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松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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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秘境的随身空間已經夠大手筆了,靈草靈花,靈植靈獸,靈氣充裕,更遑論其他。柏青霄擡起袖子掩唇咳了兩聲,虛了虛眼。
裴庚剛說,還、還有下次。
雖然但是……想要!
柏青霄立馬把自己剛剛想要趕徒弟走的想法淹沒在內心深處。他欣然摸了摸裴庚腦袋,“高興!為師十分高興,寶貝徒弟長大了。”
裴庚腼腆地笑了笑。
白得一個大便宜的柏青霄這時想起什麽,他轉過身去醫治旁側惶恐不安睜着眼看他們的妖修。“差點忘了你們。”
掌心湧出富有生命力的靈光,落進顫抖不安的軀體內。
柏青霄一連檢查了幾個,給他們松了綁,把他們扶起來,“還好沒傷及要害,你們快些離開吧。”
這些妖修頭頂着毛茸茸的耳朵,性情小獸一樣怯懦膽小,連道個謝都是顫音,幾不可聞。柏青霄剛說完話,這些人便互相攙扶着離開了。
只剩下被阿良踹了腦袋那一個更為嚴重,血糊了半張臉,也一直沒醒。那些人倒是想把人帶走,只是都受了傷,沒有餘力去擡。
柏青霄抿唇,喂了此人幾顆丹藥,觀察反應。
這妖修吃了藥,呼吸還是那般微弱。柏青霄往四處看去,想幹脆先尋個地方把這妖修藏起來。
畢竟他和裴庚總不能帶着素不相識的人走。且不說其他,防人之心不可無。
裴庚見他到處張望,好奇道,“師尊,你在找什麽?”
見他一副明明什麽都不懂卻很是認真的模樣,柏青霄心情極好,幾乎不受控制又想逗人,他笑眯了眼,“好人做到底,給他埋了呀。”
裴庚:……
這熟悉的話語,這種語氣,他就知道!
裴庚想起曾經的自己,再看看那昏睡着渾身發顫的妖修,此刻代入感極強。仿佛躺那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裴庚喉尖動了動,咽下一抹唾液,謹慎道,“師尊,我覺得他還有救,要不您再試試?”
怎麽都被騙過幾次了還會信。柏青霄笑了一會,對消極怠工的家夥佯怒道,“醫書看到哪了,過來試試手?”
“弟子還有事。”裴庚飛快搖頭,撿起地上那些妖修脫下的鏈子,轉而把昏迷不醒的阿良捆起來。
他磨磨蹭蹭許久,直等到柏青霄停下才蹭過來。柏青霄見他這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剛才給人解圍的是你。怎麽這會兒救人,卻是半點不積極。”
裴庚拍了拍手,坦坦蕩蕩,“師尊,弟子本也沒想救他們的。只是看到您那麽在意,而且弟子也想試試自己修煉成果,才代您出了手。”
這還和他扯上關系了?柏青霄略顯詫異,他剛要說話。
身側挨着樹半躺着的妖修發出一聲痛呼。
醒了?柏青霄低頭看去。
這人捂着額頭,被血凝住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一雙無比警惕的眼。他記憶還只到昏迷前——周圍的人類修士都是要抓捕他們的人!——妖修五指成爪向離得最近的人類攻去。
這對柏青霄而本不算什麽,阿良都能制住的妖修,攻擊落到柏青霄身上也不過毛毛雨,一拂便去了。
但柏青霄沒料到裴庚反應那麽快。
眼前一道身影閃過,咔嚓的骨折聲響耳。那妖修痛呼一聲,抱着自己骨折的右手在地上翻滾。
這人竟敢無緣無故對他師尊動手,裴庚心口陡然燃起一道火氣,越燒越旺,沖昏整個頭腦。他黑着臉提起劍,“白白浪費我師尊法力救你!”
他一把劍狠狠戳進妖修臉側的泥土去,入土三分。那眼神狠厲,看起來不像威脅,倒更像想直接把劍戳進妖修腦袋去。
只不過沒留意一會兒,裴庚怎麽反應那麽大。
“裴庚,”柏青霄為裴庚過激的反應感到驚疑不定,“你在做什麽?”
