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改道
◎張氏牽扯了朝堂精力,戚常念如今有了自己的人行事越發大膽。可這◎
張氏牽扯了朝堂精力,戚常念如今有了自己的人行事越發大膽。可這些還不夠,她手上的人馬不過是舊日戚家殘部,昔年她戚家全盛之時尚且潰敗,如今就更不可能只靠他們成事。
她還需要拉攏更多的人,尤其是手中有實權的大臣。
戚常念捏着手中的棋子,其實她是很看好賀奇的,自上次他借流民之勢留在京中,這些日子也低調了許多,大抵也是明白自己手中的權勢招人惦記了。
她輕輕落下一子,她是個惜才的人,與他又有昔日情義,若他能為自己所用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她現在更明白了一個道理,有才之人不能為己所用,那就是更大的禍害……若不能便只好除之。
但願他們這對昔日的主仆不要走到兵戎相見的地步。
朝廷為水患流民一事煩心不已,就連紀昀深都在她面前因為這件事皺過兩次眉頭,戚常念百無聊賴地吃着夏日新送來的水果,由着張潮生給自己複診。
其實她如今手腳已無大礙,除了不能久行久站,不能提重物之外,日常的生活已不成問題。
張潮生收了脈枕,還是同往日一樣那幾句話,讓戚常念好生歇息,注意身體。
戚常念點了點頭,然後扔了個橘子給他,問:“蘇杭一帶什麽情況?”
張潮生微微弓着腰坐在她前面,剝了橘子略帶了些随意,道:“今年雨水有些大,宴河決堤了,原是想盡早把堤壩修好,但沒想到這麽快消息就傳到了朝廷。”
戚常念嘴角一彎,淡道:“看來你河東張氏也不是鐵桶一塊。”
她自己也剝了個橘子吃着,一入口嘴裏滿是酸甜,水汁沁人。
張潮生扯了扯嘴角,搖搖頭無奈道:“陛下的手伸得遠比你我想象得遠。你可還記得劉家?”
戚常念皺了皺眉,“燕南劉家還是?”
張潮生笑了,“先皇後一脈都死絕了,難道還能是清河一脈?”他偏了偏頭,又笑道,“不過如今的家主算是清河一脈的,就當他們合歸同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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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常念挑了挑眉,沒接話,看看張潮生到底想說些什麽。
張潮生續道:“你可知前些日子靖王之子紀成舒回來是為何?”
戚常念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繼續,張潮生便道:“他在邊關多年,之前一直跟在你父親身邊,偏是那麽巧,在戚家出事之前就離開了,又是在他回來之後劉家的情報網也出了事,我便尋人去查了查。你可知他這些年都幹了什麽好事?”
戚常念沉默着,做好一個好聽衆。
張潮生嘆了口氣道:“他在懷北之時行事穩妥但是不曾出過什麽岔子,想來也有叔父的為人處事有關。可他後來去了燕南之後,行事就徹底放開了手腳。我曾聽聞那段時間,燕南一名白衣少年郎聲名鵲起,他不着飾品不戴環佩,一扇一白衣,風流無限,尤其是耍得一手好槍法,秀氣又狠辣,窮追劉家家主七天七夜,連搗劉家地下十二家情報點,若非劉叢楠借着熟悉地勢之便才得以逃脫,恐怕劉家也早就落入了他手中。”
戚常念失神,捏着橘子的手忍不住微微用力,手上瞬間沾滿了汁水,她若無其事地拿帕子擦了擦手指,然後将其扔在一邊,淡問道:“然後呢?”
