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4)

靜的聲音在尾音處那麽地一顫,洩露了恐懼,回應她的是一片濃郁而空曠的漆黑,精致的雕花鎏金裝潢在夜裏泛出鬼魅般的冷光。

鈍妖低頭靠着慢慢抽完這支煙,待黑暗中那朵火光漸漸熄滅後,轉身回了屋。

莎珈一驚,“殿下?”

”此事以後,不許再提。“

鈍妖推開門,身後年輕的女傭面色一白,又咬牙道:“殿下不想見到愛芙小姐麽?您連‘血刑’都願意替她承受,如今卻已經不愛她了麽?”

鈍妖身形滞了一滞,關上了門。

莎珈幾分震驚地怔怔看着鎏金雕花房門,簡直不敢相信似的,黑暗中她的雙眸漸漸溢出血光,咬緊了牙關。

“這可由不得您了……殿下。”

即便您對她的愛改變了,愛芙小姐在莎珈心中依舊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莎珈冷冷望着門,仿佛透過門能夠望見那個男人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後天更……【揍

最近在準備英語演講……所以……不要霸王千裏哦【喂喂喂

28,29章的內容是在無力了……不管怎樣就會被鎖QAQ

☆、42 Chapter 42

夢裏她一步一步靠近。

黑色的禮裙露出了雪白的肌膚,一頭金色的長發披散,發梢微微的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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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妩媚的湛藍雙眸,靜靜望向他,然後露出一個如花般的微笑來,輕聲念着。

吶。

我還沒有原諒你呢。

血族的世界沒有白晝。

阿茉迷迷糊糊醒來時,正濕軟軟蜷縮在男人懷裏,她睜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精壯胸膛,臉紅了。僵了半晌弱弱朝下望去,八塊腹肌,再往下……性感的人魚線一半埋在被子裏。

幸、幸好埋在被子裏,要不然她鼻子又得血崩。

窗外依舊是灰霾的天空,阿茉又眯了一會兒,覺得時間不早了,推了推身邊的男人,“喂,起來啦,難得見你懶床呢。”

“……”

“起來啦,鈍妖,我都醒了。”

“……”

“鈍妖?”

“……”男人依舊閉着眼,呼吸均勻,睫毛長長,劉海也是長長的,搭在他眼睛上。

“鈍妖?”

不對勁。

阿茉抓着被子起身去看他,愣愣的,金發一縷一縷垂到眼前,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鈍妖?”

叩叩叩,門響了三聲,莎珈推着餐車進來,“安茉小姐,請允許我為您服侍早餐。”

阿茉回過頭有些慌張了,又不知道怎麽說,呆呆看着莎珈進來,“莎珈,鈍妖他……”

“他不會醒來的。”

莎珈淡淡回答,将奶油酥皮湯和起司奶酪三明治端上來,對阿茉一笑,阿茉第一次見她笑,莎珈面目清秀,眼角長長,笑得輕蔑而得意,她這麽一笑阿茉心更慌了。

她忍不住朝沉睡的男人那裏靠了靠,攥緊被單,“你什麽意思?”

“因為有了你,殿下才會變成現在連血族都算不上的樣子,即便力量還在,也懈怠了呢。”莎珈将準備好的餐盤端到小桌前,“愛芙小姐存在的夢境,他怎麽舍得醒來,他欠了她實在太多。”

阿茉心中一緊,又推了推鈍妖,再擡頭時目光變了,“你将他怎樣了?他是血族皇子你敢這樣對他?”

