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毒蠍子比眼鏡蛇善良。

陸姩一個人霸占這張大床,她也是長胳膊長腿的人,擺一個大字,就攔住了彭安。

她有恃無恐:“我諒你也不敢壓到我身上。”他的那一句“不願她死”,等于給她吃下定心丸。

測試,測的人是他。這一個晚上矛盾掙紮的人也是他。

“已經快兩點了。”彭安把她的腿放回被子裏,“陸小姐,我睡不到這張床,你今晚也別想睡。”

“你要做什麽樣的測試?小的,或者大的?”陸姩的手指放在自己唇上,見彭安目光追随而來,她輕輕點了點紅唇,“要親親嗎?”

彭安冷着眼。

但……是不樂意嗎?

她的手指沿着紅唇向下,點到凹陷鎖骨,再按在溝壑上,朝他妩媚一笑:“要親哪裏?”

他搖頭:“我怕你死得很慘。”

陸姩在被子下扭了扭腰,像搖曳的柳葉。她的表情帶點兒嬌俏。和彭安一起,她大可不必擔心他獸性大發。她打了個哈欠,向旁邊翻身,留一個溫暖的被窩給他:“很久沒有和男人同床共枕,我不習慣。”

彭安将沙發上的被子堆到大床的中間,等于畫上一道楚河漢界。

陸姩哼笑兩下。

原來是他防着她獸性大發呢。

他睡覺很乖,躺下很久都不需要變換姿勢。床是他自己要躺,但他靠向床沿。

陸姩豈能讓他如意。她蹬到被子上,擡腳蹭他,用腳趾在他的腳背點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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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腿上的肌肉繃緊了。

測試已經開始。

她先是胡亂地蹭,慢慢地,她順着他僵硬的肌肉走勢,向上進軍。她側頭,一手支額,觀察他的臉。

彭安的眉毛掀了一下,除此之外,平靜無波。

她一手去戳他的肩,向裏按,又是僵硬的肌肉。

她這時游走在生死邊緣,全憑他的忍耐力在延長她的生命線。

“彭安。”她笑問,“你這是什麽毛病?”

彭安閉着眼睛,但這樣更加放大除視覺之外的其他感官。

陸姩的腳蹭過來,他記得她小巧的腳趾。她的手撩撥他的肩,他知道她指上的指甲修得圓潤。

他滿腦子是與她同床的畫面。但表面靜如止水。

她的磨蹭帶着不懷好意,她就是看不慣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她要碾碎他的冷靜,盼着他失控。

她已經撕開他的一層“溫和”僞裝,冷靜之下的第二層的面具呢?他還沒有露出他真正的“殘忍”。

陸姩的腳趾越過他的腿肚,越過他的膝蓋,爬上了他的大腿。

彭安猛然睜眼:“陸小姐,到此為止。”

“哦?”她說話的同時,指尖在他的手臂上畫圈圈。

彭安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冒險,陸小姐。”他的手掌和他的聲音一樣涼飕飕。

陸姩收回手,腳上安分了。但心裏還要冒險,她半撐着身子,坐起來:“這就受不住了?”

彭安呼出一口氣:“累了一天,該休息了。”

“是啊。”她撩撩頭發,“這幾天只能穿襯衫睡覺,不透氣,悶得慌。”

她又松了一個扣子,拉開衣服。

晃着明亮的白,果然一下子吸引住彭安的視線。

她低聲,問:“你剛才望了很久吧?”

彭安摸到床頭的眼鏡,戴上去,目光停在敞亮的雪山:“這是陸小姐的送分題嗎?”

陸姩從東五山出來以後,她不再瘦得可憐,身段凹的細,凸的滿,回到了完美的曲線。她膚色白皙,他光用眼睛就知道她的彈性。

她故意用手臂去夾,把中間那道線擠得滿滿當當。

二人沒有肢體接觸,都在用眼睛對戰。

他冷漠又深沉。

她用手托了一下,搖曳出一陣蕩漾起伏。

白花花的。彭安的手指跟着一動。

這是危險的信號。

他迅速摘下眼鏡。

什麽溝壑、什麽柔軟,與他無關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睡吧。”他的聲音有點沙。

“不堪一擊。”把床比作戰場,彭安是新兵。陸姩是實力卓然的大将。她有點有勝之不武的意思了。

身邊飄來若無似無的香,彭安遲遲不能入睡。

他和她之間距離半米,而且,香越來越濃烈。

但陸姩根本沒有擦香水。

一切是他的臆想。

近視眼在昏暗房間裏什麽都看不清,可他的眼前又有明亮的女人畫面。

逃亡以來,彭安時刻在失控邊緣徘徊,陌生不定。頭上懸了一把刀,他全憑自控力拉扯繩子。

陸姩在刀下笑,滿臉無辜,渾然不覺一松一緊的刀起刀落。

彭安躺了一個小時,還是回到了沙發。遠離女人香。

這才睡着了。

清晨日光照來,陸姩清醒,瞬間向旁邊踹去一腳。

空的,沒有人。

她睜開眼睛。

彭安不在。她見到他又在沙發上。

她說,分不清他要殺她還是救她。

這不是明擺着嗎?她還活着,就是答案。

真是奇怪,他線條明明是冷冽的,她卻覺得他乖乖巧巧。

她是被豬油蒙了眼睛。

陳展星的日常起居沒有大病初愈的樣子,他無聊時,他習慣性點上一支煙。

醫生勸幾句:“陳先生,注意身體。”

金長明跟着勸。

陳少當家不聽。

衆人沒辦法,他們不能和彭安一樣,直接上前搶煙。

陳展星的唇上白霧袅袅,他衣着單薄,披一件風衣外套,懶洋洋在花園賞花。

冬天,花園比較凋零,甚至他面向的那一片都枯敗了。

金長明過來:“陳先生。”

陳展星拿下煙:“有消息了嗎?”

