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舊傷 救他會不會變成農夫與蛇
沈卿卿把顧徵拴了起來,還用的特大號枷鎖,聲音聽起來好聽是因為她用了千年玄鐵。
本來象征性的折辱他一下也就行了,但系統非得說要逼真,而且,回憶了一下原書中顧徵對自己的恨意,沈卿卿想了想,還是把枷鎖換成千年玄鐵了,她怕近距離接觸,自己哪天一睡覺的時候就會被顧徵一個不小心給咔嚓掉。
盡管他并不會傻到在現在去做這種事,畢竟現在他還沒在魔界樹立起威嚴,博取他人的信任。
顧徵聲音聽起來很順從,謝雲眠心裏清楚沈绾盈很可能又對他做了什麽事,深吸了一口氣道:“绾盈,屈打成招。”
他又用了肯定句,這麽了解原身實在不太好。
謝雲眠頓了頓,望向珠簾的方向道:“你就把他養在你的房裏?”
卿卿也不想把顧徵放在自己屋裏,但是沒辦法,如果把他放出去,魔界那幫不服自己管,還對天界十分有意見的人就會比自己對他還惡劣,思來想去,這是目前保住他的唯一辦法。
不得不說,雖然原主對他的行為十分惡劣,但正是因為沈绾盈的惡劣。那些其他的老東西才沒有想着對顧徵怎麽樣。
他們一直覺得女人不配做魔界的統領,所以也沒幾個人看得上她。
但畢竟身份擺在那裏,他們只能暗搓搓的使絆子惡心沈绾盈。
重男輕女的封建糟粕真是哪個世界都有,太令人頭疼。
卿卿想了一會兒,把放遠的思緒又重新收了回來道:“我的小奴隸,把他放在這裏玩,有什麽不對嗎?”
她神情天真浪漫,頭上的蝴蝶發梳随着少女的晃動一閃一閃,長長的頭發柔順的披在肩膀上,讓人心生疼愛。
謝雲眠看卿卿如今這個模樣,心知再多勸說也無用,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他的手想撫摸少女的發梢,最後卻又縮了回去。
縱然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到最後卻還是變成了一句:“別太苛待瑾瑜了。”
“當然。”
少女靈動的眨着雙眼,活像一只嬌俏的小狐貍。
——
如果按照從前原主的态度,那她的的确确不算苛待顧徵,小姑娘這樣想。
“過來,給我洗腳。”卿卿整個人懶懶的躺在粉色帷幔的後面,對着遠處雙手雙腳都拖着千年玄鐵鎖鏈的少年道。
蘇桃看着這個情形都覺得有些不忍心,她低聲道:“小小姐,要不還是奴婢來伺候您吧?”
卿卿搖了搖頭道:“不必了,你退出去,記得把門關好,這裏留本尊同他就足夠了,有其他的事,本尊會再吩咐你進來的。”
聽了她這麽說,蘇桃也不好再多嘴,她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留下屋裏的沈卿卿和顧徵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別說蘇桃了,就連沈卿卿本人,其實也不太肯定顧徵這樣是否能給她洗腳,但原主是個言必行信必果的人,她說出來的話如果不做,被窺探她的人發現了,難免會懷疑她對顧徵的态度。
少年拖着厚重的鎖鏈,邁着沉重的步伐從帷幔後走出來。
少年低眉順眼,絲毫沒看出來有半分生氣,沈卿卿用手悄悄試探了一下,他周身沒有靈力波動。
這個樣子的顧徵若是今晚出去了,很可能會死,幸虧把他留在了殿內。
他走得極慢,這樣的速度讓卿卿有些不忍心,少女微微啓唇,這裏沒有別人,她環顧四周,而後放心的開了口道:“我只是那麽一說,你沒必要真的給我洗腳的。”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一在顧徵面前,她老是忘了自稱本尊這回事。
和謝雲眠自稱我沒什麽問題,但以她現在和顧徵的這種關系來看,顯然不太合理。
顧徵沒回話,而是彎曲了膝蓋蹲了下去,卿卿擡起頭,見到他吃力的挽起袖子,把手伸進木桶裏去夠她的腳。
“其實你真的沒必要。”她的耳朵都燒得有些紅,還盡量讓自己努力維持鎮定的模樣,被異性捉住腳這種事,還是她有生以來頭一次。
雖然明知道現在不是有旖旎念頭的時候。
可是卿卿還是少見的失态了,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腳腕已經被顧徵抓住,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卿卿深吸了一口氣,她的腳有些癢,想要後退,那種酥酥麻麻的觸感讓她心底蕩漾起了奇怪的電流。
她把腳抽出來,她瑩白如玉的腳趾擦過了少年的手指,卿卿帶的太急,地上都能看到一片淩亂的水滴。
洗腳水直接被濺到了顧徵的臉上,但他什麽都沒表現出來,少年的臉上淡漠如同霜雪,聲音清冷,即便是做着這樣的事,整個人仍然是一副出塵的氣質,他的美貌并沒有減少半分,反而更讓人難以自拔。
顧徵眼睑低垂,恭恭敬敬的俯首下去,看起來很是乖巧,但他眼角的餘光卻在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他從前并非沒有見過沈绾盈,從前的沈绾盈對他的兄長顧清愛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他也曾在顧清身邊見過她。
刁蠻任性,無理取鬧,雖然是上一任魔尊的獨生女,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眼裏除了男色和享樂再也看不到其他,雖然上天賜給她令人豔羨的家境,但這只是給她嬌縱增添的砝碼。
那個時候他遇見的那個的沈绾盈暴戾非常,顧清從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她不該是這樣的,至少不該是如今這個含羞帶怯,連自己的手碰她一下都會像個兔子一樣慌張逃竄的人。
她比他想象中的惡毒要差一些,甚至他能夠隐隐約約的感覺出她的惡毒是強撐出來的。
少年恭敬地把盆端走,一言不發。
恍然間,他感覺到面前的少女伸出帶有溫度的手指碰上他的肩膀,然後輕聲開口道:“疼嗎?”