莎珈慢條斯理将一切打點好才道:“小姐說的這位庶民皇子,在奧賽德勒家族可是相當被瞧不起,即便是純血帝王的子嗣也不乏抹消他另一半血脈為人類是肮髒事實——如您一般,安茉小姐。”

安茉咬咬牙。

她不相信鈍妖會那麽不小心中術,也不相信鈍妖會在危險的狀況下帶她來血族,其中一定有什麽陰謀。想着擡頭,“把他弄醒,否則皇室一定會追查你。”

“奧賽德勒親王的指令誰敢質疑?”莎珈走到她面前,微微彎□後點住阿茉的下巴,阿茉睜大眼睛動彈不得,“況且,即便是奧賽德勒家族過來的小小女傭莎珈,又哪裏敢傷害殿下?我的目标只有你罷了。”

這……跟昨晚奧賽德勒親王在她面前的狀況一樣,無形之中她被限制了行動。

莎珈是奧賽德勒家族的?那她為何會在這裏工作,鈍妖不知道嗎?

不對,他肯定會知道……可他會什麽會縱容一個危險在他身邊呢?

視線一寸一寸被擡起,莎珈勾起她的下巴凝視她的臉,眯起了紫色水晶般的眸子,“這份動人的容顏……只能屬于尊貴的愛芙小姐。”

她笑起來,“奧賽德勒家族與人類其中一些富商多多少少有些來往,其中一個人類女子想要見到心慕的血族,于是親王與她做了一筆交易,親王令她在節日的宴會上對‘鴉’下毒,這般自然可以見到她的心心上人。”

“什麽……?”

阿茉有些難以置信,心中冥冥出現那個女人的模樣來。

富商女子,心慕血族,節日酒宴中對鈍妖下毒……是蕾娜小姐麽?

“那杯酒是您自己遞給殿下的呢,安茉小姐,否則殿下怎可能入口,”莎珈指尖柔柔蹭過阿茉白皙柔嫩的下巴,“Renaissance——那種毒的名字,雖然是血族劇毒,但以殿下的力量自然可以将毒性消滅,只不過是這種術自然被吾族加工過,毒性駐紮在他神經末梢,侵蝕他的意志,攻擊他內心最脆弱的部分,這般時候,加以吾族幻術,即便是‘鴉’也不得不中招——越是強大的存在,內心的空洞越發深不見底。”

莎珈斜了她一眼,“殿下與愛芙小姐數百年,你和他才多久?”

阿茉說不出話來。

她記得那個夜晚鈍妖如狼一般渾濁又銳利的目光,他撕開她的衣服占有她,她一直以為是他喝醉了,難道是因為毒麽?

所以……才會叫出小愛的名字。

“有Renaissance作為鋪墊,對殿下施加幻術夢境輕而易舉,沉溺進去不再醒來也是時間的問題,這般既沒有違反不得傷害皇室血族的戒律,也能夠将他根除,奧賽德勒親王這一算盤打得不錯,”莎珈松開手,直起了腰,“同時,他的意志能夠指引愛芙小姐的回歸。”

皇子殿下怎樣她無所謂,她只想複活愛芙小姐。

“……回歸?”

“是。”莎珈對她行了一禮,“秘術幻境呈現乃殿下曾經的所有過去,目的在于喚醒小愛的魂魄意識,安茉小姐還是将早餐用好,然後乖乖做一個容器比較實在些,那麽,祝您今日愉快。”

阿茉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

莎珈關上門後,阿茉用了各種方法試圖叫醒鈍妖,無果,男人長手長腳躺在大床上,眉眼英俊而靜谧。

她呆呆看着他,眼眶突然紅了,這算是個什麽事兒嘛,睡個毛啊睡!一腳将他踹到床底下。

砰。

一記悶響,男人哧溜被踹下去摔在地毯上,然後就沒聲音了。

“……=口=”

阿茉坐在床上淩亂。

這男人真的是醒不過來,确認無誤。

接下來該怎麽辦?

身在血族孤立無援,以她短短十幾年進化期的大腦無法想出什麽好法子來,莎珈不管怎麽對她是一碼事,可鈍妖不能就這麽睡下去。

她爬下床吭哧吭哧将鈍妖拉到床上蓋好然後穿好裙子,穿完了瞅瞅鈍妖,他依舊睡着,她真希望這個時候他能睜開眼睛然後橫她一眼說,你膽子大啊敢踹我。

……算了,就算真醒了他也不會這麽說。

阿茉赤着腳跑出卧室,一出門剛下樓就碰見了老管家赫俄西斯,赫俄西斯一身筆挺幹淨的制服,白發梳在腦後,是位禮貌而嚴肅的管家,一見她就行了一禮,“日安,安茉小姐,殿下還在就寝麽?”

