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清末之吾輩愛自由(23)

哭過一場後,船上傷感的氣氛慢慢淡了下來。

大家都是年輕人,精力旺盛,彼此之間又有說不完的話題,很快就有說有笑起來。

只是當中午,學生們坐在餐廳,看到餐桌上的西式菜肴時,突然感受到鄉愁的分量。

這是美國派來接留學生的船,船上船員都是美國人,提供的當然是西餐。

即便在物流不方便的船上,午飯也很豐盛,有烤雞牛排黃油面包奶油濃湯等等,只是比起這些,孩子們更想吃大米饅頭就鹹菜。

美國船員在一旁熱情招待他們:“快來吃啊,這些都是現宰的牛羊肉,很新鮮。”

樂景這才知道,原來客船底下的船艙裏還養了牛羊豬等牲畜,讓旅客可以随時吃到新鮮的肉食和牛奶。

除了肉類,海上航行其實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證蔬菜的供應,要不然長時間缺乏維生素,人類就會得壞血病。

還好,早在1810年的時候罐頭已經發明,船上儲存了大量的水果罐頭,充分滿足了水手和旅客對維生素的需求。

學生們笨拙地用着刀叉切割着牛排,不知道誰突然小聲嘀咕道:“我想吃我娘做的黃花魚。”

餐廳沉默片刻,突然傳來輕微的抽泣聲。

船上的第一頓西餐是什麽味道?

鹹澀的淚水味道。

這也是鄉愁的味道。

……

旅程的第五天的中午,突然下了大雨,狂風呼嘯,海浪翻滾,輪船搖擺,人行走在船艙東倒西歪宛如醉漢,暈船者不知凡幾。

樂景在後世也坐過海盜船的,但是海盜船的颠簸和這次的風浪相比是小巫見大巫。

在連續颠簸兩三個小時後,樂景不負衆望的暈船了,他吐啊吐,把肚子裏的酸水都吐完了,終于吐習慣了。三天後,他的暈船症就好了。

整艘船上,只有水手安然無事,清國來的所有人,包括随行的留學事務局的教員都頭暈目眩,大吐不止。

晚上的時候,好不容易暴風雨停歇,然而,雪上加霜的事情發生了,季鶴卿病了。

水土不服,對家鄉親人的思念,再加上劇烈的暈船,讓他一下子病倒了,高燒不退,滿臉通紅,躺在床上說起了胡話。

現在可沒有退燒藥,發燒的話只能靠物理降溫。

樂景從船員那裏求來一壺酒,脫掉他的衣服後擦在他的胸口和腋下。

季鶴卿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虛弱地喃喃自語問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樂景:“你只是發燒了,我現在在幫你退燒,你不會死的。”

季鶴卿迷迷糊糊,聽不清樂景的話,他只覺得大腦漿糊似的,全身又酸又痛,好像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識了。

“我要死了啊。”他繼續喃喃自語道:“我還沒去美國就要死了啊。”

“我好不甘心。”

“我還沒有當上總理大臣,還沒有趕跑洋人……”

少年蜷縮起身體,嗚嗚嗚哭泣道:“我好不甘心,我不想死……”

再怎麽堅強,也是個孩子啊。

樂景今年14歲半,季鶴卿比他還小一歲,今年才13歲,放在現代,不過是初一學生。

他一個官宦世家的少爺,本可以衣食無憂的長大,卻為了救國的理想,別父離母,賭上性命來拼出一個前程。

樂景輕柔的用手帕拭去他眼角淚水,溫聲安撫道:“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你還要活到99歲,做一個幸福的老爺爺呢。”

季鶴卿蹭了蹭樂景的手,哭聲更大了,含糊道:“娘,我好想你……”

“姜湯來了!”顧圖南端着碗,飛快走進船艙,目瞪口呆地看着抱着樂景嗚嗚嗚哭泣着的季鶴卿,“他這是怎麽了?”

樂景哭笑不得道:“他以為他要死了,把我當成他娘了。”

顧圖南哈哈大笑道:“這小子太嬌氣了吧!不就是發燒嗎,喝碗姜湯就好了。”

樂景從他手裏接過姜湯,試了試溫度,然後哄着季鶴卿喝下。

十幾分鐘後,季鶴卿開始發汗,人也清醒許多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樂景明顯吓了一跳,“顏澤蒼?你怎麽在這裏?我娘呢?”

