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樓林立的大地上,頑風蒼勁不息。

不知不覺,桂花獨有的清香散去,淡黃色的花瓣零落成泥,獨留下光禿的軀幹在風中搖曳。

在華夏南方,秋和冬的交替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待反應過來的時候,風裹挾着刺骨的冷氣直往衣襟裏鑽,凍得直叫人哆嗦,再去添置衣物就顯得匆匆忙忙。

一大清早不到六點半,白妤便在鬧鐘響起之前被生生冷醒了。饒是如此,慌忙翻找出冬衣和毛線還是耗費了她不小的時間。

母親和叔叔都不在,時貅也沒有回來過。家裏只有她一個人,顯得空蕩蕩的。

白妤的頭發留至不到肩膀的長度,劉海也簡單而方便打理,用木梳沾取清水梳理整齊即可。

鏡中的少女一副端正又普遍的學生氣,柔和清秀的眉眼卻獨具親和力,使人想要與之親近。

捯饬完畢後,白妤獨自一個人啃着幹巴巴的切片土司,就着牛奶“咕咚”、“咕咚”地囫囵咽下。

白妤家離學校不遠,加快步伐連續趕上幾個綠燈,到學校時不早不晚。

校門半開,門口的兩排值周員在此站崗已有一段時間,檢查儀容儀表的視線在進校門的每個同學們身上嚴格逡巡,他們主要是觀察頭發劉海的長短、團徽和校徽的佩戴等情況。

南華附中的冬季校服是短款的運動服,它內層有可拆卸的加絨層卻保暖效果差,領口也不高,拉鏈拉到頂僅能包住三分之一節脖子。因此,這所高中的學子們大都選擇在統一的校服裏面穿自己的衣服,這一點學校并沒有反對。

白妤天生十分怕冷,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怎麽調理都沒用。她在校服裏面穿了加厚的秋衣和毛衣,再套了衛衣,把原本瘦瘦小小的身材裹得有點臃腫。

昨天夜裏驟然降了溫,此時教室外側的玻璃窗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使得窗外的景色變得略微朦胧,宛如鍍上一層天然的柔光。

“啪——”

習題冊被卷成桶狀,化作武器猛地敲擊在講臺上。

“看風景的一個個都把腦袋擰回來!高考的時候也給你風景看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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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極目遠眺的同學立刻驚懼地把頭埋進課本裏,教室內散漫的氛圍旋即消散一空。

今天是周三,早自修上語文。

教語文的是班主任楊馨芳,這位女士最讨厭有人拖拖拉拉,絲毫容不得怠慢。白妤交完作業後便第一時間拿出了課本和習題冊,可以說非常識相。

同時,她不動聲色地将黑色毛線和兩根針從書包裏拿出來,并且塞入了課桌裏。

白妤很會抓機會,她一邊聆聽着老師朗讀古詩文,一邊開始默默地編織圍巾。

她總是喜歡一心二用,似乎是潛意識裏認為這樣做一塵不變的時間就能多餘出來,也不怎麽妨礙效率。

白妤的座位在教室最靠門一列,從前往後數第四排。不論是講臺還是窗外,這個位置都是死角。只要稍微低調一些,做什麽幾乎都是天衣無縫。

一刻鐘就這麽無事發生地過去。

緊接着,代表七點半到來的預備鈴響了起來。那是一段由鋼琴彈奏的,節奏明快而輕盈的《土耳其進行曲》。

白妤側頭看了眼教室最後方、最孤立無援的位置——那裏依舊是空空如也。

她的眸光全然越過了中間隔着的一個座位,卻還是令正在做閱讀理解題的馮凱非常不自在,連書寫的筆畫都比平時更遲鈍很多。

白妤則一心想着時貅,根本不會察覺到這點。就算發覺了,她也會認為那是馮凱讨厭自己的正常表現。

時貅,你怎麽回事?早晨遲到,還夜不歸宿。

等他回家一定要好好說說他,白妤心想。

不過在當下有人比她更着急,亦或者說,憤怒的比例居多。

大概是時鐘的指針過半後忍耐了五分鐘左右,楊馨芳終于忍無可忍地拍了講臺一巴掌,聽那巨響簡直像是手不是她自己的一樣大力:“白妤!時貅去哪裏了?”

此時此刻,白妤正巧給時貅編好了一只口罩大小的圍巾,聞言織毛線的動作一頓:“老師,我不知道。”

“你和他走這麽近,居然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哦?!”

時貅只在昨天的電話中說過可能在朋友家過夜,可也沒交待是哪個朋友,更沒說這是必定的選擇。

白妤誠實地展露出了自己的一無所知,可惜被她的班主任誤會成了縱容和包庇。

楊馨芳故作訝異般陰陽怪氣,成功引起了一陣不明真相的哄笑,唯有對相關事宜知情的好友沈悅悅投來了一道擔憂的目光。

以及,從白妤的角度無法看到的,馮凱那極其微妙的神情。

面對那些八卦或玩味的眼神與竊竊私語,白妤依舊面不改色:“我真的不知道。”

“你手在下面幹什麽?!”這位眼尖的教師發現了什麽異樣,情勢猝然有變,高跟鞋一陣急促而猛烈的響動朝白妤沖過來,“手機交出來!!!”

霎那間,楊馨芳和白妤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

一切就發生在兩三秒內,或者更短。

白妤眼疾手快地抽出兩根木制的毛線針,将它們分別塞進了兩節厚厚的校服衣袖裏,最後把半成品編織物坦坦蕩蕩地展示出來:“圍巾。”

楊馨芳斷然沒那麽好糊弄。她本來就不喜歡白妤,更別提終于找到了一個茬子。又怎能輕易放過?

其實她們之間根本沒什麽過節,白妤成績很好,更未曾做過什麽錯事得罪了她。楊馨芳的這種不喜歡并不需要任何具體的理由,純粹的看着就不爽,多看了來氣,連呼吸都是錯。

結果,她近乎粗魯地翻找了一圈白妤的課桌內部,無論如何風卷殘雲也沒有找到一塊想象中的長方形物件,只得瞪了白妤一眼,狠狠地離去了。

……

白妤頗為無語地看着滿目狼藉的課桌內部,還有經過暴力對待纏成了一團亂麻的毛線。

這得重新織了啊……

白妤将一團只能被稱作“毛球”的物體來回翻滾,仔細地比對着。

咦,線頭在哪裏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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