她見他平常的神色心中一驚,趕緊抓住赫俄西斯的手,不管因自己的失禮惹得對方眉頭一皺道:“莎珈去哪裏了?”

管家面無表情道:“回安茉小姐,女傭莎珈昨日下午服侍您更衣後便不見蹤影,不是您差遣她出去辦事了麽?”

等等,失蹤了?她剛才不是還服侍用餐關上門了麽?

阿茉總算寬慰了一些,這麽一說城堡裏其他人是不知情的,那麽鈍妖還是有希望蘇醒,這麽一想眼淚真出來了,淚汪汪扯着老管家連忙道:“管家爺爺趕緊來我的房間!”

******

赫俄西斯迅速聯系了醫師。

當皇家醫師從房間裏出來搖搖頭時,阿茉這才有那麽點兒真實的感覺。

真實的,害怕的感覺。

她朝半開的門裏望去,床四周布上了肉眼可見的流動結界,一圈一圈魔法陣閃耀着淡淡光亮,男人躺在裏面,側臉隔着結界模模糊糊的,銀灰色的發泛着一點光。

赫俄西斯囑咐醫師此事先別驚動王都,阿茉到房裏面坐着去陪他,等赫俄西斯送走醫生進房後呆呆說:“我還是不明白莎珈、或者是奧賽德勒為什麽這麽做,你們不都是同一個種族麽?”

活了漫長的時間,難道不是會像鈍妖一樣失去了物質欲麽。

赫俄西斯轉身端來了茶具,泡了杯紅茶以标準的禮儀姿勢遞給阿茉,他看見了小姑娘紅紅的眼睛,用蒼老而一絲不茍的嗓音回答:“活得越久,越發認識到*所在,也越發不加以遮掩,殿下如果是一個弱小的皇族存在,便成為貴族權政争鬥的最佳傀儡,若殿下過于強大,便成為鬥争中的最大障礙,貴族所懼怕的這種威脅安茉小姐是一生都不會面對的。”

鈍妖他不願做傀儡的吧,被利用被背叛。

所以他才會那麽強。

“愛芙小姐弑殺攝政王,即便轉世為神,奧賽德勒家族與其他黨羽大抵也不會放過,殿下回到血族這一件事也在他們計算之內,他必須帶安茉小姐回來證明愛芙小姐轉世已經沒有任何威脅性,安茉小姐才能夠得到安全保障。”

阿茉絞緊了手指。

“而在另一方面,以奧賽德勒家族的秘術,将愛芙小姐的意識強附加于安茉小姐的身體上也具有一定的可能性,莎珈又回頭為奧賽德勒親王做事使殿下沉眠幻境也出自想再次見到愛芙小姐的心願——為了使愛芙小姐複活,殿下的指引召喚是必須的,使殿下歸于過去發自內心對愛芙小姐進行挽留的同時施展秘術,這是術法成功的必備條件。”

赫俄西斯管家毫無感情地複述着,阿茉一旁聽得心驚肉跳,房間昏暗,她看着那些明寐不清的魔法流光,慢慢消化他說的字句後又輕聲問了一句:“您的意思是,就算我什麽都不做呆在這裏,鈍妖不醒來,我的身體被小愛占據只是時間的問題?”

管家點頭,“是。”

阿茉沉默了。

作者有話要說:冒泡的話,明後天日更,握拳,恩恩

☆、43Chapte1r 43

第二天來客到訪,名字是克羅帝亞,身份長老。

阿茉守了一夜,此時正趴在床頭打瞌睡,迷迷糊糊間感到有人在身邊,下意識呢喃出聲:“……鈍妖?”

