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永生09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這尊雕像以及那天晚上消失的萊爾都是維斯特的噩夢根源——他從沒有對萊爾說起這件事,雖然他們心底都明白這一點。

所以維斯特能夠清楚地記住這個電影的每一個細節,所有的。

他記得在電影的開始,這群年輕人進入到那棟巨大的莊園中,這兒很安靜,除了那個景觀設計師,就只有房子的主人以及一些負責清掃的人員。

然後在交談中,他們得知房子的主人叫做:伯納爾·柯克斯,是一個手藝人(準确說對雕塑有些興趣),他不缺少金錢,生活優渥,所以作品都只是放在家中,并不出售。

而在這些雕像裏,他最滿意的就是“微笑的馬歇爾”。

那是一尊6尺5寸高,有着天使羽翼的微笑雕像——是的,天使羽翼——維斯特想,他記得電影裏特地給了很長的鏡頭,去描繪馬歇爾背後的翅膀。

反正絕對不會是現在幕布上出現的那樣。

維斯特看着幕布上那仿若昆蟲膜翅一般的脆弱翅膀,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起來。

他環顧四周,發現每一個人都看得那麽認真。

利維也是一樣,維斯特只能靜靜地看着電影的劇情在不斷上演,接下來的故事裏,那群年輕人會從那個景觀設計師的口中得知——柯克斯在創造出馬歇爾雕像之前,只是一個會玩泥巴的傻子。

準确說,這位景觀設計師的評價是——

“柯克斯很喜歡這尊雕像,他和其他的那些不同,總是被放在他的卧室裏。”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正在會客廳內和那群年輕人交談,他眯起自己渾濁的眼睛,看着酒杯裏琥珀色的液體,然後才說,“那是他的靈感缪斯,在這之前他的作品和一團泥巴沒有區別。”

沒人注意到景觀設計師的這句話,當然,即便是他自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沒有想到這居然會是事件的真相。

——雖然電影裏沒有表現,但在實際的案件中,這個所謂的景觀設計師不過是個騙子、小偷和強盜,對方頂替了設計師本來的身份,逃竄到柯克斯的家中,原先只準備拿些值錢的東西就走人。

卻沒想到在那天夜晚,發現了屬于柯克斯的秘密。

根據這個罪犯本人的描述,那天晚上他喝了一些酒,恰好那個時候柯克斯不在家裏,當時家中已經有了不少的雕像,他本能地覺得這些東西惡心讓人覺得恐懼,所以他想要趁早拿一些值錢的東西離開。

——他選擇了柯克斯的卧室,他路過一個女性雕像的時候,還用自己模糊的腦袋思考了一件事,那個只會玩泥巴的男人,現在居然能夠把頭發絲都塑造得如此細致。

借着酒意和一些大膽,他摸到了柯克斯的卧室裏,然後看見了放在那裏的馬歇爾雕像,對方就在柯克斯的床邊,對方只要一睜眼就能夠看見他——然而再更遠一些的,屬于柯克斯卧室的秘密空間裏。

他看見了一些屬于對方的沒完成的作品。

那個騙子是這麽說的:“我開始嘔吐,我看着那些屍體,還有那些東西,我不敢相信這一切是這麽發生的。”

當然,這件事在事後也有怪異和難以解釋之處,和騙子的供詞不同,那晚柯克斯非但沒有離開,他甚至一直就在卧室裏。

他躺在那張床上,眼睜睜看着騙子發現雕塑的秘密,然後嘔吐着爬出莊園,又去報警的場面——他還很平靜,似乎早已經等待這件事的發生。

直到死亡的最後一刻,他都沒有離開馬歇爾的雕像。

人們事後也調查過馬歇爾的身份,只知道對方應該是個新移民後代,父親是屠宰場的工人——這很常見,畢竟在那個時候,某些地方的空氣裏時常彌漫着一股腥臭的氣息。

除了馬歇爾之外,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姐姐,他的父親和姐姐包括母親都不願意談論這件事——畢竟馬歇爾這人的存在對于他們的家庭都是一個恥辱。

倒是他的哥哥聊了些關于馬歇爾的事情,對方是個灰色眼睛,擁有狹長中庭以及高聳顴骨的男人,他看起來與資料中的馬歇爾并不是很像。

但在采訪的人告知他馬歇爾的死訊時,他木然的臉上只有茫然,然後才說:“我知道這件事遲早會發生。”

采訪的人頓時來了興趣,像聞到了腐臭味的蒼蠅,然後男人像山羊一樣的臉上才回憶道:“他離開家的時候就說過,他找到了一個永生的方法。”

“永生?!”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個信息震驚了,沒人能夠想到這個案件居然還和永生有着一些關聯——就像人們癡迷于把石頭變成金子一樣,讓人永生也是個很棒的議題,尤其這件事還是那麽古怪。

美貌的青年被人殺害後做成了雕像。

但之後,無論那些人問什麽,又或者許諾了多少好處,他的哥哥再也沒有透露出任何一點信息,這個山羊一樣的男人只是臉上露出了點不知所措的表情,他不斷重複着一句話“我不知道”。

