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惦記別人的妻子,燕懷君還要點臉嗎?◎

聽到這個稱呼, 勝玉不由得放松了些。

一部分尴尬轉成了不好意思。

“什麽小花仙,別叫這個。”她拒絕, 找了張椅子搬給燕懷君坐。

燕懷君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 一邊坐下來,一邊摘下頭頂的鬥笠:“行,那你也不能叫我——那個。”

勝玉頓了頓。

“那個”指的是她小時候給燕懷君取的外號,兔子。

那時候燕懷君習慣梳一個發髻, 腦袋後面冒出來兩個小角, 像兔子耳朵。

勝玉叫了一次之後, 就傳開了, 漸漸就叫習慣了。

她叫他小兔子, 燕懷君不服氣,問那她是什麽。

勝玉想當點厲害的角色, 剛好聽了一出戲,戲裏有個最厲害的小花仙, 便昂着下巴說自己是小花仙, 還要求身邊的朋友都這麽稱呼她, 盡量要喊出山大王的口氣。

後來讀的書多了點, 才知道“小花仙”這個稱號,也并沒有多少氣勢, 于是又蠻橫地不許別人叫了。

勝玉看了眼燕懷君。

她倒是想叫。

但是現在也叫不出口了。

燕懷君跟以前那個任她欺負的小少年也不一樣了,現在的燕懷君面容端肅,高大的身板很有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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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玉端了杯茶給他,問他這些年都在做什麽。

“大多時候都在游歷山水,細化輿圖。”

燕懷君是個純正的文臣, 他這樣的又有實績又有文才, 是大梁朝廷中最不敢惹的, 人人都要敬一分。

勝玉看着他,不由得比較了下。

他跟李樯還真是反着來,李樯面容俊秀,看着是冠玉似的公子面,實際卻是武将的身板;而燕懷君五官正氣凜凜威嚴,看着很兇,卻是個執筆繡河山的書生。

燕懷君沒有問她過得怎麽樣。

黃瑩給他的信裏,大約已經都說清楚了。

因為想到李樯,勝玉就自然而然地說:“李樯還不知道你來了吧,肯定會大吃一驚的。我讓人去叫他,中午一起吃個飯。”

燕懷君笑了笑:“他肯定知道的。”

“什麽?”

燕懷君搖了搖頭。

“沒什麽。勝玉,你……喜歡他嗎?”

這個問題,必然是唐突的。

但問的人是燕懷君,勝玉也就不覺得被冒犯。

反而覺得,幼時好友多年不見,還能這樣坦坦蕩蕩地問出這種問題,正說明他們之間毫無隔閡,也說明燕懷君是真的關心她。

勝玉心生暖意,便開心答道:“喜歡呀。”

她點點頭,眼裏的光都是閃亮的。

燕懷君定定看了她一會兒,也笑着點了點頭。

“那就好。”

李樯收到消息,到得很快。

他大步走進來,就看見勝玉和燕懷君正坐在同一張石桌旁,勝玉言笑晏晏地給燕懷君茶杯添滿。

直到勝玉看見他,朝他揮了揮手,李樯才理了理衣襟,放緩步子沉穩地走近。

燕懷君同他打了聲招呼,笑眉笑眼的,好似他并不是多年未見的客人,而是就住在這裏、對這兒一切都熟悉至極、日常來串門的友鄰。

李樯面色愈沉。

不過,也沒有誰有時間關注他。

桌上,燕懷君一直同勝玉聊着。

“你這鋪子看起來挺紅火,黃瑩的信裏可是一句也沒提到。”

勝玉有些不好意思,往四周環顧了一圈,目光裏帶上點隐隐的自豪。

“是啊,那時還沒開呢。從京城回來以後開的,所以黃瑩姐也不知道。”

“那我是第一個看到的了。”燕懷君含笑。

李樯咳了兩聲。

勝玉沒注意,燕懷君倒是瞥了他兩眼。

注意到燕懷君的視線,勝玉想起來方才燕懷君問她喜不喜歡李樯,她很果斷地答了喜歡。

現在對着李樯不管不顧的話,是不是會讓燕懷君覺得她不誠心,覺得她很壞啊。

于是勝玉轉向李樯,認認真真地關心了一句:“李樯,你不舒服嗎,着涼了?”

李樯面色稍緩:“沒有。”

“哦。”勝玉說,“那你就不要老是在飯桌上咳了,我看你剛剛已經咳了好幾次了。”

李樯:“……”

“如果你實在不舒服,可以去旁邊休息一下。”

“行了。”別再說了。李樯黑着臉道,“我不想咳了。”

燕懷君笑意深深。

等吃完飯,勝玉去找丫鬟倒茶來給幾人漱口。

李樯和燕懷君并肩站在屏風前。

李樯和燕懷君從前就不算親近,這會兒也沒多少話可以聊。

随口問了句:“什麽時候走?”