她支起身子揉着眼睛,待看清後發現是穿黑色鬥篷的克羅帝亞,長長頭發束在後面,蒼白的臉上挂着斯文的笑容,她怔了怔,回頭望望躺在床上的鈍妖,一時間又有些失落,低下頭去。

“美麗的女士看到在下的臉竟這麽失落,在下好受傷呀。”

克羅帝亞上前,手指輕觸結界,魔法陣波光流轉地退開,他傾身朝鈍妖周身一掃,挑起了細細的眉毛,“真是狼狽呀,殿下。”

阿茉坐在一邊緊張又小聲地問:“克羅帝亞長老能讓他醒過來嗎?”

克羅帝亞回過頭對阿茉一笑,又搖搖頭,聳肩無奈道:“施術者用自己全身的血作為媒介下的毒咒,解掉并非容易。”

阿茉又低下小腦袋。

克克羅帝亞伸出一伸手指,轉頭對一旁筆直立着的赫俄西斯說:“是叫……莎珈吧,那個以前服侍f的血族。”

赫俄西斯俯首,“是。”

“雖然是被流放的,但畢竟也是奧賽德勒家族的女兒,以身上的血脈下的咒語約莫有些難辦——用自己的生命換見上自己主人一面的機會,還真是忠心吶,她估計也剩不了多少時間了罷。”

語氣末了幾分單薄嘲諷,阿茉擡起頭,克羅帝亞依舊微笑着。

“莎珈……用自己的生命下的咒?”

“是,血咒。”克羅帝亞長袖一揮撚了個決,房間裏的魔法陣更亮了,“在下暫且遏制幻術和毒性的侵蝕,估摸得将大長老喚來再作打算,不過這般驚動了畢竟不是件好事兒,奧賽德勒家族究竟如何動作也說不清……”克羅帝亞笑眯眯地自言自語,“殿下還是一如既往不照顧自己呢,這樣有趣的發展實在是令人心醉。”

阿茉擡頭用大眼睛看着他問:“那我現在……能做些什麽麽?”

克羅帝亞走到門前的動作一停,回頭眯眼瞧了瞧阿茉,笑着說:“f可是永遠不會露出這般無助的表情的……”說了一半似乎意識到什麽,細長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如一只打盹的貓無意間掃到了自己的獵物,那麽一瞬銳利的目光如針紮。

他意味深長一笑,身子完全轉回來走向她,赫俄西斯立于一邊面無表情。

阿茉一愣一愣的坐在床邊,雙手搭在膝蓋上,克羅帝亞走到她面前單膝跪下托起她的右手,擡頭用淡灰色的眼睛溫和笑着注視她,方才那捕獵般的目光如同幻覺。

“在下剛剛有了好主意。”

“……哎?”

克羅帝亞溫柔笑着,“安茉小姐有多愛他?”

手被一個面貌清俊儒雅的男子握着,又被問道這種問題,阿茉臉紅了,“長老您是什麽意思?”

克羅帝亞淡笑着握住她的手指,“放棄自己生命——即便自己淪為軀殼,也願意嗎?”

******

第三天阿茉早上睡醒後,屬于血族的白晝還沒有到來,即便在夜裏也可隐約見到厚厚的雲層覆蓋天空,逼仄地透不出氣來,沉沉的仿佛随時都是一場灰色風雨,撲頭蓋臉揮灑大地。

阿茉換了黑色的洋裙,裙擺長長的綴着黑色的花朵蕾絲,束腰公主袖,然後把一頭金發紮起來,将自己打理了一番,她看着鏡子中的女孩,因為不見光比以前更白了,秀氣姣好的五官顯示着青春年華的優越性,眼底輕微的青紫因此越發明顯。

她去鈍妖的房間看他,一夜過去他還是昨晚那個模樣,長長的睫毛閉合着,她拿了本書坐在床邊看,一坐坐到了中午。

服侍她用餐的如今換了名女傭,規規矩矩的,推車進來時微微一怔,掩唇忍不住說道:“這條裙子……是愛芙小姐常穿的呢。”

