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六吃過早飯,元清沐來到位于市郊的大型卡丁車場。
她的母親唐曼秋上有四個哥哥,父親那邊也是家裏老幺,父母均是同輩最小,深受關懷。她雖是獨生子女,但親戚中同輩的兄弟姐妹衆多,各方平日裏對她也是各種寵愛照顧。
這個卡丁車場,就是與她關系最為親近的表哥唐佩陽今年剛投資建成的。
車場分為室內室外兩部分,旁邊還連帶着中延市最大的二手車行。
中延市以前沒有規模嚴謹的二手車交易地點和市場,唐佩陽頭腦精明,前幾年抓住這個機會,借着父母的人脈和自己的經驗,壟斷了中延市大半的二手車交易租賃等生意。
唐佩陽以前酷愛各種機車汽車,這幾年眼見現有生意逐漸穩定,市郊地價還算合理,他又琢磨起自己的愛好來。
剛開業時元清沐就想去玩,她現在還不夠年齡考駕照,也只能玩這個過過瘾了。
唐佩陽見她來了,上去掐着她的小臉:“小丫頭來啦,诶,兩個月沒見,你是不是胖了?”兩個人差了八歲,但從小到大都在一起玩,跟親兄妹似的,互怼才是正常狀态。
“呸,你才胖了。”元清沐不客氣地拍掉他的手,說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唐佩陽蓄着幹淨清爽的短發,斜飛的英挺劍眉,棱角分明的輪廓,正是男人褪去稚氣走向成熟的模樣。不知道得迷倒多少人,也不知道什麽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他...
想到唐佩陽的性取向,她又惡趣味地補充:“不僅胖了,頭發好像還少了。”
唐佩陽不在意,大咧咧地招呼她:“哈哈,我又胖又禿行了吧。走,哥帶你玩去。”
元清沐跟着唐佩陽室內室外酣暢淋漓地玩了大半個上午,卡丁車場還沒修單獨休息的地方,兩人來到旁邊車行二樓坐着閑聊。
車行是開放式的,二樓只有巨大的透明玻璃作為隔離,從樓上能清楚地看見一樓停放着寄售的各種二手車,還有忙碌的員工和進進出出的客人。
元清沐正聽着唐佩陽講解下面有特點的車型。
這時,外面駛進來一輛普通的家用轎車,元清沐餘光掃見,剛要收回視線,就瞪大了眼睛,她看見車上下來的修長身形,竟是姜然。
唐佩陽見她神色有異,也跟着看過去:“怎麽了?”
“沒事,那下面是幹什麽呢?”元清沐下意識地把椅子往後挪了挪。
唐佩陽看着她的動作,有些疑惑,嘴上還是解釋:“估價啊,車主把車開過來,我們檢查車況和手續,然後報價,雙方都覺得合适的話,我們就收下啦。”
“哦...這樣啊,”元清沐擡了擡下巴示意,“那你覺得樓下剛進來這個,能值多少?”
“哈,光用眼睛看可看不準,一會估完他們會把報告拿過來,你感興趣的話,看一下就知道了。我現在這麽看,嗯...排除事故車的話,六萬左右吧。”
元清沐看着樓下和店員繞着車來來回回檢查,不時說着什麽的女人,腦海裏又想起開學前兩天晚上的事,這樣看來,姜然是真的需要錢。
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原因,她也沒法解釋為什麽這麽好奇,就當是接二連三讓自己碰上的巧合吧。
唐佩陽看着元清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會錯了意,打趣她:“怎麽,駕照還沒有,就想買車啦?那你快點考下來,哥這車随你挑。”
“切,別逗我啦,考駕照,我烤個大餅還差不多。”元清沐不顧形象地對着他翻了個白眼。
“你啊...”唐佩陽看着她的樣子,不禁失笑。
不多一會,員工送上來報告,各種數據元清沐看不懂,直接看向右下角的總價,六萬三,和唐佩陽估計的差不多。
唐佩陽看完,覺得沒什麽問題,剛想簽字同意,旁邊一個聲音傳來:“诶,哥,等一下。”
唐佩陽嘴角一彎,示意員工先去樓下等着。
“你一叫我哥,我就知道你準有事。”唐佩陽微眯着眼,笑得像只狐貍。
“嘿嘿,”元清沐被拆穿,不好意思地一笑,指着他手中的報告,“這價格,顧客還不知道吧。”
他還沒同意,顧客當然不知道。
唐佩陽仿佛猜到了元清沐的心思,把那張紙放到了一邊,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聽她繼續說。
“哥,那你看,這車最多能值多少?”
唐佩陽伸出骨節分明的三根手指,做了個指尖并攏的動作。
“那...這個數,行嗎?”元清沐有樣學樣地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手勢。
唐佩陽看着她滴溜的雙眼,像個小漢奸似的動作,不禁嗤笑出聲。
“哎呀,你別笑嘛,正經的。”元清沐見他笑,以為是自己過分了。
唐佩陽就着比完數字的手指,摩挲着下巴:“嗯...說說理由先。”
“其實下面這個人我認識,她是我現在的班主任,我們……”元清沐簡單地把這兩天發生的事說了一下,最後下了個結論,“反正我就是挺好奇的。”
“好奇?哪種好奇?你不會...”唐佩陽聯系自身原因,不由得一下想歪。
“什麽?”元清沐見他話說一半,又看他表情古怪,知道他想什麽了,“哎呀,不是的,你能不能正經點,你就說行不行吧。就是讓你賠錢,怎麽了!”
