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番采購結束,滿載而歸已是正午。

太陽透過輕薄的雲層,向大地艱難地傳遞着自己熾熱的體溫,戶外的積雪差不多化了大半,連孩子們堆在小區綠化帶中央的雪人都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腦袋了,身體的部分早就化成了一汪水。

他們這裏的房屋戶型半新不舊,沒有安裝電梯,提着這麽重的袋子連續爬七層樓算是吃力,幸好有時貅在。

到了七樓,白妤立刻在自家大門邊的牆上發現了早晨外出前沒有的痕跡。

白妤用手指了指一組電表下方的白牆,只見那是由随處可見的廉價膠水張貼,又草草撕去的殘餘紙張,只留下狼牙狀的邊緣:“這裏貼過什麽東西。”

時貅順着她的指尖瞧了瞧,并不是很在意:“是小廣告?”

可是白妤明确地否定了:“不對,紙張的材質明顯不一樣。”

——馬路邊的電線杆上貼的都是A4紙;在各種牆面上貼的小廣告一般都是背膠PP紙覆膜,除此之外還有小背膠、燈箱布等等……而它們都不是眼前的粉紅色複印紙。

不得不說,白妤這個人對于一些常人壓根不會注意到,也并不會去刻意注意的細節出奇的敏銳。

這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又或許是她的心性所養成的一種習慣。

這樣的“技能”甚至令她擁有了一份成為偵探的潛質,可現實畢竟不是推理小說或電視劇。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白妤的這項能力都只是顯得她本人在仔細的方面過于吹毛求疵。

“如果真的有要緊的事,肯定會電話通知。”時貅一手提着沉甸甸的塑料袋,一手摸出鑰匙打開門鎖,“先進去吧。”

白妤點頭應允。

此時此刻,白妤還不知道這張紙上原本完好的內容是什麽,自然也就不知道這将給她往後的命運帶來怎樣的波折……

半個下午,白妤都在廚房做菜,時貅則給她打下手。

姐弟兩個人忙活了好一會兒,包了許多荠菜豬肉餡的餃子,做了滿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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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碗筷擺了四份,圍繞着飯桌的卻只有兩個人。

時父和白母也不知道去哪裏了,他們并沒有打過招呼,卻一齊在除夕夜本該阖家團圓的晚上不曾歸來。

等待了一會兒,二人首先撥打了時父的電話。

時貅開了免提,幾下忙音後,電話那頭傳來了幾聲時輕時重又含糊不清地“喂?”、“喂?”,很顯然是喝醉了,還醉得神志不清、找不着北。聽背景的聲音是幾個中年的男女興高采烈的攀談,不難想象一趟觥籌交錯的熱鬧飯局。

聽了沒幾秒,時貅便直接挂斷了電話,似乎非常嫌棄。

爾後,白妤又掏出手機聯絡她的母親。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機。Sorry,the number you dial out is out of service! ……”

咦?欠費了?是忘記交電話費了嗎?

這不過是小問題,白妤很快地給白母的號碼充了一點錢,隔了片刻後再次撥通。

耳邊傳來的是熟悉的響鈴聲,往複循環着似乎永遠沒有終止的那一刻。

終于,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卻改換了內容:“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Sorry,the number you dial out is power off……”

倘若換作其他人,耐心怕是早已用盡,但白妤沉着地撥打了三次。

電話那頭明顯是有人,可是故意沒接,為什麽呢?

白妤心思細,向來想的比旁人多。

首先,自己沒事不會随便叨擾她,所以還不至于被母親嫌棄到懶得搭理。

其次,三通電話間隔的時間不短,若是有急事暫時走開了,也可以回撥。

她心中翻湧着一股不妙的感覺,旋即聯想到母親本就愛好打麻将,最近更是更加頻繁地進出各種棋牌場所……

白妤想起來了,母親最鐘愛的那個名牌包,是不是好久沒見到她背了?有沒有轉賣的可能性?

還有,上次交寒假補習班費用的時候,她是不是湊不出錢來?……

七零八落的線索都在隐隐指向着一種極其糟糕的可能性。

……

不,這是不是她太武斷了點?僅僅憑借這些就要得出“母親因為賭博欠債,不得不四處躲債”這個結論嗎?

……

貌似是實在看不下去,時貅用手在白妤眼前晃了晃,将胡思亂想的她拉回到現實。

飯桌上的菜已經涼了一半,可是始終湊不滿一家人。

“我們自己吃吧。”白妤定了定心神,道,“我去把湯重新熱一熱。”

“嗯。”時貅開了罐冰可樂給自己喝。

白妤翻找出遙控打開了電視,現在每個臺都在放春晚直播。小品不怎麽好笑,可是配合觀衆的笑聲和鼓掌聲當新春的背景音樂還挺合适的,氣氛一片溫馨。

窗外是“噼裏啪啦”的爆竹聲,一束束煙花被發射出去,流光溢彩地在夜空中綻開,點亮了漆黑的夜幕,甚是好看。

趁着家長不在,白妤偷偷拿出了櫥櫃中的白酒,将其倒在小杯子中,時不時抿兩口。

她倒好一杯,就将酒瓶放回去了。

白酒的度數很高,喝起來舌尖又辣又燙,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了。

白妤并沒有酒瘾,她只是真的太累了。

一年的勞累沉澱又堆積在一起,實在是讓人想要借助酒精一口氣統統排解和消除掉。

慢悠悠地喝掉一整杯後,白妤的腦子開始發昏。

她不由自主地想東想西,思緒胡亂飄散,每年和自己一起吃年夜飯的人都在變啊——最開始是爸爸、媽媽,再然後爸爸不和她們一起了,接着是小貅、叔叔和媽媽,今年只剩下小貅……

借着點醉意,白妤渾渾噩噩地問時貅:“你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後半句小聲到幾乎聽不見,白妤倒頭趴在了飯桌上。

“會。”時貅篤定地回答,“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

玻璃窗外,一大簇五彩缤紛的煙花在二人中間的夜空中綻放,瞬間将室內映亮,絢爛而奪目的光彩又在頃刻間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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