阿茉聽了也是一怔,猶豫了一會兒放下書站起來,“對不起,那……那我去換掉好了……”

“不用,安茉小姐穿起來真的是十分美麗啊,”女傭将餐具和菜肴擺在雕花楠木小桌上,看着阿茉贊嘆道,“——簡直就像愛芙小姐在世嘛。”

阿茉聽了笑了笑,沒有再言語。

下午從王都來的醫師又過來了一趟,無果,出門時那些血族的眼睛一雙雙落在她的身上,意義不明,晚上屋內燃起了幽藍色的燈光,據女傭說血族的燈光都是藍色,只有阿茉那間房鈍妖布置成了人間的橘黃色燈光,飲食用餐也是特別準備。

阿茉坐在床前,手穿過結界去摸鈍妖的臉,下巴幹幹淨淨的,她又摸了摸,低下頭親了一口。

“睡美人,你就那麽喜歡她啊,現在都不醒來。”

沒有人回應她華美的卧室寂靜無聲,她嘿嘿笑了笑。

殘酷的現實,與幸福的夢境,你選哪一個?

克羅帝亞的話語至今在耳邊萦繞。

“如果是安茉小姐的話,也許可以破除這個幻術嘛,潛入殿下的意識帶他回來。”克羅帝亞理了理自己的黑色衣袍,“雖然在下前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被在下窺探內心的話殿下一定會生氣的,安茉小姐的話自然另當別論。”

“只不過沉溺過去的殿下忘記了你,如果殿下在幻境中f和你之間選擇了她,如果奧賽德勒家族那邊已經施展了術法,f直接占據你的軀體的可能性是極大的,而安茉小姐的自我就會這樣消失……換而言之,安茉小姐一旦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

“除開這些,潛入意識的過程中喪失自我被殿下的記憶所影響也是極為容易的,結果也是f蘇醒,她的靈魂和你的身體融合。”

“如果安茉小姐确信殿下足夠愛您的話,不妨一試,在下十分願意幫助小姐潛靈,賣殿下這個人情呢。”

她當時聽了,腦袋裏沒有多少空間去思考,只是說讓她想想。

“安茉小姐還是盡早決定的好,時間越長,即便是‘鴉’,身體也會越加虛弱。”

阿茉低頭凝視男人的睡顏,安靜的好似死去一般,如果小愛能夠回來,他根本不會猶豫的吧,她也明白自己是替代品。

她心裏像是被涼水浸過一般。他說過他這一世只陪着她,那是騙人的吧。

“……你要看也看真實的小愛才對,夢裏的有什麽好看的?什麽血族王牌啊冒牌貨,弱爆了。”

阿茉先是伸手撫摸男人的臉,然後用力掐了掐,她俯□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臉頰貼在在他胸口,她金色的小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小聲說:“我把小愛還給你,你醒來好不好?”

她等了一會兒沒有回音,閉上眼兀自将臉埋了下去。

“如果你只要她,我一定把她還給你……”

******

蒙蒙煙雨在山巒間籠罩一抹暗灰的輕紗。

視線越發昏暗,冷嘯的風吹過她的發絲,阿茉擡起臉,克羅帝亞長老張開的琉璃結界流動着暗藍色的浮光,雨水嘩啦啦順着結界屏障淌下,在地面積上小小的水潭。庭院裏的植物被雨珠撥打得搖搖曳曳,泛出翠綠洗過的光澤。

她依舊穿着黑色的蕾絲裙,站在花園中間,手臂和臉頰上都用朱砂描上細細的符文。

管家立于一邊,女傭替他打着傘,克羅帝亞也立于結界之中。

“最後一次了,不可以後悔了哦。”

克羅帝亞明知道回答依舊笑着。

阿茉擡頭望望天空,雨珠細密地落下連成直線如撐開的傘,複又望望克羅帝亞輕聲道:“開始吧。”

