娘側身,靠在他的身上,面上哀怨。

那人一下子蹿開,臉上已經紅得滴血:“洛姑娘,如有冒犯,在下深感歉意。不過,還請洛姑娘能幫着傳句話給玉姑娘,就說……就說……”

他擡眼,目光明亮。

“所謂輕賤,玉姑娘不該安在自個兒身上。在下仰慕的玉姑娘,不是什麽青樓頭牌,如若玉姑娘不嫌棄,在下願等玉姑娘二十年。”

洛姑娘笑得溫潤,問:“那二十年之後呢?”

那人不好意思道:“二十年之後,在下便不等了,屆時的我已然配不上玉姑娘。”

“敢情你道是玉姑娘不會老不成?”

“那又如何?”

那人回得煞有介事。

洛姑娘一愣,忽的大笑,恣意潇灑,竟是豪情萬丈,一個側身,揚手,已經自人群中扯了玉姑娘出來,推進那人的懷裏。

“好一句,那又如何?人,你帶走吧。”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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