裴庚回頭,殺意畢現,“師尊!這人白眼狼,弟子替您殺了他吧。”
什麽時候裴庚戾氣這麽重了?柏青霄心裏一驚,那一眼的殺意來的又急又快。柏青霄本能覺得排斥,唯恐他哪日因為這戾氣和沖動傷了他自身性命。
“裴庚!”
裴庚頓了頓,終于在柏青霄第二次喊他時拉回了幾分冷靜。他目露迷惘,“師尊,您不願意嗎?您生氣了?”
柏青霄當然不至于為了這點事生氣,他擔心的是裴庚的表現不太對勁。
柏青霄擰眉盯着裴庚半晌,确認面前的弟子的确神志清醒。方才緩了語氣,向他招手,徐徐道,“過來。”
“師尊?”裴庚一臉莫名其妙走過去,在柏青霄面前半蹲下來。
只見柏青霄擡起一指朝他點來。
裴庚驚得閉了眼,輕柔的觸碰落在額間,也不知柏青霄做了什麽,指腹下一點清涼的法力順着頭腦綿延至周身四肢百骸。
裴庚瞬間靈臺清明,原本有些起伏的情緒漸漸平複,呼吸都清爽了幾分。身上飄飄然一陣輕松。
“好了。”柏青霄收回手,沒察覺裴庚異樣。他想了想,覺得保險起見,還是得日後再觀察觀察裴庚的劍道。
柏青霄交待道,“你去旁邊念一念清心咒吧。”
“師尊,剛那是什麽?”裴庚摸了摸額頭,餘下一星半點奇異的觸感。他喃喃着,“好神奇,是什麽法咒嗎?”
柏青霄笑了下,曲指彈了一下他額頭,“下次教你,去吧。”
剛醒來的妖修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先被裴庚折了一只手。
這還怎麽好好說話。柏青霄有些愁人,他把人拉起,試圖解釋,“我們不是壞人,你仔細瞧瞧,和剛剛捉你的人可一點都不像。”
可憐兮兮的妖修捧着手,縮起小腿,上下打量他一番,扭頭就想跑路。
柏青霄話都沒問完,哪能讓他這麽快跑。他眼疾手快,一把揪住那妖修胳膊把人面朝下摁倒,笑吟吟一屁股坐在他背上,“诶!兄臺,我話還沒問完呢。天色不晚,咱們先聊會天?”
這師徒兩都不是什麽正常人!被壓制在地上的妖修四肢瘋狂掙紮,張嘴露出四只尖牙,喉間發出‘赫赫’的聲音。
“別怕,我們真是好人。”柏青霄尚未知道這是什麽品種的妖獸,但光看那腦門上豎起的兩只毛茸茸灰色尖耳。如果不是時候不對,倒真有些手癢癢。
想撸!
嗯,手感很好。
沒經過別人同意就直接上手摸了兩把的柏青霄低咳一聲,心虛地收回手。他一手定身術強勢鎮壓住想要逃跑的妖修。在對方惶恐的眼裏擡起手。
沒有攻擊,也沒有打罵。掌中治愈術閃着柔和的光,落在對方毫無知覺的手上,便止了那些微的顫抖和紅腫。
妖修的神色也從最初一味的排斥慢慢冷靜下來。他仍在急促不安地喘息着,胸膛起起伏伏,一只眼還睜不開。
但好歹沒有那麽鮮明的排斥了。
柏青霄放下手起身,沒骨頭似的挨在樹邊站着。“看吧,都說了是來救你的。剛剛我讓你那些同族先離開了。喏,你往後瞧瞧,剛剛喊打喊殺那人還在地上呢。”
方從地上爬起的妖修聞看去,阿良果真昏在那。他頭上獸耳激動地豎起,若不是柏青霄攔着,下一秒就想撲過去把人撕成碎片。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和那家夥之間到底怎麽回事嗎?”柏青霄見他一副随時想跑的樣子,好笑道,“說完就放你走,急什麽?難道你欠了人家靈石不還才被圍毆了?”
雖說是随口猜測,但怎能這樣‘颠倒黑白’?
妖修尚且沒有平複情緒,聞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出口就是怒氣沖沖嘶啞的一句,“明明是他們整個宗門都圖謀不軌,到處捉捕妖修做實驗!”
“你說什麽?”這消息着實有些匪夷所思,柏青霄略顯驚訝,懷疑自己聽錯了,“做什麽實驗?”