克羅帝亞緩緩走到她身邊,遞上一把鑲嵌着鮮紅寶石的銀色短劍,雨天中泛着光芒。

“它與你的靈魂意識同化,幻境中如果覺得情況不對,将劍刺進自己的身體用來脫身。”

阿茉接過劍,朝克羅帝亞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克羅帝亞眯眼笑了笑,注視她的臉一陣才輕聲說:“我有一位未婚妻。”

金發少女露出驚訝的神情後他繼而補充:“婚禮上她被她心愛的男人帶走了。”

“……诶?”

“這樣挺好,嫁給我她也不會幸福。”克羅帝亞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銀色身影,嘴角的弧度忍不住柔軟了幾分,笑道,“她是個傻乎乎的女孩,和安茉小姐幾分相像——如果她是人類會更加快樂一些罷。”

語畢,克羅帝亞後退幾步,戴滿戒指的十指張開,蓄起光亮。

阿茉腳下張開一張巨大的魔法陣,悠悠旋轉,幽藍色的光芒流轉如燈冉冉于她周身升起,光亮越來越盛,阿茉感覺身子漸漸輕了,意識漸漸模糊,視野裏的純白光芒如同一只白色的大鳥飛翔遠去。

等光芒如潮水從兩邊退開,面前畫面漸漸清晰,阿茉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于高空之中,腳下是大片墨綠的森林,匍匐于山巒間。

這裏是……幻境?

喀拉喀拉。

一輛馬車蜿蜒在山道上駛向山林深處,阿茉低下頭,它正朝森林高山間的那座雄偉而古老的城堡靠了過去。

馬車颠簸,車裏的少女撥開了車簾探出頭,用一雙瑩潤的湛藍的雙眸望着這些陌生蔥郁的景色,金色的發絲随風飄揚。

作者有話要說:進入小愛的過去章節了

不會太長,畢竟不是主要的,大致會講清楚

☆、44Chapter 44

她過了許多許多年,那些即便對血族而言也足夠稱得上漫長的時光後,依舊記得第一次見到時他的臉。

愛芙原來是不叫愛芙的。

她也不記得自己叫什麽了,她接了“鴉”之位後被十三氏族大祭司贈與代號“F”後自己的名字就被其他同胞遺忘了,即便是戰争中死去的家人,生前的最後也是F之類這般的稱呼。

關于接管“鴉”的名號,王都大将軍甚是不滿,甚至直接說“那般的小女孩都能夠繼承這般位置,血族暗部地下軍隊這是衰落了嗎?她可以,厄羅娜還不是可以”。

——這裏愛芙需要解釋一下,厄羅娜是将軍大人弗洛羅迪斯的女兒,剛出生沒有三個月,将軍弗洛羅迪斯說話三句不離他女兒,十足的得瑟模樣。

對此克羅帝亞的評論是:“能力無關外貌,這是血族裏的常識。”

愛芙對此甚是滿意,十三氏族長老中她最喜歡他。

愛芙滅掉狼族的一整個軍隊後下一個任務令她頗有微詞,血帝陛下直下的密诏,不得不從。

******

暗青色的天空下,一切景致被蒙于塵埃之中。馬車颠簸地行駛在山道間,她托着腮靠着窗戶,百無聊賴地撥開馬車的車簾眺望着蔥郁的山間景色。

這麽偏僻的地方,到底住着誰呀。

等到了山上她都要坐暈了,馬車一停,來給她帶路的管家赫俄西斯下車然後打開門,請她下來。

下了車擡頭一看,愛芙那混混沌沌的思緒立刻驚醒。

一座豪華宛如宮殿的巨大古老城堡矗立在她面前,四周的樹林波濤般将它圍繞。城堡的牆壁窗棂間鑲嵌着青灰色的獸首雕像,怒目圓睜栩栩如生,前庭大道花園兩旁各十二座惡魔雕像,底座雕刻咒文法陣,最高級別的園林布置,皇室獨享。

