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昙花初現

窗外，巨幅LED以夜幕為背景，上演着紙醉金迷的童話。

屋內，落地窗反射着都市模糊暧昧的輪廓，仿佛彩燈裝點的聖誕樹，華美卻喧賓奪主。

同樣映出的還有雪茄若隐似現的火光，如流螢飛舞，無巧不巧地應和了一窗之隔的霓虹閃爍。

只是，相似的節奏，流淌出的卻是迥異的基調和氛圍。

高亢。

落寞。

無需刻意對比而張力自現。

置身四十餘層的高大建築，若在白天，定會有種“會當淩絕頂”的豪邁之感；然而在此時，卻教人無端覺得空虛、畏怖——

就像高空特技表演，明知安全措施足以保證性命無虞，卻仍心悸不已。

許是一種對存在的質疑。

抑或一絲對意義的不确定。

明暗之間，隐約浮現出棱角鮮明的側臉。

看不清眉眼和表情，但可以肯定其主人頗具性格——

能與夜色共存卻不被吞沒，便意味着更為深沉神秘，亦更加難以捉摸。

整片的透明琉璃阻絕了與都市夜生活如影随形的喧嚣，抛卻幾不可辨的星火和微不可聞的呼吸，偌大的辦公室俨然一片真空世界。

“叮鈴鈴——”

突兀響起的電話鈴聲扯碎了寂靜的外衣。

“……不用了。”

低沉而清晰的三個字如同夜風拂過，撩起寂靜的下擺。

繼而煙絲頂端的星火微微顫了幾顫，最終黯淡成夜的顏色。

抽屜滑動的音響，兩下。

開合之間，一定有什麽東西被放了進去——

似乎是件玻璃制品。

因為那“嗒”的一聲輕響，不若木頭般厚重，亦不若金屬般清越。

重歸無聲。

夜是這世上最龐大的影子，吞沒一切，掩蓋萬象。

沙發裏的男子閉上眼，讓自己陷入絕對黑暗。

只是無法完全阻止窗外的光影明滅在眼前投下的波瀾。

一圈圈，一片片，逐漸幻化成一張心版上難以抹去的面容……

有時候，決定只消擦肩而過的須臾。

三年前——

偶遇她的一剎那，他便知道，就是她。

他的視線隔着墨鏡精準地捕捉到一雙大而空的眸子，确切地說，是從中流瀉出的某種意态：沒有絕望亦無希望，無嗔無怒無喜無悲。不知為何，讓他想到了“昙花一現”。

她的目光并未與他交彙。

如同最為尋常的路人，他們以腳步劃出永無交錯的平行線。

他，連同身側四人，皆是黑衣黑褲。

而她一襲白裙，從他與另一人之間的空隙中穿過——

仿佛黑色五線譜上落下的全音符。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伸出手臂，恰好接住她軟倒的身軀。

白色影子于墨色鏡片上掠過短暫的弧度。

接着，方才被他鎖定的兩道光束不期然撞入他瞳孔。

但只有不盈秒的一瞬——

便被垂着纖長羽睫的眼睑阻斷。

并無驚鴻一瞥的驚豔，因為那只是存在于言情小說中的橋段——

男才女貌，一見鐘情。

此刻栖于他懷中的人兒，只是大千世界千萬女子中無比平凡的一例。

他卻篤定，自己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