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往事

抓起丁一帆的瞬間,衛遙遠就後悔了。

要阻止季鳐方法不止一個,完全可以叼起季鳐跑嘛——雖然以他的體重來說,難度大了點。

想到這裏時,她正飛臨湖面,湖邊将她和藍天白雲一起倒映出來,連她爪子上挂着的男人的臉都映照得一清二楚。丁一帆也正看着他,兩人的視線隔着湖水交錯了一下。

衛遙遠對上丁一帆的視線後才意識到,她剛才的想法已經被他知道了。

任誰被嫌棄了,都沒辦法高興起來吧?

衛遙遠有些慌亂地說了句“對不起”——她飛得本來就不大熟練,這樣一緊張,翅膀拍得就有點淩亂。

丁一帆跟抓住公車吊環似的抓住了她微微蜷曲的雙腳:“沒事,我是有點重。”說完這句話,他就開始縮小變身,身上的衣服也“嘩啦嘩啦”往下掉。

衛遙遠眨巴眨巴眼睛,他是窺心術失敗了?還是聽岔了?她明明在嫌棄季鳐的體重啊……不過,抓着一個成年男人飛行和抓着一束水仙花飛的難度果然完全不同。

衛遙遠終于把握好平衡,歪歪扭扭地在湖面上空盤桓了一會,帶着水仙花一起落到了草地上。

為了防止丁一帆直接化身為裸(和諧)男,她緊緊地用爪子抓着水仙球莖,一刻也不敢放松。

丁一帆發出不客氣的笑聲:“又不是沒見過。”

所以就更不能變了啊!

抓着球莖就不能走路了,衛遙遠跌跌撞撞地繼續往前飛了一小段路,實在支撐不住,就換成了用嘴叼着球莖前進。

短短十幾分鐘,丁一帆就蹭破了好幾層皮。

“好了,他沒那麽快過來的。真要是找過來了,你就抱牢我,反正他舍不得打你。”丁一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建議,衛遙遠這才意識到現在的姿勢也有點不對勁,連忙張嘴把他吐到草地上。

水仙在地上翻滾了一下,抖落花瓣上沾着的塵土,順便把球莖上沾到的唾沫也蹭在了草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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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的叫孫雪,是只北極狐。”

衛遙遠隐約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孫雪?孫雪不是……”

一陣輕風吹過,湖面上波光粼粼,順便也把水仙的香氣吹拂到了她臉上,衛遙遠不由自主地扭頭連打了兩個噴嚏。

花香襲人,丁一帆離得也太近了一點。

她努力昂了昂鳥頭,讓自己跟他拉開一點距離。

丁一帆明明應該看得懂她的心思的,卻撞傻充愣地繼續往前蹦了蹦,花香帶着青草氣,綿延不絕地朝着她襲來。

“你別一直動來動去,”水仙花一邊譴責她,一邊繼續擺動腦袋上那幾朵嬌嫩的鮮花,“他本來沒名字,那個死掉的孫雪算他半個飼主,他就拿她的名字當自己的用。”丁一帆停了一下,沙沙沙甩了一下碧綠的葉子,“我為什麽知道?知道你出了事情,我專門去看了他錄口供,咳,當然是呆在警局的花盆裏偷聽——他跟警察說自己被怪物襲擊,差點把你家地址也報出去,心裏卻在回憶你是怎麽出生的。”

說到這裏,丁一帆看向了衛遙遠。

衛遙遠瞪着兩只鳥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丁一帆卻沒打算繼續說下去:“他做過的大部分事情都有錄像,我拷貝了一份,你親自看到,總比由我告訴你來得可信……”

身後的風更大了,蝠鲼巨大的身影也在頭頂出現。

衛遙遠和丁一帆一齊仰頭看向天空,季鳐顯然也看到了他們,卻沒有動怒,只是睜着巨大的眼睛,神色複雜地凝視着他們。

那眼神,竟然還有點可憐兮兮地意味。

“遙遠——”

他這麽自以為小聲地呼喚了一聲,震得湖面都顫抖了一下。

衛遙遠對這樣撒嬌告饒的行為毫無抵抗力,等他縮小身軀飛下來之後更是主動把鹓鶵不算寬闊的肩膀借給了他。

水仙花和蝠鲼互相看不順眼,衛遙遠對這個早已經見慣不怪。

跟季鳐比起來,丁一帆顯然是外人;但季鳐畢竟武力值過高,脾氣也太暴躁,丁一帆又知道男孫雪的下落,當然要有偏向性的保護一下。

丁一帆自然而然地恃寵而驕,占據了鹓鶵嘴巴的位置。

裝柔弱的季鳐趴在鳥背上,恨不得一尾巴抽斷他那幾朵騷包的白色小花,最好把球莖都抽裂掉!

可衛遙遠已經為了保護這朵“雄花”而抛棄了他一次了,季鳐猶豫着不敢實施。

事實證明,古人的經驗還是很有用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丁一帆不但能看透別人的心思,利用起別人的願望來也游刃有餘。

他不但說服了衛遙遠去他家看錄像帶,還成功讓她決定把季鳐也支使開。

季鳐趴衛遙遠耳朵邊咕哝了半天也沒能改變她的主意。

“那至少別用嘴巴叼着他啊,要叼也掉我……”季鳐甜膩地拿翅膀在她背上扇了兩下,“他有手有腳的,幹嘛非得你叼着!”