她穿着藏藍色的刺繡呢子大衣睜大了眼睛,一頭金發在灰暗的天穹下熠熠散着光,忍不住感嘆道。

“天,這明明就是座稍微縮小了一點的血帝皇宮嘛。”

這該死的有錢,她就算做了“鴉”薪水估計攢個幾百年都說不準能買得起。念此愛芙望着眼前一大片前庭,叉起腰攤手道:“光這前頭的花園,赫俄西斯,你說咱們能駕馬車進去麽?從這大門到屋裏走起來明明要半個鐘頭了好嗎?這麽大的前庭究竟是來幹什麽的?”

黑色制服白色領結的老管家——赫俄西斯下車後走到對金發少女旁行了一禮,“血族皇家之地這等肮髒低劣的馬車是不允許沾污半步的,請随老朽來。”

愛芙撇撇嘴,诏書只是說命令她來這裏,到底是做什麽也沒說,究竟賣着什麽關子?

算了,愛芙一邊走進庭院一邊想,再怎樣裏面也不會住着個王子,她怕個什麽。

……

“這座城堡的主人是血帝長子大王子殿下,希望愛芙小姐見面時能夠得體一些。”

赫俄西斯一邊踏上旋轉樓梯一邊說。

“……=口=”

什麽狀況。

王子殿下?

愛芙轉而盯着赫俄西斯筆挺的脊背:“表現不得體?您是蔑視我的出身嗎?”

的确,她這種貧民出身的少女能夠當上“鴉”算得上是古今奇談。

赫俄西斯回眸輕微掃了她一眼,走上三樓,伸手俯首恭敬道:“這邊請,殿下在走廊盡頭的書房。”

“等等,我記得陛下的長子不是在皇宮住得好好的?”血帝只有一個年幼的皇子,哪裏有什麽大王子。

“那是次子,這一位的存在愛芙小姐不知道是正常的。”赫俄西斯一邊領着她往走廊走一邊面無表情道,“畢竟,至今殿下的存在一直被極為私密地隐瞞着。”

待靠近了一些時,愛芙隐隐約約聽見了聲音,鋼琴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了過來。

等走到樓廊盡頭的書房門前,赫俄西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愛芙先是站在門前聆聽了一陣,清澈而溫柔的鋼琴音,連綿的樂曲暗示着彈琴者技藝的熟練與技巧的高超,含着幾絲不易察覺的冰冷音調。

然後她打開了門。

落地窗外的微光落進華美精致的房間,将少年的發絲鍍上銀光,同時将他側臉的輪廓勾勒的朦胧。

少年身子纖細利落,穿着幹淨整潔的白襯衣和深色長褲,袖子挽到胳膊肘,領結松散,他垂着眸,睫毛長長,十指靈活在黑白琴鍵間跳躍如魚與如龍。

清俊的眉眼埋在陰影裏,靜谧得如同水中浸出的墨畫。

愛芙站在門口發不出聲音來,看得有些呆。待少年緩緩結束了曲子落下了最後一個音節,才緩過神來,伸手試探着打了個招呼,“那個……”

完全忘記了對方的身份與自己應具有的禮節。

少年一手搭在琴鍵上,骨節分明手指修長,轉過頭望了過來,他的劉海很長,搭在眼睛旁,眉毛也是長長的,五官遺傳了純血種的英俊樣貌,十足的好看,那一雙暗金色的眸子如同古畫裏的寶藏,幾分與外表年齡不符的銳利沉默,又內斂得恰當好處。

愛芙嘴巴一張,該說的話又止住了,心裏琢磨着這男孩子可真是好看。

像一位年輕的神。

少年站起來走過來,輕微皺皺眉轉向一邊的赫俄西斯,說:“赫俄西斯,你把這種髒兮兮的東西帶來做什麽?”