燕懷君颔首道:“不急,留多久都可以。”

李樯磨了磨牙。

“既然這樣,我和勝玉商量商量,會替你找一個合适的住處。”

或許是因為勝玉不在眼前,或許是因為被挑釁。

燕懷君再壓抑不住,在嚴正平和的表象下洩露出一絲怨恨。

他輕聲:“李樯,你占着偷來的東西就這麽心安理得?”

李樯唰地看了他一眼。

兩人都對彼此的身份和心思心知肚明,李樯鋒銳的眼眸也不再掩藏,滿是敵意。

“偷?你有什麽立場說這個字,我憑本事罷了。”

燕懷君雙目依舊定定地盯着門外暗沉的天,這段時間是金吾郡的雷雨季,天總陰沉着,似乎濕濕的永遠不會放晴。

“本事?還是手段?不敢光明正大,只能巧取豪奪,不是偷是什麽。若是沒有那些陰差陽錯,讓勝玉自己選,你覺得她會怎麽選?”

李樯閉口不言,牙根咬得死緊,嘴裏幾乎泛出腥氣。

勝玉會怎麽選,他當然心中有數。

他從來不是勝玉優先選的人。

以前在學堂裏,勝玉只有在身邊沒有別人的時候才會看到他,跟他說上兩句話。

現在,勝玉也是在走投無路、無人可依的時候才會跟他親近。

如果勝玉身邊有燕懷君,有黃瑩,有淩昭……有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找他幫忙。

李樯沉默良久,咽下齒間泛起的血絲。

然後極力以輕飄飄的語氣咬字:“至少好過你,特意在皇帝面前求了個游山歷水的活兒,結果幾年了連勝玉的人影都沒找到——你們就根本沒緣分。”

“緣分?”燕懷君嗤笑,“李大将軍還信這個。我現在就去向勝玉表明心意,讓你看看我們的緣分……”

燕懷君話沒說完,被李樯一拳打斷。

李樯當真暴怒,雙眸斂如刀鋒,瞪着仇人一般,指節狠狠砸在燕懷君面上。

燕懷君被打得偏過頭,捂着左邊面頰,舌頭舔了舔內側。

頭腦嗡嗡作響,牙根都似乎隐有松動。

李樯仍未解氣,揪着他的衣領還要再補一拳,零落腳步聲急速奔來,被勝玉厲聲喝住。

“住手!李樯,你發什麽瘋。”

李樯唇瓣微顫,頗用了些力氣才松開緊握得幾近僵硬的拳頭。

燕懷君揉了揉面頰,轉向勝玉,溫溫文文地笑了笑。

“沒事,勝玉,我一時興起想活動活動筋骨,跟李将軍切磋下。”

勝玉不怎麽信,一邊查看燕懷君傷勢,一邊仍然懷疑地打量了李樯幾眼。

燕懷君臉上的傷,一時之間确實看不出什麽。

他言笑若常,安撫了勝玉好幾句,勝玉才不再追究。

燕懷君沒待多久,說自己在客棧有東西要收拾,很快離開。

等他走後,勝玉埋怨地看着李樯。

“你幹嘛真的動手?他是個文臣,受得住你一拳嗎。”

李樯冷笑一聲。

是啊,他怎麽忘了,燕懷君是在官場上浸淫了幾年的文臣,渾身都是心眼。

但是即便知道這個,若是再讓他聽見燕懷君那話,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揍下去。

惦記別人的妻子,燕懷君還要點臉嗎?

李樯渾身是火,聽不進勝玉的教訓。

搪塞道:“他自己找打。”

勝玉踢了他一腳:“就算他要跟你切磋,你不知道讓一讓?他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你打壞他了怎麽辦?”

聽見“客人”二字,李樯身上的火熄了一半。

他瞥一眼勝玉,又瞥一眼。

忽地沒頭沒腦問她:“你下午做什麽?”

勝玉翻了個白眼給他。

“看着鋪子呗,還能做什麽。”

李樯不動聲色,心裏長松一口氣。

他本以為勝玉還要去找那燕懷君敘舊。

看來燕懷君引以為豪的從前情分也不過如此,他再怎麽惦記,他現在也只是客人。

他和勝玉才是一塊兒的。

李樯彎下腰,拉着勝玉過來在臉上用力親了一口。

“那你在鋪子裏好好待着,我下了值過來接你。”

光天化日,勝玉嫌棄地推開他,身上沒找到巾子,又抓過他的衣袖擦臉。

“你去就是了,快點走。”

她沒說“不要你接”就是沒生氣。

李樯抿唇一笑,快速地低下頭,在她剛剛擦幹淨的地方又親了一口,然後拔腿走了。

勝玉又氣又羞窘,除了瞪着他快速離開的背影,也拿他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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