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學期轉眼間到來,事關文理科不同選擇的針對性強化教育正式開始。

南華附中的班級類型分為實驗班和平行班兩種,其中就讀的同學按照高一入學時的開學考成績來分配,實驗班的分數要比平行班高出一截。

但是,這兩種班級的師資力量是如出一轍的。

比方說高二(9)班是實驗班,所有科目的教師都與白妤就讀的高二(4)班一模一樣,至少在這一點上并沒有差別對待,甚至放任平行班為“放牛吃草班”。

以此類推,一個實驗班、一個平行班——這樣的兩個班級“配對”組成了一個理科的小班級。

白妤擡起左手看了看手表對照時間,時間正好是12點45分。她、沈悅悅和時貅一行人到一樓的時間有些晚了,理科小教室裏已經坐滿了一大半的人。

學校對于理科班的座位并沒有做特別的要求,也就是說全憑學生自己的選擇來。

白妤掃視一圈,發現教室裏處于中間的課桌椅被成群結隊地占滿,沒有人的位置也放了書包、鉛筆盒、書本等物品用來占座,至于前後排的位置反倒沒什麽人。

白妤自己倒是無所謂坐在哪裏,但時貅說想要靠窗的位置,原因是太陽好睡覺舒服;沈悅悅則表示不想坐太前排——鑒于她在自己班級裏的座位已經過分靠前了,異常容易被老師注意到,很不自由。

出于這些因素綜合考量,三個人選擇了靠窗邊又較為靠後的位置。

這裏的課桌兩兩拼成一張,沈悅悅搶奪先機,抱着白妤的胳膊拼命撒嬌,成功為自己拐到了一只同桌。

對此,時貅有點些微的不快,他一個人悶悶地趴在後邊的課桌上,閉着眼睛作假寐狀,休養生息。

白妤沒寫一會兒別的科目的作業,上課前五分鐘的預備鈴便打響了,此時教室裏除了時貅旁邊的位置,每一個空位都坐滿了人。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同學們全部到齊的時候,一個面容姣好到奪人眼球的女孩突然闖進了他們的視線裏。

不知為何,她在文理分班後的第一堂課前姍姍來遲。

她纖細的手臂捧着一疊厚厚的課本,烏黑的碎發似乎因為快速的跑動而有些散亂,卻不影響美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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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沁瑩面頰微紅,略顯尴尬地左顧右盼,想要尋找一個屬于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眼眸中含着水光,那個像小鹿般慌亂地樣子,簡直太想讓人邀請她坐到自己的身邊了。

可惜的是他們的旁邊早已滿員,許多男生在心中大大遺憾了一把,9班的和4班的都有。

——以安沁瑩在9班的魅力和地位,随随便便指使一個男生提前幫自己占座位顯然輕而易舉,但她沒有這麽做。

安沁瑩假裝巡視了一大圈,“終于”在教室的最左後方找到了一個空餘的座位。

她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微不可查地俯下身,将自己那張引以為傲的臉孔湊近少年,明知故問道:“請問這裏有人嗎?”

時貅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沒。”

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一個男人會對這張臉擁有一絲一毫的抵抗力。

安沁瑩明顯是感到了意外,爾後慢了半拍才将自己的東西放下,穩穩地拉開椅子落座。

呵呵,不急。

——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

下午第一堂上的是生物課。

一堂課上下來,白妤感覺生物老師還挺兇的,至少不比自己的班主任楊馨芳溫柔。不過,她們兩個的“兇”是有着根本意義上的區別的——前者是完全圍繞着學習,後者則是專注于樹立自己的威風。