顧徵的身體,難得的顫動了一下,而後他若無其事低聲開口:“您說呢?”
兩個人之間的波濤湧動,無聲無息。
少年的頭壓得很低,這樣才能徹底收斂住眼底的冷意。
在地牢時,即便沈绾盈不來,那些雜碎對于他而來也不算什麽,在那些雜碎面前,他完全能做到自保。
卿卿沒看到他眼底的冷意,她光着腳踏在地上,腳腕上的鎖魂鈴發出一串串清脆的響聲,理性告訴她應該離顧徵遠一點,畢竟他是自己筆下日後的頭號大反派,可是感性又把她鎖在這裏。
“殿下在害怕我?”就在卿卿游移不定的時候,她聽到面前的人這樣開口道,很明顯,顧徵本人也十分清楚這樣的情緒不該屬于沈绾盈。
卿卿搖搖頭,把身子又重新擠上前去道:“沒有,我在想,前些日子從天宮順來的丹藥還有多少,得留給你用。”
少年神情怔了一下,他以為她開口會先問顧清的,可她沒有,沈绾盈第一個想到的問題居然是有關于他的傷勢。
“今天聽他們說,有個魔界的小喽啰不小心自己碰到了鎖魂釘頓時魂飛魄散了,我就想你沒事吧?”
卿卿沒有注意到他的手幾不可聞的抖動了一下,而後很快又恢複了原貌。
任務目标不能出事,是兒子也是目标,于情于理,她都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好面前的這個人。
“殿下知道那鎖魂釘是為誰準備的嗎?”他問的若無其事,但話裏話外還帶着顯而易見的刺兒。
卿卿就知道他在人少的時候看自己态度好肯定會暗搓搓的怼自己,他就是欺負自己脾氣好,要是換作原主早讓他去萬魔窟以身飼魔去了。
顧徵的肩膀被卿卿按住,少年在那裏不能動彈,少女一邊嘟囔一邊給他上藥:“這丹藥是我用三味真火烤了好久才烤成粉給你用的。”
“殿下,大可不必。”他的傷雖重,但也不想要她的施舍。
他不知道該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亦或是該嘲諷她的愚蠢,在沈绾盈到達地牢的前一刻,那個試圖把鎖魂釘釘入他身體的魔界士兵并不是失誤死的。
是他把鎖魂釘親手釘入他身體裏的。
從小他就明白一個道理,別人來殺他,他如果不殺回去,那麽死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那個魔界士兵死的時候鮮血溫熱,鎖魂釘釘在他身上時,顧徵正一臉淡漠的看着鎖魂釘一寸一寸浸入他的肌膚,腐蝕他的骨頭,他被顧徵施了禁言咒,想叫叫不出來,少年就這樣看着他直到他化成一灘血水。
太弱了。
少年目光古井無波的望着血水的方向,又把自己身上劃了幾刀,看起來像個蒼白脆弱的美人。
連一個憐憫的眼神都沒留。
少年思緒回轉,看着面前的少女已經把懷中的丹藥粉取了出來,一點一點的給他外敷。
顧徵本來已經沒有了知覺,被她這樣一碰,麻木了的神經痛覺又重新被喚醒,沈绾盈下的令那樣狠,對他使用的必然都是魔界最上等的刑具。
他反抗了鎖魂釘是因為那時只有那個士兵一個人,且他既蠢笨又容易掉以輕心才容易得手。
況且,在那之後他的渾身經脈靈力已經被沈绾盈特制的鎖靈環鎖住了,他想反抗也只能有心無力。
痛覺很快席卷了全身,顧徵咬着牙,甚至将鎖鏈往身上又勒緊了一些,但卿卿沒有聽到他發出任何聲音。
就像死了一樣。
他很疼,渾身都是法器留下來的傷痕,靈力被鎖,此時此刻和普通人無異,身上又拖着個千年寒冰玄鐵的鎖鏈,沒死已經是萬幸了。
卿卿嘆了口氣,把他整個人挪到自己身上,不能偷懶用施個決給他上藥,他現在這個模樣,必須她用自己的法力一點一點給他運行已經幹涸的靈脈。
神仙和魔在體質上有根本的區別,她上哪給他生仙力去啊?
魔氣煉化成至精至純的靈力轉化效率極低,如果救了他,那自己要付出怎麽樣的代價,付出了他會感動嗎?
當然不會,她自己的崽自己最清楚,救了他沒準會成為仙俠版農夫與蛇的故事。
所以,到底要不要救是個問題。
就在少女猶豫不決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那只冰涼瘦弱的手緊緊地抓住。
少年聲音沙啞,似呓語似夢魇。
睡夢中不知在呼喚誰的名字,卿卿分辨不清。
只能聽到他說:“不要走。”
卿卿的腳步硬生生的止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