只見那妖修緊緊握拳,眼裏鮮明的恨意,牙縫裏一字一字蹦出話來,“是那該死的換丹實驗。把妖修的妖丹換到人類身上的實驗!”
換丹?柏青霄瞳孔微縮。他幾乎立刻想起淩碧紗。
因為秘境裏他就遇到了被一個神秘的黑袍人追殺的淩碧紗和她相好,兩人也是被換了丹。
而且那修為遠在他之上的黑袍人還與沈君越相識。
莫不是黑袍人其實是阿良宗門的師祖之類的?
細細想來,淩碧紗也曾說她自己不知為何被盯上。
她也與阿良相識。
種種前因後果,由不得柏青霄多想。甚至作為醫修,他尋思了一下換丹的可能性,“這有什麽用?豈不是害了兩個人?”
修士修行有幾個階段: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大乘,渡劫。
練氣時期引氣入體,從此與凡人有別。築基後期把靈力凝聚,突破後成就金丹,再碎丹成嬰。種種過程,唯有金丹期的人類修士才有金丹。
可若是妖修,便打從開始有了一顆核心的妖丹用以凝聚靈力。
試圖剖妖修的妖丹給人類修士用,不可理喻。柏青霄皺眉道,“幕後主使到底是誰?這種事簡直喪心病狂,毫無意義。”
是阿良那金丹期的掌門父親,還是金丹期的長老。不對,那人修為在元嬰之上。難道是什麽老祖?
妖修喉嚨裏發出赫赫聲,他意味不明扯了扯唇角,“奉勸一句,少管閑事,小心引火燒身。你也快些離開吧。”
他迅疾擡起剛剛才被柏青霄治好不久的右手,五指骨在裴庚驚訝的視線裏拉長變尖,毛發旺盛,瞬息化作一只尖利的狼爪,沖阿良心口直去。
“等等。”柏青霄身形比他更快,一下子擋在他面前,不容置疑按下他的手腕,“此人我還有用。”
妖修緊緊盯着他,柏青霄幹脆把話重複了一遍。
許是打不過的原因,妖修顯然很想殺了這個兇手,然而柏青霄既然不肯,他便沒有任何法子,更沒必要與一個元嬰大能結仇。
妖修呲牙,“今日不殺,他早晚也得死在我手上。”
“随你。”柏青霄挑眉,“但今日此人歸我。”
一聲狼嚎震徹山林。
面前的人早已不見,站起來近兩米的灰狼看了這師徒兩一眼,矯健的四肢交替,在山林間奔跑,片刻就不見了人影。
柏青霄轉過身,便看到裴庚一臉震驚,像是看到了什麽驚世駭俗的畫面。
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化作獸形,對凡人來說畫面的确過于刺激。
嗯,小徒弟還是那個好糊弄的小土包沒錯。
“怎麽,第一眼見妖修變身?”柏青霄笑眯眯走過去,伸出二指撓了撓小徒弟下巴,“嘴再張大些,下巴就要掉了。”
說的什麽瞎話,他有那麽好糊弄嗎?裴庚惱羞成怒,推開他的手。“師尊!”
“你要實在好奇。”柏青霄耍雜技一樣張開手,白皙有力的掌心裏慷慨地抓着一大把丹藥。
他沖裴庚道,“為師這有好多的化形丹呢,要不要來兩顆?為師給你找面鏡子讓你全方位欣賞自己變形的過程。”
裴庚搭着他手腕,把他手推開了些,有氣無力,“師尊,別捉弄弟子了。”
“嘁,外面一堆人求着要呢。也就你這傻小子不肯吃。”柏青霄收回手,指使着裴庚幹活,“把這人松綁。”
剛剛才費了不少力氣把人綁起的裴庚滿腦子問號,“那我不是白幹活了嗎?”
“誰讓你不聽話。叫你來治人跑去做其他。”柏青霄狠揉了一把裴庚腦袋,直把人整理的帥氣整潔的發型揉成一團雞窩。又随手撩起那高馬尾在裴庚發冠上纏了兩圈,把人折騰的不成樣子。
方才滿意地摁了他腦袋兩下,使喚道,“別廢話,給人松綁。”
太惡劣了。盡管長高還是被師尊全方位壓制的裴庚抱着毫無美感可的腦袋敢怒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