顧圖南沖樂景努了努嘴,嬉笑道:“喏,這不就是,你剛才喊娘喊得可親熱的,怎麽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季鶴卿一怔,思緒慢慢回籠,終于想起來他剛才燒迷糊時說過的話。

因為他臉色本來就被燒的通紅的緣故,樂景看不出來他臉有沒有紅,只見他羞惱地用被子蒙住了頭,悶聲道:“我要睡覺了!”

顧圖南沒好氣的撇了撇嘴,“本少爺第一次下廚可是為了你,你連聲謝謝都沒有嗎?”

幾秒後,被子裏傳來一聲扭扭捏捏的“謝謝”。

樂景和顧圖南相視一笑,貼心的走出船艙,把空間留給了害臊的季鶴卿。

……

季鶴卿好的很快,第二天就已經能下床走路了,只是人還有點虛弱,吃不進去飯。

自從那日成功熬制了姜湯後,顧圖南對自己的廚藝空前膨脹,當下就信誓旦旦對季鶴卿說,“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季鶴卿羞澀的抿了抿嘴,小聲道:“我就想吃饅頭就鹹菜。”

顧圖南被他這個樸素的願望震住了。

顧家已經算有錢了,但是充其量只能是暴發戶,和季家這種幾百年的書香門第根本沒法比。他本以為季鶴卿平時飲食一定食不厭精燴不厭細那個畫風的,所以才會看不上船上的飯。

他完全沒想到,季鶴卿這個官宦世家出身的小少爺口味竟然如此……勞苦大衆。

震驚過後,顧圖南莫名有點感動。

季家平時過得該是有多清貧,才能養出這樣接地氣的好孩子啊。

這麽卑微的願望,他一定要滿足!

顧圖南拍胸脯保證:“不就是饅頭和鹹菜嗎?你等着,哥哥我一定給你弄來!”

樂景冷眼旁觀他雄赳赳氣昂昂出門,半天後又爽打的茄子一樣蔫噠噠地回來了。

他匪夷所思道:“偌大的船,竟然連個鹹菜都沒有!”

船上倒是有米,船員聽說清國人喜歡吃米,所以準備了一些米。但是鹹菜?對不起我們美利堅那疙瘩不興吃這玩意兒。

發現了樂景調侃的目光,他氣急敗壞道:“你行你去啊!”

“我去就我去。”樂景施施然起身,信心十足的推門離開了,顧圖南不信邪的跟在他後面。

就見小夥伴徑直走到教員孫越的船艙門前,敲了敲門。

顧圖南:?

“進來。”

方臉山羊胡中年男人自書桌上擡起頭,“是你啊,你前天喉嚨痛,現在好些了嗎?”

樂景眼也不眨說道:“好些了,先生您的腌西瓜皮果真有用!”

顧圖南:?你什麽時候喉嚨痛了?

中年男人捋了捋胡子,自得道:“這西瓜皮可是個寶,我上船前特意準備了許多,就是預備着用來治療喉嚨痛。《本草述錄》有言,西瓜皮可以清金除煩,利水通淋,滌胸膈躁煩,洩膀胱熱澀,治天行火瘧、風瘟、熱證最佳之品,脾胃濕熱取汁熱服。”

樂景立刻崇拜笑道:“先生果真博學!”

待中年男人一臉得色後,樂景腼腆一笑,不好意思道:“先生,我朋友季鶴卿有點喉嚨痛,想向您讨要一點西瓜皮。”

中年男人皺了皺眉,肉痛道:“怎麽三天兩頭的這麽多喉嚨痛的?我的西瓜皮都快被你要完了。”

樂景唉聲嘆氣道:“水土不服嘛,他發了一夜燒,現在喉嚨痛到說不出話來,看起來怪可憐的。”

中年男人同情道:“唉,小小年紀,也是不容易啊。”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布包,扣扣索索的拿了一點,放進手帕裏包好,叮囑樂景:“讓他省着點吃。”

“謝謝先生!”

樂景走出船艙,就看到顧圖南迷茫的臉。

“你要西瓜皮做什麽?季鶴卿喉嚨痛嗎?我怎麽不知道?”