愛芙嘴角一抽。

赫俄西斯從善如流行了一禮:“殿下,這是陛下的指示。”

少年繼續皺着眉頭表示他極大的忍耐力和不滿,揮揮手轉身,“把她扔出去。”

愛芙嘴角又是一抽,扔、出、去?

“喂,你!”阿茉随手把鑲金寶石的門把咔嚓一聲給擰下來,一手砸了過去,“你這個失禮的小屁孩!”

******

“如您所見,殿下,這便是新上任的‘鴉’愛芙小姐。”

赫俄西斯一手拿着诏書對灰發白衣少年說,又側過身對愛芙說:“如您所見,這便是一直被隐瞞的大王子殿下,因為血帝的言靈咒術我很抱歉真實名字不便公開,小姐喚他殿下便好。”

“這種人渣我才不相信是英俊優雅的王子殿下,”愛芙靠在門上雙手環胸,眯起眼不可一世,“赫俄西斯離遠點,我待會就把這家夥給拆了。”

剛進來那一瞬間的怦然心動萬丈華光絕對是幻覺= =。

赫俄西斯:“……請冷靜下來愛芙小姐。”

少年盤腿坐在紅絨金線地毯上,指尖蓄起血紅色的光炮,一臉陰沉命令道:“赫俄西斯,替她收屍。”

赫俄西斯:“……您也冷靜一點,殿下。”說着閉上眼,蒼老而嚴肅的面孔上難得露出困惱的表情,他捏了捏眉,“面前這位女士可是您新任家庭教師,殿下。”

“……”

“……”

愛芙默了一默,又默了一默,世界靜止五秒後爆發。

“……哈?!!”

……

“我為什麽要給這種小屁孩當家庭教師啊?!”

愛芙暴走,指着少年沖赫俄西斯渾身發毛地吼。

赫俄西斯面不改色糾正道:“準确地說,殿下比您年長,您剛出生的時候,殿下已經能彈得一手好琴了,愛芙小姐。”

比她大還要她做家庭教師,羞不羞啊。

愛芙一副要怒不能怒的樣子像只被激怒的貓渾身發顫,一頭金發恨不得豎起來,一邊靜靜坐着的殿下開口:“怎麽回事。”

“回殿下,陛下令這位新上任的‘鴉’來做您的武學教師,現今血族中能夠幫助您壓制您的力量的也許只有她了,”赫俄西斯頓了一頓,重新看向金發少女,“她在力量控制與運用方面的技藝無可比拟,有了她的幫助您能夠更加自如的運用血液裏的力量不被反噬……”

老管家淡淡說着,愛芙漸漸安靜下來,望向少年。

他面目平靜,眉目間一點皺褶。

力量反噬?

“殿下您不願成為傀儡,就必須變強,這是殿下您年幼時對老朽說的話,老朽一直記得。”

管家說着嘴角一絲慈祥笑容,愛芙還以為他永遠板着張臉的。

少年沉默半晌,又将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

他上下打量這位外表年齡與他相差無幾的金發少女,一雙藍寶石的眼睛,血族的氣息收斂完美,若不是蒼白的肌膚與嫣紅的唇,他一定會錯認為人類。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不要霸王千裏><

☆、45Chaptetr 45

愛芙在城堡裏住下來。

身為所謂的皇家教師,待遇自然不一樣,好吃好喝供着又不用打打殺殺餐風飲露,何樂而不為。

愛芙是實際派。即便有個讨厭的王子殿下在這裏,與這裏舒适奢侈的條件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城堡地處偏遠,位置高,與王都相比這裏的光線要亮一些,因此這裏血族特有的植被花株也生長得尤其好,春天來的時候山間樹上會開滿幽藍色的小小花朵,如一片泛着熒光的湖泊。

貴族生活真真舒适,愛芙每天的工作就是陪王子殿下練武,教他控制力量。

幾周下來,愛芙算是弄清楚這位王子殿下的狀況。

父親自然是當今純血種帝王,母親卻是人類——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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