張潮生笑笑,道:“然後?然後我們這位小王爺便平安無事地歸來,笑看風雲變幻了。”
難怪當初玉泉宮行刺,紀成舒來得這麽快,看來他是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吧。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輕聲道:“他兄弟二人可真是都修煉得一副好面具,一個瞧着溫文爾雅,其實內裏自卑狠辣,另一個看着風流倜傥,不羁放蕩,其實手段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明一暗,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啊。”
張潮生聽着她的慨嘆,吃了手中的橘子,并未有太多感觸。
上了這艘船,他二人便下不去了。
不論對手是誰,結局無非是你死我活。
戚常念又道:“從劉家到戚家再到如今的鄭家、張家。”她唇瓣微揚,“紀昀深這是打算徹底革除世家啊。”
張潮生眼神也空洞了一瞬,然後道:“自古君權最過霸道。戚家張家都已經到了這個位置,除非自斷臂膀,否則根本無法回頭。”
戚常念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所有人都覺得世家好,享無數財富與珠寶,可誰都不知道世家一旦行差踏錯一招便是全族覆滅。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站對了這個皇帝的世家未必站得對下一個,遇上紀昀深這種什麽都想握在手裏的瘋子,站對了便是更慘的結局。
世家更疊往往只在頃刻之間。
瞧着外邊時間已經不早了,張潮生站起身,道:“水患一事你倒不必擔心了,張家自有安排。我憂愁的是往往水患之後常常帶有疫病,若是疫病一出,恐怕我張家也難能自保,到時候朝堂出兵出力,咱們便又斷一臂。”
戚常念蹙眉,“你的意思是……”
張潮生揚揚頭,“若朝廷前來救治災患的是我們自己人……”
他點到為止,戚常念也會心一笑,道:“此事我會再想辦法。你也好生準備着吧。”
張潮生點點頭,臨走之前,又眉眼俱笑地喚了她一聲“念念”,熟稔許多。
戚常念輕笑一聲,叮囑了一句,“紀昀深并非坐以待斃之人,你還是要讓他們小心些。”
張潮生微笑着點頭,然後緩緩離去。
戚常念目送他的背影離開,然後回想起他那句話,救災的要是自己人……紀昀深手底最信任的無非就是兩個人,一個紀成舒,另一個賀奇。
紀成舒是不太可能了,戚常念又剝了一個橘子放到嘴裏,這個有些酸,吃得人直皺眉。
她放下剩餘的橘子擦了擦手,感慨一聲,看來是老天不讓她放過賀奇啊。
夏日的夜晚帶着餘熱,空氣裏都黏膩了幾絲熱汗。屋子裏放着的冰塊都化了,春草又叫人填補了些才算是好了些。
晚間的時候,紀昀深還是來了她這兒用膳。戚常念無心與他争吵,便沒怎麽和他搭話。
他眼底布滿了紅血絲,眼下一片青黑,瞧着便是好幾日沒休息好了。戚常念承認,他一直都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這些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不管出了什麽事他都不曾推诿放置,該管的管,該罰的罰,若他想做的事即便遇上阻力也要一力除之。戚常念恍惚了一瞬,她戚家就是這麽被除掉的吧?
她彎了彎唇,誰能想到呢,看上去最溫柔慈善的人,一旦成為帝王,卻是最果斷狠絕的。
兩個人沉默地吃完了晚飯。
戚常念淡定地擦了擦嘴,見紀昀深還未起身,便大約猜到他有話要說,然後開始喝起茶來。
果不其然,就聽他問道:“河東水患一事,你怎麽看?”
戚常念喝着茶,淡道:“後宮不得幹預朝政,臣妾謹遵祖宗教誨。”
紀昀深沉默一瞬,“朕許你說,恕你無罪。”
她繼續不冷不熱道:“臣妾一介婦人,見識淺薄,不知道說什麽。”
紀昀深嘆了口氣,從前有什麽事,他們都是商量着來的,如今,哎。
他靜坐了片刻,然後起身,卻又頓住腳步,道:“宴河年年修堤卻年年水患,若非此次決堤恐怕又是這樣修修補補又三年,年年水淹百姓田地住處。堵不如疏,我想将河線改轉,接南部惠州渠。”
戚常念喝着茶湯,輕輕将蓋子一蓋,“惠州渠下游是臨滄渡口,河東第二大渡口,你将河水改道,直接淹了渡口,二十年內,臨滄便起不來了,張家絕不會答應。”
甚至不止張家,凡與臨滄有關的一切運輸都将停擺,朝廷也會受到嚴重的損失,付出的代價遠超想象,可一旦推行成功,河水改道之後,在新的入海之處重建渡口,将其推舉成第二個臨滄渡口,那麽不僅穩住了運輸,還徹底解決了宴河水患這一災事,此後便真的是享盛世繁華。
但這過程之漫長,也超出人們的想象。
恐怕真的推行了下去,應該要等他們死了才能看到所謂的繁華盛世吧。
紀昀深也深知此事,他扭頭看着戚常念,像是在從她身上汲取能量一般,他問:“若是你,你怎麽選?”
一個是繼續修修補補,無功無過地度過這些年,另一個是大力推行改革,可能此生都處于罵名之中,功過留待後世評判。
戚常念回眸,看着他,然後莞爾一笑,“陛下問我?陛下難道不是已經做了決定嗎?從來你要做的就沒有畏懼一說,再大的阻力能比得過殺我戚家來得艱難?”
殺一個功臣世家,他都能隐忍十數年一朝發作,連根拔除。河水改個道算什麽。張家又算什麽。
紀昀深垂眸,不敢對上她的眼睛,然後嘆了口氣,道:“罷了。”
他轉身離去,脊背像是彎曲了一瞬,顯得有些單薄和蒼涼。
戚常念何嘗不知道他本是想來自己這兒尋求一絲支持與篤定的,可是他又怎麽好意思呢?
她看着這滿桌的殘羹剩飯,改道好啊,最好是做得再激進一些,這樣,不僅是張家,恐怕半個朝堂都會反駁。
他不是最喜歡逆流而上,堅持心中信念嗎?殺戚家是這樣,改道是這樣。
他的大義全叫別人犧牲了。
那就去吧。去為他的理念而奮鬥。
他的名聲不壞,她又如何能找到機會,将他扯下這寶座。
◎最新評論:
【哇,從這章看誰都有誰的立場,就是皇上太絕了,殺了皇後全族,從皇帝這裏覺得世家這裏無可避免,當皇帝就沒世家。大大注意身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