樂景笑眯眯地說:“因為你傻。”

顧圖南條件反射反駁道:“我不傻,我可聰明了!”

樂景笑而不語,轉身向季鶴卿的船艙走去,顧圖南跟着他身後喋喋不休:“所以你到底想要去哪裏找鹹菜?我可告訴你,這條船上的人我都問一遍了,沒有人帶了鹹菜!”

樂景憐憫地看着這個地主家的傻少爺,這位真是被富裕限制了想象力。

“你知道嗎?腌西瓜皮,也是一道鹹菜。”

顧圖南:????

他滿臉世界觀被打破的震撼:“腌西瓜皮……還能當菜吃?!!!”

樂景小心從手帕裏抽出來一根,肉痛道,“便宜你了,張嘴。”

顧圖南傻傻張大嘴,嚼了幾下,“好鹹!”他眼睛亮晶晶的補充道:“但是好吃!”

想到樂景剛才和教員的那番話,他立刻回過味了,勃然大怒:“好哇!你小子這段時間一直在吃獨食!”

樂景笑眯眯,循循善誘道:“那麽,你有沒有從這件事裏感悟到一個道理呢?”

顧圖南:“?”

樂景振振有詞:“這就叫知識改變命運。”

顧圖南:“……”呸!

鹹菜是有了,但是船上沒有饅頭,樂景就煮了粥,讓季鶴卿就着西瓜皮喝粥。

季鶴卿把西瓜皮放進粥裏,拌一拌,顧圖南看的眼熱,都快饞哭了。

他狼吞虎咽,碗底幹淨得仿佛把碗底舔了一遍。

顧圖南大怒:“你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自私!怎麽都不給我留點!”

季鶴卿白了他一眼,吃完還有點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看着樂景:“還有嗎?”

樂景笑眯眯地看向顧圖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下回就輪到你喉嚨痛了。”

顧圖南咽了口口水,躍躍欲試,“我現在就去找孫先生!”

“不行,現在去太可疑了。”樂景想了想,“你起碼要明天再去。”

顧圖南:QAQ

此時的孫先生絕對不會知道,他辛辛苦苦的帶來腌西瓜皮,自己一口也沒有吃到,全都進了樂景三人的肚子。

……

季鶴卿病徹底好了後,在一個傍晚,這個前中二少年坐在樂景的船艙裏,盯着窗外夕陽許久,突發奇想:“幹脆我們三個結拜成異姓兄弟吧?”

樂景:?

當時樂景正坐在床上看書,顧圖南盤腿坐在地上無聊地摳手指,聽到季鶴卿的話,顧圖南一拍大腿,驚為天人:“好主意!”

樂景:??

顧圖南興高采烈,“我年紀最大,我就是大哥了,澤蒼是老二,鶴卿就是我們的小弟弟了!”

“好!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小弟弟了!”季鶴卿興奮點頭,看着顧圖南的目光頗有知己之感。

樂景:???

不是,兄弟,你們是怎麽一句話帶出這麽多槽點的?而且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我不要做老二。”樂景堅定道:“我絕對不要做老二。”

兩人不理樂景的抗議,顧圖南和季鶴卿興致勃勃商量道:“三國演義裏是怎麽結拜的來着?是不是要喝酒?先生不許我們喝酒,我們要去哪裏弄酒?”

季鶴卿鬼鬼祟祟地從床底下摸出來半瓶酒,笑的宛如偷了雞的黃鼠狼,“你看!”

他得意道:“這還是當時我發燒,二哥從船員那裏要過來給我擦身用的,沒用完,我給偷偷藏起來了。”

樂景:……?這麽快就喊上哥了嗎?

算了,二哥就二哥吧。

顧圖南興奮的一拍樂景肩膀,表揚道:“老二,幹得好!”

直播間現在已經被哈這個字刷了屏,樂景黑着臉關掉了彈幕,對顧圖南說:“好好說話,不許喊我老二。”

顧圖南雖然納悶樂景這個古怪的要求,但是他這個人一向很随和,就爽快地說:“那我就叫你蒼哥兒吧。”

蒼哥兒……

這個好久沒有被人喊出的稱呼勾起了樂景的回憶,他真有點懷念這個稱呼了。

在陌生的異國,能有人問自己喊蒼哥兒,聽起來也不賴。

于是樂景就默認了這個稱呼。

然後在一個有着瑰麗夕陽的傍晚,季鶴卿倒了三杯酒,許下這輩子結為兄弟的誓言。

顧圖南率先舉起酒杯,嚴肅道:“喝了這碗酒,大家就是兄弟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樂景一臉生無可戀:求求你饒了我吧!

