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狗
◎紀昀深醒來之後掃了掃屋裏,沒有看見戚常念的身影,既出人意料◎
紀昀深醒來之後掃了掃屋裏,沒有看見戚常念的身影,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他扯了扯嘴角,她怎麽可能會來。
即便他百次千次的告訴自己,他們之間已經和好如初,也掩蓋不了彼此都傷痕累累的事實。
紀昀深閉了閉眼,讓所有人都出去了。
他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榻上,腦子裏回憶起這些年發生過的事情。
他生命裏,大半有色彩的事情都和戚常念有關。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于她而言,确實是罪孽深重。
他手指緊緊攢成拳,他沒辦法回頭,也不會回頭。他只能按照着自己的設想一步步走下去了。
紀昀深忍受着腹部的絞痛,他蜷縮着身體,就好像是被全世界都抛棄了的可憐蟲一樣,可分明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享無邊權勢。他只是失去了戚常念一個人而已。
長春宮裏,戚常念聽着張潮生的彙報。
賀奇已到河東地帶,疫情确有爆發,但因為做了十足的準備,所以控制良好,不足為懼。
戚常念擦劍的手都沒停一下,笑道:“看來,賀奇回來之後又能升官了吧?”
張潮生輕笑,“朝中确有不少官員替他美言,但……”他遲疑了一瞬,“娘娘是知道的,功高蓋主,風頭過盛可不是什麽好事。河東一帶,尤其是蘇杭地區,已有不少人将賀奇視為救世主。民間也多了不少傳言,說他是天神降世,特意來拯救大家的。”
戚常念看着手裏擦得锃亮的寶劍,她如今想舞劍已經很難了,但架不住她還是喜歡這些東西。
她擡頭看着張潮生,莞爾一笑,“天神降世?他也真敢聽。”
衆所周知,這世上與天有關的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天子,當今聖上,九五至尊。
他一個小小的中郎将,弄出這天神降世的傳聞來,比天子還高了一個輩分,可想而知,叫人聽見了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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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潮生道:“那咱們可要出手,将這些傳言都、”他做了個殺人的手勢,戚常念勾了勾唇,然後把寶劍收起來,放在桌子上,漫不經心道,“急什麽。”
“謠言傳得越廣對咱們越有利。他要是能安安全全地坐在這個位置上,我還怎麽和他談合作?”她給自己倒了杯茶,“更何況,他賀奇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也不配坐在這個位子上統領這麽多人了。”
張潮生點了點頭,良久之後才問道:“陛下那兒……”
“你也是來訓誡我的?”
“微臣不敢。”
戚常念哼了一聲,“那就退下吧。”
張潮生啞然,還是自合作以來,第一次這麽直白地被戚常念趕走。
他靜了片刻,随後站起身行禮,轉身離開,一氣呵成。
戚常念喝着茶,也不留人。
她讨厭所有人都為了同一件事情來質問她。也沒有興趣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釋。
人是死是活與她何幹?既然紀昀深教會她這宮裏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有真心,她又憑什麽要為他傷神?
她只會笑看着這些人在這宮裏鬥來鬥去,而她也是這其中身不由己的一個,最後大家一起歸于塵土,化為泥。
她垂眸,這宮裏最好是再有趣些,再熱鬧些才好。
如戚常念所願,沒多久,宮裏就真的熱鬧了起來。
紀昀深一場大病之後,身子骨明顯清瘦了許多,臉上都挂不住肉了。依誮
好不容易養好了身子,太後便做主,辦了一場小小的家宴,好為他慶祝一番。
原本那日家宴是不曾邀請戚常念的。
可架不住碎嘴的人多,叫戚常念知道了這個消息,她在長春宮裏直接放下嗑瓜子的手,然後提着一碗喝不下的濃雞湯,也趕了過去湊熱鬧。
她一來,原本是歌舞喧嚣,談笑風生的屋子裏直接冷了下來。比那冬日的寒潭還要涼上數倍。
太後直接拉臉,不客氣地問:“你來做什麽?”
戚常念微微福身行了個禮,笑道:“妾身來祝陛下身體康健啊。”
太後臉色又黑一分,“他的身子因誰而壞,你難道不清楚?”