一來是叼着東西不方便說話,二來也怕解釋了接下來的打算後季鳐更激動,衛遙遠只是搖搖頭,認真地拍了拍翅膀,再一次不大穩健地飛了起來。

“進步很大!飛得真好!”季鳐重重地拍了兩下馬屁。

衛遙遠滿腦子都是如何把他支開,想了好長一段路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季鳐在她背上趴了一會兒,也變出鹓鶵的樣子,飛到她前面領路——金色的羽毛,緋紅色的火焰,衛遙遠邊飛邊感慨:确實是種很華麗的生物啊,這麽遠遠看着,簡直就像太陽一樣耀眼。

丁一帆卻突然小小聲地開口:“掉頭!”

衛遙遠愣了一下,身體比腦子動得快,掉頭飛了一大段路才開始擔心季鳐,頻頻回頭張望。

丁一帆跟她解釋:“假鹓鶵飛不了那麽遠,蝠鲼要助跑,他現在肯定變成滄龍瘋狂找水呢。”

衛遙遠有些慌了:“那……那我回去看看他吧。”

她這麽一張嘴,丁一帆就掉了下去。

下面正好是剛才經過的湖泊,丁一帆落水後就變出了人形,抹了把水,有些無語地看着她。

衛遙遠搖晃着想要懸停在湖面上,鳥身一歪,落進了水裏。

黃金羽遇着水,瞬間變得沉重,她掙紮着撲騰了好幾下,不但沒能重新起飛,差點沉下去。丁一帆雙手環抱才把她從水裏撈起來,用力地把鹓鶵舉出水面:“沒事吧,抖抖水。”

衛遙遠聽話地抖落身上的水分,羽毛果然瞬間輕松不少。

丁一帆打量了下自己的身體,順勢在她濕漉漉的腦袋上親了一下:“現在能控制好力量了?”

話音剛落,雙手雙腳就都解碼成了綠油油的葉子,鹓鶵也撲通一聲重新落進水裏。

這真是……

丁一帆剛想重新變身,衛遙遠腦子裏慌亂的閃現的一些畫面卻吸引了他。

橙色的天空,鯊魚的襲擊,蝠鲼群沖天而起……年幼的小滄龍無時無地纏着金色的鹓鶵,鹓鶵鳥一次次在巨大的礁石上起飛又落下,有時候帶來一兩個生動的故事,有時候僅僅是陪着小滄龍一起看看日出日落。

更多的時候,由鹓鶵背着滄龍一起飛行,天風呼嘯,丁一帆仿佛也能聽到海浪和海風相協的動聽音樂聲。鹓鶵甚至偶爾還解碼成海洋生物的模樣,陪着他一起暢游海底。

小滄龍卻并不滿足,那些重複的問話聽得丁一帆都皺起了眉頭。

“怎麽才能飛起來?”

“有翅膀就能飛?”

“大海之外有什麽?”

……

看到鹓鶵手把手教導滄龍如何解碼成蝠鲼的模樣時,丁一帆猛地把衛遙遠從水裏撈了起來。衛遙遠掙紮地鳥眼都翻白了,卻完全沒有想到如何使用解碼能力。

哪怕變成一條最常見的淡水鲫魚,都能擺脫黃金羽的束縛。

丁一帆的手指在她漂亮的羽毛上摩挲了幾下,心裏想的卻是在錄像帶裏看到的那些血腥場面:“試試看,能飛起來了嗎?”

衛遙遠抖落水珠,振動翅膀,離開了他的雙手。

鳥兒果然應該在天上,在人懷抱裏只能算個玩物,落進水裏就成了待宰割的獵物。

衛遙遠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飛得又高又穩,心裏那些翻騰的心思卻完全沒辦法遮掩。

橙色的天空下,小滄龍終于學會了飛行,鹓鶵卻仍舊無法長時間待在水裏。任何生物都懷戀自己生存的熟悉環境的,他禁不住要炫耀自己深藏在海底的簡陋基地——其實也不過是幾塊珊瑚石,一些大魚的骨架組成的裝飾的小小洞穴而已。

第一條金廚鯊出現時,他甚至還躲到了鹓鶵的羽翼之下。血浪翻滾,一向溫順可親的蝠鲼也成了幫兇,遮天蔽日的巨大雙翼擋住了通往天空的出口,長長的尾巴鎖鏈一般将燃起烈焰的鹓鶵一次次重新拖入水中。

這樣的狩獵完全是一次誘捕,直至屠殺開始,小小的滄龍都沒有再次露面。

衛遙遠混沌的思緒裏沒有,丁一帆冷靜的旁觀視野裏也沒有。

鹓鶵越飛越高,丁一帆幾乎以為她要忘卻和自己的約定了,她卻驀然從高空掠下,抓起球莖,風一般飛向蟠龍霄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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