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衆學生排隊依次回到教室,将一張張光榮的獎狀張貼到白牆上。
這些是每個人自己的榮譽,也同樣是屬于高二(4)班集體的榮耀。
時貅今天在3000米長跑中的卓越表現更是為班級大大增光添彩了一把。
臉上添了面子,楊馨芳今天心情也很好:“大家今天都辛苦了,休息一會兒,等打鈴就直接放學吧。”
講臺下的衆人紛紛應和:“好!知道了!”
而這個時候,馮凱與衆不同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老師,你忘記布置作業了!”
???
衆人齊齊向聲音的源頭投以怨念和譴責的眼神——你是狗嗎???
馮凱這人其實也不是那麽熱愛學習,他純粹是想給大家添堵。
班主任楊馨芳卻很欣賞這種“精神”,欣然道:“同學們,我們把語文書翻到第八十九頁,這一面的原文、譯文和注釋全抄下來……還有翻開習題冊第五十七頁,把這兩篇課外文言文完成……”
過了很久,講臺上的教師依舊在喋喋不休。
這場作業布置仿佛長得沒有盡頭,衆人一片怨聲載道,苦叫連連,完全沖散了運動會帶來的激動情緒。
唯有馮凱一個人滿足地勾起了唇角,肥碩的面部肌肉立即随之被牽動。這人完全按捺不住淩駕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扭曲喜悅,就差笑出聲來了。
……
實際上,運動會當天的作業和平時比勉強算少一點。白妤自己又多做了一套題,之後很早就睡下了。
是夜,時貅一如既往地獨自一人在外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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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一座城市入夜時的吐息和話語,與白日裏迥然不同。它是晦澀而壓抑的;也是狂野的、自由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潛行在黑夜裏的猛獸,從來不和太陽溫暖的光芒和解,與沐浴着光輝的生靈為伍。
所以比起白天,時貅更喜歡黑夜。
夜色朦胧,月明星稀,遠處的霓虹為城市的喧嚣添上暖色調的光芒。
時貅漫無目的地走着,也沒有任何指定的方向和路标,像個孤獨徘徊着的死靈一樣,可以說沒什麽區別。
馬路漆黑一片,對面信號燈的明滅仿若隔着一條銀河。
車輛的汽笛聲在此刻最為刺耳,當走過熙熙攘攘的夜市,身後的喧嚣就逐漸遠去了。
回程的時候,時貅路過了學校附近。這邊的街區很亂,什麽理發店、按摩館、小旅館……到了晚上,做的就是另一門“生意”,其中玩什麽花樣的都有,人盡皆知的不堪入目,除了熟客基本不會有人上門踏足。
靜悄悄的深邃夜空下,寒風卷起地上的枯葉,發出沙沙的響動聲。
忽而,時貅聽到了馬路對面傳來了什麽異樣的響動。
那是一道驚慌失措的女聲:“快放開我!不要在這裏!!!”
緊随其後的,是粗犷的男聲:“你什麽意思?……”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正在用力拉扯着一名少女,後者一個踉跄險些跌倒在地。
時貅的夜視能力相當好。那個中年男子膀大腰圓的,套着一件皮夾克,而少女穿着白襯衫和紅格子裙,披着同色的外套,從身形看貌似還是學生。
少女看上去害怕極了,尖利的求救聲特別刺耳,卻沒有一個偶爾過路的行人上前救助,顯得十分孤立無援。
瀝青灌注的斑馬線中央,刺目的車燈由遠及近,時貅幾乎是與車輛擦肩而過地穿過了馬路。
他大聲呵斥了一下:“你要幹什麽?!”
看到比自己還高大的人,中年男子明顯被吓了一跳,緊接着才揚聲反問:“我們兩個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
此時此刻,少女還被男子牢牢抓着手腕,大概是因為這樣她才不敢道出求救的只言片語,晶瑩的淚花卻順着臉頰不住滑落,委屈和無助溢于言表。
時貅冷笑:“她是自願的嗎?”
中年男子氣勢洶洶地威脅:“她不願意又怎麽樣?該給到位的我都會給。你少管閑事,當心吃不了兜着走!”
當然,時貅不是行俠仗義的那一派善茬。
自己當天為什麽會沖上去多管閑事呢?
哦,想起來了——因為她披着和白妤一樣的校服外套,由此白妤遭到同樣危難的畫面瞬時之間填滿了時貅的整個思維。
那個中年男子看起來五大三粗的,但因為常年沉迷于煙酒,且疏于鍛煉身體,缺乏基本的元氣,早就成了一具發福的空殼,沒兩下子就被時貅撂倒了。
夜燈下,哭泣着的少女驚魂未定,連連喘着氣。光源從斜上方的位置打到她的側臉上,呈現暖黃的色調,卻依然不能遮掩她突出到驚豔的好看面孔。
是因為她太過美麗,适才的中年男子才突然在這裏萌生了歹心嗎?
不,這種色.迷.心.竅的東西不論是誰都會下手的,不應該從受害者身上找問題。
如果白妤在這裏,也會這麽想的。
待反應過來并停止了哭泣,少女才連忙朝即将離去的時貅喊道:“剛才,謝謝你。”
“額,你是不是我們學校的?”似乎是由于夜色太過昏眛,少女才不是很确定的樣子,“你還記得我嗎?今天運動會負責給你頒獎的就是我。”
時貅想了想,覺得沒有隐瞞的必要:“我是南華附中的。”
“果然是你!”少女的語氣不失贊嘆和欽佩,又不讓人覺得做作,“3000米跑第一名,超厲害啊!”
時貅不卑不亢地回了句:“謝謝。”
“我已經知道你叫‘時貅’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安沁瑩,高二(9)班的,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找我。”
時貅不鹹不淡地應了聲:“哦。”
不對……有什麽非常違和的地方。時貅和白妤朝夕相處,不免被其潛移默化,有時會對一些不自然的細節或事件揪着不放。
而當下的不協調,未免也太過于明顯了,想讓人不去注意到都難。
時貅問:“你這麽晚在這裏做什麽?”
安沁瑩回答:“我不住宿。十點左右,我寫完數學卷子,發現地理作業忘了帶回家才來學校拿。回家的時候,這個男的就突然抓着我不放,吓死我了……”
這一派說辭看似非常的合乎情理,沒有矛盾和漏洞。
然而,獨屬于某家小賓館的香氛已經徹底暴露了她真正的行蹤……
——在剛才,時貅很可能真的是“多管閑事”了。
“那個?……你急着回去嗎?”見時貅與她拉開的距離逐漸越來越大,安沁瑩的臉上露出了哀求的神色,“太晚了,我怕再遇到剛才那樣的人,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我家離這裏真的不是很遠的……”
對于這位美少女楚楚可憐的請求,換作一般的男性怕是早就連連點頭答應了,一點兒都沒有拒絕的可能。
可時貅不是一般男性,并且他對白妤以外的人也沒有任何的興趣。
真麻煩。要是再晚點回去,不好在白妤那裏交待……
“不行。”時貅斷然拒絕,可看在安沁瑩和自己念同一所學校的緣故,倘若真出了什麽意外白妤會知道,他又稍作思索,“你聯系一下家裏人,我在這裏陪你等人來。”
安沁瑩的眸光悄悄然一暗,倒也應得幹脆:“好呀!我剛剛人吓傻了,居然沒想到這個方法。真是的,麻煩你第二次了。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
時貅淡淡道:“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