戚常念挑了挑眉,“這妾身怎麽知道。許是喝多了酒吧。”
“你!”太後氣急,想直接将手裏的佛珠砸在她身上,卻被紀昀深按住了手。
他道:“來都來了,坐吧。”
戚常念甜甜道:“是。”然後直接越過欣嫔和鄭貴妃,坐在了紀昀深身旁。
鄭蓉兒臉色最是難看,原本戚常念不來,太後便直接把她的座位安排在紀昀深身邊了,尤其是她還懷着肚子,宴會之上,誰得寵誰失意一目了然。
可戚常念卻不走尋常路,直接擠在了她和紀昀深中間。
鄭蓉兒臉色鐵青,道:“皇後娘娘,妾身如今身子重了,恐怕不能走動,還請皇後娘娘去別的地方坐吧。”
戚常念從春草手裏接過濃雞湯,然後轉頭沖鄭蓉兒微笑,“你既是懷了孕,這桌上的酒水涼菜定是吃不得的,這些個宮人奴才真是不長心,怎麽能叫你來這樣的酒席。”她微斥道,而後沖着門口喊,“來人,明潇,貴妃有孕,身子不适,你負責将她送回鹹福宮,出了事為你是問。”
明潇:“是。”
鄭貴妃傻眼,還不等她開口,明潇就帶着人走到了她身旁,道:“貴妃娘娘請吧。”
她身為貴妃,又懷着孕,也不可能當衆撒潑,便只好抱着自己的肚子開始“哎喲喲喲——”地叫起來,頓時屋裏亂作一團。
剛巧太醫就在門口候着,明潇等人合力将人擡走醫治,這場鬧劇來得過快,以至于等大家回過神的時候鄭貴妃已經被擡走了。
戚常念端着那碗雞湯,笑意盈盈地喂到紀昀深嘴邊,然後哄着他喝,“陛下,這可是妾身熬了好久的湯呢。”
她旁若無人地表演着,太後和欣嫔看得臉色發黑,壓根沒心情再坐下去,都甩袖走人了。蘇顏倒是看得笑出了聲,嘴裏含着的糕點都噴出來了,見衆人瞧着自己,也趕忙随意行了個禮,匆匆離開。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多留,一時間原本還賓客滿座的屋子就只剩下紀昀深和戚常念兩個人。
她舉着碗和湯勺手都酸了,見紀昀深還沒有一點要喝的意思,便直接轉手把湯喂進了自己嘴裏,然後狠狠地皺了皺眉,吐了出來,小聲嘀咕道:“果然難喝。”
紀昀深看着她從進來到放下碗擦嘴這一系列操作,一直不曾制止,直到此刻,他才開口,“你來就是為了演給他們看嗎?”
戚常念喝了口旁邊的酒,漱了漱嘴裏的濃雞湯味,擡眸笑道:“也是演給你看啊。”
紀昀深後槽牙一緊,他有時候真想把這張總是愛嬉皮笑臉的臉蛋撕碎,然後再縫上她那張永遠牙尖嘴利的口。
他笑得涼薄,道:“演給我看,怎麽不早些來?”
戚常念揚眸,不怕死道:“怕你打我。”
紀昀深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即便是這樣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有,戚常念回看他,和他四目相對,毫不避諱。可即便是看着這雙透亮的黑眸,她也看不清裏面的喜怒。他總是比一般人都能忍,溫柔和善的面具挂久了都讓人忘記了他本也是個嗜殺的劊子手。
她比起別人還好些,多見過幾次紀昀深發脾氣的模樣,便多了解一些他的情緒。比如現在,她能感受到紀昀深暫時還不會殺她。
紀昀深緩緩伸出手,然後撫摸上戚常念的臉,将人扣在懷裏,啞聲道:“姐姐,你不可以把我推給別人。”
你可以報仇,可以想盡辦法拉攏別人,甚至可以殺了他,但不可以把他推給別人。
“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會……”
後面還有半句話沒說出口。
可誰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戚常念的腦袋埋在他胸前,能聽見他劇烈的心跳聲,蒼勁有力。
她也緩緩抱住了他,深呼吸了一口他的氣息,道:“紀昀深,你就是一條狗。”
一條發瘋咬了自己主人最後又開始自己套上缰繩變得搖尾乞憐的狗。
紀昀深輕笑,“姐姐,那你好好牽着這根繩子。”
人也好狗也罷,都比不過無家可歸的漂泊感。如果能讓戚常念對他好一些,做狗又如何。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沒有出聲。
眼底卻是一片陰涼。
她已經沒有耐心再和他們玩下去了,部署了這麽多人也該到收網的時候了。
她抱着他緊了緊,“那就乖乖做我的狗吧。”
我讓你生你就生,讓你死你就死。
所以,你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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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怎麽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