“來,幹杯!”

顧圖南和季鶴卿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扭頭虎視眈眈瞪着舉着滿酒杯的樂景。

樂景抽了抽嘴角,只能無奈一飲而盡。

夕陽透過窗戶,顧圖南和季鶴卿年輕稚嫩的臉龐與橘紅色光芒融于一體,笑容燦爛澄澈,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樂景舉起書,遮住了上揚的嘴角,突然覺得這樣其實也不賴。

……

1872年,9月12日,經過将近一個月的漂泊,樂景他們終于看到了美國大陸。

短短25天,船上的學生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們已經适應了颠簸的船艙,暴風雨時也可怡然自樂,當大多數教員還在思念華夏菜時,他們已經可以津津有味品嘗西餐了。

圍觀這些變化,樂景感慨不已。

這就是少年的好處了。

因為年輕,所以他們不受傳統思維束縛,勇敢無畏,容易接受新事物和學習新知識。

需要變革的時代,就只能是年輕人的時代。

這次挑選的留學學生,毫不誇張的說都是一些天才少年,是頂尖的精英,他們才智驚人,學東西快,無論将來從事什麽領域,都将成為翹楚。

此時的美國,剛結束了南北戰争,廢除了奴隸制,這片廣袤的土地上此時正在開展轟轟烈烈的工業革命。

這是移民者和冒險者的天堂,也是不少人夢想中的烏托邦。

現在,樂景和這些遠道而來的年輕人們來到美國,又将在未來掀起什麽樣的風浪呢?

顧圖南和季鶴卿望着越來越近的海岸線,目光中除了喜悅,又多了幾絲不确定的膽怯。

美國,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國家呢?

他們會歡迎他們嗎?

他們在美國的學業能否順利進行下去呢?

孫越把30名清國學子召集起來,從箱子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華服,命令每個學子都要換上。

他說:“我們雖然是來求學的,但是不可讓洋人小看,等會兒下船,每個人都要挺胸擡頭,讓洋人好好見識一下我大清國威。”

樂景抖開了孫越準備好的衣服,是藍绉夾衫和醬色绉長褂,再搭配上配套的緞靴和錦帽,在大清國內的确稱得上是華服了。

可是在美國,這些就是不合時宜的奇裝異服。

當然,這些還可以用異國風情來解釋。

樂景摸了摸腦後的辮子,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可以想見這根辮子會給他們引來多少歧視了。

遠渡重洋而歸的明輪船停靠在了碼頭,美利堅大陸向他們徐徐展開神秘的面紗。

孫越和幾個教員在前方帶隊下了船,身後是排成兩列左顧右盼的好奇學子。

季鶴卿驚愕的睜大眼睛,又敬畏又不可思議的環顧着四周的高樓大廈,“好高的樓!”

被季鶴卿稱為“好高的樓”不過五層樓高,樓高不過十幾米,可是卻讓這些清國最頂尖的少年天才們震撼不已。

碼頭上人來人往的外國男女也發現了這群模樣奇異的來客。

他們圍在樂景他們身側,帶着好奇的目光對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她們是誰?”

“好滑稽的裙子!”

“哈哈哈,你們看她們的頭發,像不像豬尾巴?”

于是就有人高聲問他們,“女孩!你們從哪裏來?”

學生中有那英語較好的,早已氣紅了臉,大聲反駁道:“我們是男人!”

“我們是從清國來美利堅學習的!”

可是這份辯解卻引來更大的哄笑聲。

工人們笑道:“你們國家的男人都留着豬尾巴,穿着娘們的裙子嗎?”