唐佩陽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兩眼,見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
元清沐的請求他自然應允,不過出于對自己妹妹保護的心理,他也存了要好好調查一下姜然身份的心思。
元清沐看着他無奈點頭,又快速補了一句,保密啊。
兩人從小到大不知道互相保守了多少大小秘密,也不差這一個。
何況秘密,有時也是拉近和維系人與人之間關系的一種紐帶。
唐佩陽叫來員工,吩咐重新做了份報告,簽了字,讓人拿下去了。
姜然在樓下等了半天,以為是對方不想接手,結果等看見價錢,不由得一愣。
她不懂行情,但來之前也查看過一些類似的車型,現在這個價格遠遠超出了預期。她想不出原因,只當是車況保持的比較好,這家車行才出得價高,也算不幸中的幸運吧。
中午和唐佩陽一起吃完飯,元清沐下午還有課,市郊不好打車,正準備讓張濤來接她回家取上課要用的東西,唐佩陽卻說自己下午左右沒事,提出送她,順便看一看她新換的地方。
兩人到了家門口,唐佩陽看着姜然家,問她:“對面住的就是今天去店裏的,你說的那位老師?”
看見元清沐點頭,他暗暗記下了地址。
唐佩陽跟着進屋簡單看了看,就開始嫌棄地指指點點。
這個窗簾不好看,那個架子不美觀的。
說着說着來到陽臺,陽臺是半封閉的,前面沒有遮擋,很适合收拾出來平時放松觀景。
唐佩陽的車行都是他自己一手設計的,看着堆滿雜物的陽臺,更加嫌棄。
“啧,你好歹也是半個藝術人,怎麽這點格調都沒有,一小姑娘弄得家裏像狗窩。”他一邊吐槽屋子一邊吐槽元清沐,“這樣,你給我兩天時間,包你滿意。”。
元清沐氣結,除了陽臺,家裏哪裏都幹淨整潔,怎麽就是狗窩了。
回怼了他一句:“你才是半個人,”想了想,幹脆随他去弄,“你願意折騰就折騰吧。”
唐佩陽無辜地看着她:“那你給我把鑰匙啊。”
元清沐深吸一口氣,從自己的鑰匙圈上摘了把鑰匙用力按到了他手裏。
下午美術課練習的是色彩。
元清沐習慣在畫紙旁多準備一張空白紙用來試色,一般她都是調完色,在紙上随意輕點或者輕劃一筆。
林池露檢查完她的臨摹作業走過來時,就看見那張試色紙上,畫着不同顏色的筆觸,隐約看上去像是個然字。
“然...?”林池露帶着些遲疑和驚訝念出來。
“嗯?”元清沐突然聽見這個字,一愣,轉頭順着林池露的視線,也看見了自己在草紙上無意識點出來的字。她剛想用筆劃掉,又轉念一想,好像沒有必要劃掉。
“啊,随便點的,确實有點像哈。”元清沐随口附和,轉過頭繼續作畫,沒看見身後的林池露突然黯然失神的表情。
轉眼又到周一,開學也快半個月了,見大家已經逐漸熟悉,姜然決定今天班會時選出班級幹部。
班長候選人呼聲很高的有兩個人,韓晴和張锴。
本來還有個元清沐,但她以自己需要總去畫室為理由,退出了競選,其實是她私心覺得這東西費心費力。
最終,文科班的男生并且學習好的不可多得,張锴票數比韓晴略多些,一個班長,一個學習委員。
接着就是各科的課代表,人數較多,就沒有進行輪番投票,報上來的人交給各科老師自行選擇。
其他科的課代表都很快選了出來,只剩下姜然的政治。
不知道是不是礙于她是班主任的原因,報上來的竟然只有兩個平日裏比較調皮的男生。
雖說有教無類,可這兩個學生明顯不太合适,姜然看着手上的紙條,第一次對自己的職業生涯産生了懷疑。
眼看要下課了,姜然也不想拖到下次班會再選,視線來來回回在班級裏掃了兩圈,公布完選出的其他班級幹部名字後,她面不改色地接着說:“政治課代表,元清沐。”
元清沐:“???”
她停頓一下:“一會下課後,各科課代表去找自己對應的老師了解一下情況,班長和學委到我這來。”
杜星蓉碰了碰元清沐的胳膊,投過去一個疑惑的表情,她可是看着元清沐什麽也沒報啊。結果看對方也是一臉懵的樣子,兩人相對無言,只得低頭默默自習,等待下課。
下課後,姜然先和韓晴、張锴交代班級事務,元清沐站在一旁望天,沒過一會,兩人回去了,只剩下她。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看着姜然,先是乖巧地笑了一下,才開口:“姜老師,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但是我平時晚上還要去畫室,可能就...不能勝任。您看還是把這個機會讓給其他同學吧。”
姜然彷佛猜到了她的說法,沒有驚訝,也沒有解釋為什麽名單上沒有,自己還要選她,語調平平地說:“當我的課代表,不會占用你很多時間。”
元清沐:“......”
姜然态度如此,她也不好再反駁,只得接受。
晚上放學回到家,見陽臺的雜物已經被唐佩陽白天派人來清理過了,元清沐心想,動作還挺快。
洗漱完畢已經快十一點,她感覺有點餓,在吃與不吃的糾結中熱了一杯牛奶。
捧着杯子饒有興致地搬了把藤椅到陽臺坐下,一邊小口喝着牛奶,一邊擡頭遙看星空。
遠處天邊不知是雲是霧,襯托着月光柔和似絮。
她拿出手機拍下,順手發給了唐佩陽,狗腿般地誇贊鼓勵他,早日把自己的陽臺重新裝修一番。
對方沒回,大概是在忙或者睡了。
元清沐沒放下手機,上下滑動着通訊錄,屏幕借力緩緩停在了字母J開頭的那一欄。
像被什麽驅使着似的,剛才的圖片被編輯成了彩信。
她把空杯放到一旁,感覺自己喝的不是牛奶而是酒,要不然怎麽指尖輕點,按了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