金長明點頭:“昨天下午,黃金晟跟鄭八春在賭場起争執,劍拔弩張。聽說雙方人馬都亮了家夥。”

“誰的賭場?”

“鷹記的。”

陳展星眉峰上揚:“那是八風堂上門挑釁了。”

金長明:“因為軍火丢失,鷹記這陣子非常低調。八風堂風生水起了。”

“鄭八春這個人,之前把雲門當作眼中釘,挑釁過我們的堂口。”陳展星的笑是真的開心,“鷹記和八風堂互鬥,喜聞樂見。”

寒風卷起落地的花葉,嘩嘩直響。

金長明:“陳先生,風大了,外面很冷。進去喝杯熱茶吧。”

“彭安那邊有話過來嗎?”

“他說等我們的信號。”

陳展星咬上了煙:“過兩天,冷空氣南下,又要降溫了,別再讓那個女人四處奔波。你聯系彭安,出來吧。”

今天是陸姩和彭安相安無事的一天。

馬骝過來喊話:“再沒有消息,不止飯沒得吃,連覺都沒得睡了。”

無需彭安出面,陸姩沖着馬骝陰冷一笑。

馬骝又仿佛陷入中毒的驚擾,抿了抿唇,灰溜溜出去了。

陸姩問:“等鷹記拿到東西,仇博裕真的會放我們走嗎?他們一直以為是我殺了熊建。他不把我滅口,都不像是□□的作風。”

“能走。”彭安給了肯定的答案。

她等着他的解釋。

他不再說。

她笑一笑:“反正你人也在這裏,我就信你一回。”

夜晚,彭安一直坐着,沒有要睡的意思。沙發是他的安全區域。

陸姩故意問:“你那測試出結果了嗎?”

“沒有。”

她挪了挪位置:“我先睡了。”

“你困的話,先睡吧。”

她鄙夷:“不敢再上我的床了?”

“今天情況特殊。”

陸姩直接躺下:“随便你。”

酣夢中的她在半夜突然被拽起來。

窗外夜涼如水,耳邊響起彭安清冷的嗓子:“走。”

在性命攸關的時候,她相信他的判斷。她起來,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怎麽回事?”

彭安:“有人夜襲鷹記。”

陸姩:“我們是站在哪一邊?”

彭安看她:“你覺得呢?”

當然兩邊都不站。

“這裏是二樓,不高,我們從這裏走。”彭安到窗邊。

“二樓也能摔死人。”至少陸姩覺得,自己一跳,後半生就要指望別人照顧了。

“我先下去。”他單手拽住窗簾,向下一跳。同時,他的手順着窗簾下滑,他踩到一層窗沿,兩步一躍,順利到草坪。

陸姩“呵”了一聲。大弱雞有這般身手,當初怎麽被她捅了一刀?她那時可真是好運氣。

彭安仰頭:“下來。”

“我跳不了。”

“我接着你。”

“你行不行?”

“時間不多。”

槍聲響起,第一聲之後就接連不斷了。

死馬當活馬醫了。陸姩爬到窗戶,抓着窗簾向下跳,她沒有和彭安一樣滑下去,吊在半空晃悠悠的。

彭安:“下來。”

“你一定要接住我。”她往下一躍,把他撞了個滿懷。

他退了一步,到底是把她給抱住了。“我們走。”

陸姩:“夜襲人是殺鷹記?還是來殺我們?”

“也許都有。”

身後“砰砰砰”,一陣亂響。漸漸的,天被什麽照亮。

二人趁着夜色,從後廚的貨運通道出去。陸姩跟着彭安一路小跑,直至隐直林中,她回頭。

有人放了火。

尤其,她和彭安住過的那間房,燒得最亮。如果他們晚一步,再逃就難了。

陸姩:“來的是什麽人?”

彭安:“也許是八風堂的。聽金律師說,八風堂和鷹記昨天差點幹了一仗。”

陸姩:“八風堂、鷹記,跟雲門的關系如何?”

彭安:“各方勢力都要争奪地盤。”

換言之,都是敵人。

二人到了一片比較空曠的稀疏林子。前方樹影重重。

彭安看了看表:“這裏出去要走很長的路,周圍都有山林,也許有兇禽猛獸。夜間不宜行路。”

陸姩被什麽東西晃了眼,望過去。

他至今帶着她送的那一條鏈子,是鏈子在月光下閃過銀光。

“是啊,山野叢林間常有蛇蟲出沒。比如有一種蛇,類名叫眼鏡蛇。”她有意諷刺,“人被咬一口,症狀即發,神經系統麻痹,肌肉群喪失反射功能,呼吸衰竭而死。”

“林中也有毒蠍子。”彭安說,“蠍子危險,但蟄刺的征兆卻不明顯,傷口只是微微疼痛,之後肌肉抽搐,心率過慢,也是呼吸衰竭而死。不過,人的死亡時間一般發生在蟄刺的三四天之後。”

陸姩笑:“毒蠍子比眼鏡蛇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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