“清國果然是個野蠻落後的國家。”

學生們臉色氣的渾身發抖,想要罵回去,卻被教員喝止了。

“休要做潑婦姿态!不過一些地痞無賴罷了,與他們計較有辱斯文!”孫越輕蔑地看了一眼那些放肆蠻夷,冷哼一聲。

“你們就是清國來的大人們吧。”一個瘦小的中國男人從人群裏鑽了出來,“我是謝局長派來的向導,我叫周大。”謝局長全名謝笙,留學事務局的局長,也是這次公派留學事件的主要發起人。

“請諸位跟我來,我來領你們去火車站,我們接下來将坐火車,橫穿美美洲大陸,然後抵達美國東部馬薩諸塞州斯普林菲爾德,謝局長正在那裏等待諸位。”

火車?

這個陌生的詞彙引來一片詫異的目光。

季鶴卿小聲問樂景:“火車是什麽?你見過嗎?”

樂景:“是一種鋼鐵做的車,用蒸汽作為動力,不用馬拉着就能跑,上面可以坐幾百個人。”

顧圖南瞪圓了眼睛,“乖乖,不用馬拉着就能跑,還能坐幾百個人,這個蒸汽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厲害?”

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标志就是蒸汽機的發明。蒸汽機有多厲害?不過是快速幫西方列強通過工業革命進行原始資本積累,後來居上,把華夏踩在腳底下罷了。

而他們遠渡重洋,就是為了把西方包括蒸汽機和電在內的科技成果帶回國內。

……

顧圖南終于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火車。

他站在熱鬧喧嚣的火車站裏,擡頭仰望着這個鋼鐵巨獸,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這是多麽神異、可怖的巨獸啊!

他就算想破腦袋都無法想象出世間竟然有這樣雄偉的巨獸!

這裏,就是美利堅嗎?

美利堅有無數高樓,有神采奕奕的驕傲人民,有宏偉的建築,還有火車這樣讓人心驚膽戰的巨獸。

他束手束腳走進車廂,拘束地在座位上坐下,表情落寞,眼神中甚至有些恐懼。

等到火車轟鳴着開動,車輪在兩條細細的軌道上飛行行駛,四周風景閃電般飛速倒退時,顧圖南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驚駭來形容了。

就連一向傲慢的教員都表情空白地看着窗外飛速閃過的風景,并握的雙手在輕輕發着抖。

這裏就是美利堅。

他的強大并不讓顧圖南們向往,只會讓他們恐懼。

樂景握了握顧圖南的手,低聲道:“我們華夏也會有火車的。”他笑着看向顧圖南:“這不就是我們留學來的目的嗎?”

顧圖南眼圈慢慢紅了,他慢慢低下頭,肩膀輕輕抖動,“我好怕。”他輕聲說:“清國太落後了,太弱了。”

“我們為什麽這麽落後?”

“我們怎麽可以這麽落後!”

“再這樣下去,世界上還有中國嗎?”

豆大的淚水滴在他的手背上,他瑟瑟發抖,不知道是在質問自己,還是在質問朝廷,亦或者質問……皇帝。

樂景多想告訴他,幾十年後,我們也會有自己的火車的。

在樂景所在的時空中,首批公派留學生中的詹天佑先生會在32年後修建了大名鼎鼎的京張鐵路。

四批共120名留學生中會誕生中國礦業,鐵路業,電報業的先驅,他們中有人日後會是清華大學,天津大學最早的校長,會是中國最早的外交官,中華民國第一任總……理。

可惜,這裏不是樂景的時空。

這個時空有顏澤蒼顧圖南季鶴卿,沒有詹天佑他們。

但是歷史是由人民來推動的。

沒有詹天佑還會有王天佑李天佑,時代的車輪并不會因為一些人的消失而停止前進。

【來生還做種花家:我們華夏會有火車的!幾十年後,是由顧先生您來修建華夏第一條鐵路!

系統:警告,警告,用戶來生還做種花家因為發言違規被封號處理。】

樂景舒心地笑了起來,看吧,他早就知道了,一些人消失後,會有另一些人出現繼續推動時代的車輪。

他看向身旁正在摸默默哭泣的男孩子,哭吧,把今日的恐懼牢記心底,作為自己前進的動力。

就像那首歌裏唱的那樣: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廣闊不歷經磨難怎能感到

命運它無法讓我們跪地求饒

就算鮮血灑滿了懷抱。”

總有一天,開滿鮮花的世界會如約而至,我向你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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