确實,馬歇爾從來沒有和他說過永生是怎麽一回事。

畢竟對方在說完這句話後,就徹底消失在了那個家中。

……

幕布上的電影還在播放,維斯特一直提高着自己的警惕,他無法一瞬間把這麽多人都拉入他的記憶回廊裏。

這也他為什麽不希望利維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他能夠逃掉,但不覺得利維可以。

2個小時的電影很快就播放完畢,維斯特和利維則待在人群之中,終于當電影的最後播放完的時候,塞恩又來到了中央,他在幕布的投影裏,以一種怪異的語調說——

“馬歇爾獲得了永生。”

周圍的人都發出了歡呼的聲音。

——如果死亡也算永生的話,坐在人群裏的維斯特有些刻薄地想。

他等待着塞恩,想看看對方是否有一些新的說辭,就發現塞恩拍了幾下手後,很快就有穿着同樣黑色袍子的人走過去,熄滅了房間裏的蠟燭。

接二連三的,當所有的蠟燭被熄滅之後,房間內頓時陷入了黑暗——不,不是這樣。

下一秒維斯特就想要站起來,因為他發現自己和利維的袍子上,都被灑上了能夠在黑暗中發光的熒光材料。

那群人飛速上前,有人按住手腕、有人按住胳膊,更有人直接坐在了維斯特的小腿以及手臂上,他頭頂的兜帽被扯下。

因為黑暗,他無法看清楚那群人,只能看到自己身旁有個同樣被按倒的熒光身影——那是利維。

維斯特在心底發出了一陣呻|吟。

事實上,如果不是利維在這兒,永生派的人的這些反應都在維斯特的預料之中,從之前的調查結果來看,永生派雖然是個不大的宗教,但內部嚴密的仿佛和鐵板一樣,沒人能夠找到永生派的秘密。

也沒有人能夠傳遞出任何與永生派相關的東西。

他們不低調,相反還很活躍,你經常能夠看見一些關于永生派的消息。

尤其是那部恐怖片的底下,就有不少宣稱自己是永生派的人留言——這并非說明永生派是個善良的、溫和的、沒有任何傷害性的教派。

恰恰相反,這教派詭異又危險,他們不允許任何一個洩密人的存在。

“這是我們的新朋友。”塞恩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維斯特的身邊,他拿出了一個手電筒,用光源照射着維斯特的臉。

着重摸了一下他藍色的眼睛,以及被染成茶褐色的頭發。

“他喜歡探險,去一些不能去的地方。”塞恩說到這裏的時候,露出了點古怪的笑意,似乎是為了應和他,周圍的人群裏也發出了一些零星的笑聲。

“你想要參觀神秘的教派。”塞恩說,“你會實現你的願望的。”他從維斯特的懷中拿出了對方準備的手機一些一些拍攝設備,扔到了一旁,發出“砰”的聲音。

維斯特半眯着眼睛,那手電筒的照射太強烈,讓他的眼睛有些刺痛,塞恩的手指很粗糙,對方手指上還有些怪異的味道,像是石膏又像是別的什麽。

他能感覺到塞恩在摸到他新染的頭發時,手上的力氣大了許多,似乎很痛恨他的新發色。

很快,塞恩的目标就成為了另一邊的利維。

他同樣走了過去,掀開了對方的兜帽,抓住了對方的黑發,用手電筒照射對方綠色的眼睛,“這不是我們的新朋友。”

“但卻是祂送給我們的禮物。”塞恩說。

維斯特的視線裏,只能看到塞恩抓起了利維的黑發,對方似乎很恐懼現在的環境,眼睛不停在往維斯特的方向看,他想要掙紮,但因為身材比較高大的緣故,按住他的人也更多,他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能夠轉動。

——小可憐,維斯特充滿同情地想。

很快,塞恩就發表完了他的那一套言論,而維斯特與利維則被那群人更嚴實地捆住,緊接着被打包塞到了一個空房子裏。

——那房間沒有窗戶,只有一扇能夠容納一人通過的鐵門,乍看之下像個鐵棺材。

維斯特被扔到房間裏後,活動了幾下身體後,解開了綁住自己的繩子,他走過去,幫助同樣被幫助的利維。

利維一直沒有說話,他的半張臉隐藏在兜帽之下,但身體卻在微微顫抖着。

終于,維斯特決定掀開利維的兜帽,下一秒,他就感到手指上濕熱的溫度,以及對方流淌下來的淚水。

眼淚水充滿了利維綠色的眼睛裏,讓他的雙眼看上去更像是什麽名貴的寶石一般,他努力讓自己不發出聲音,但眼淚卻一直順着臉頰流淌。

維斯特蹲在那裏,他看了一會兒,終于伸手抹掉了利維臉頰上的淚水,然後松開綁住對方的繩索,把他攬進了自己的懷裏。

“我保證,你能夠出去。”

他對利維說。

“我想他們應該沒那麽快準備殺我們。”

當然,他這話說完,利維的眼淚流得更多了些,這讓維斯特發現自己的安慰好像起了反效果。

于是他只能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利維。

“利維,你會沒事兒的。”

作者有話說:

我又要說那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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