僅僅耗費了45分鐘的時間,生物教師陸迎春便令大部分同學深刻領會了她狠厲到不可磨滅的作風,衆人萬般不敢随意造次,但又不得不佩服她的教學能力和水平。

——當然,時貅除外,因為他根本就無所謂自己的學習成績怎麽樣。

多年的教學經驗累積下來,陸迎春的座右銘就是“沒有蠢學生,只有懶學生”以及……

“沒有爛筆頭就有爛分數”。

在她的教學模式下,作業和考試當中做錯了不該錯的題、課堂随機抽查不過關、需要背誦的內容沒準備完善等等……都是要罰抄知識點和加題的。

許多生物屬于薄弱項目的同學在陸迎春的教導下,成績一個個突飛猛進,更有甚者上了學校的小黑板。

這個道理也很簡單——自古以來“勤能補拙”,人如果勤快了,查缺補漏,積少成多,成績也就上去了。

不過歸根結底,沒有人會喜歡罰抄本身,因此陸迎春的課堂點名提問總是驚心動魄。

她點名的規律也很多變,有時是按照與日期對應的學號,有時是自己的生日尾號,有時是校服內穿着和陸迎春衣服顏色一樣的光榮起立……

今天,陸迎春穿了一件白色的長棉襖,但凡身上有點白色的同學連一口唾沫都不敢咽。

“那個戴白色圍巾的小孩。”陸迎春指了指相對來說還算淡定的白妤,“現有氨基酸800個,其中氨基總數為810個,羧基總數為808個,則由這些氨基酸合成的含有2條肽鏈的蛋白質共有肽鍵、氨基和羧基的數目依次分別為多少?ABCD哪一個?!”

他們平時走的是題海戰術,做過的題目不下幾百。這道題題幹很長,且有一定的難度。

生物不是她的強項,白妤只對氨基酸、氨基、羧基的數量有印象了,再有就是她十分清晰地記得這道題印在書本大致的頁數和角落。

不得不說,白妤的記憶方式與記憶點相較一般人總是很清奇。

真是成也在此,敗也在此。

她立馬想去查找,卻被陸迎春攔下:“不許翻書!這道題上個月才剛講過!”

怎麽辦……她實在不記得具體的解法和思路了,這道題要是罰抄起來工程量可不小。

在白妤手足無措之際,安沁瑩細小到只有她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選B。”

白妤複讀:“這道題選B。”

陸迎春:“什麽理由?”

“氨基酸數=肽鍵數+肽鏈數……”——出自周江山一筆一畫,細小而工整的字體記錄在安沁瑩的書本上,解答了所有的疑惑。

不僅如此,安沁瑩所有科目的課本上,每一張、每一頁紙都記有類似的解析思路和重點标注,每一個字都是那位少年嘔心瀝血的證明。

即使周江山本人已經不複存在了,這些東西依舊陪伴着安沁瑩,成為她的助力。

不知安沁瑩是否有一絲絲感恩的心情呢?

興許是因為周江山讓安沁瑩的考學化繁為簡的關系,她才有心思在個人的感情問題上耗費時間。

安沁瑩不得不承認——她很早就被時貅吸引了,因為時貅和她是同一類人,更貼切地說是同一類生物。

他們從骨髓到靈魂都镌刻着冷漠,無法與普通人共情,卻又對特定的事物持有近乎變态的執着。

她知道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樣,努力模仿着其他正常人,企圖融入這個社會,并因此感到無聊和痛苦。

時貅是比她更黑暗、更幽深的深淵和泥沼,等察覺到這點的時候,她自身已經陷進去了。

在時貅這邊,安沁瑩體會到了許多的平生第一次,譬如得不到回應的感情。

毫無疑問,單向地喜歡一個人是卑微的。

誰先把心掏出來,誰就輸了。

曾經有無數人在她面前輸了個徹底,匍匐倒下的身體構建成她的王座,将安沁瑩高高捧起,與天空相比肩,其中最軟爛殘缺的當屬周江山。

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她安沁瑩的敗北。

不,她才不會輸。

既然必定得不到他,那就去毀掉他最珍視的東西吧。

她要把它切割成上千塊碎肉,再扔到地上踩爛;踩啊、跺啊,變成濃稠的漿糊,最後是腥臭的液體流了滿地……

哈哈哈哈哈哈!……

對不起,可是,這真的是——太好笑了。

安沁瑩一想到這個畫面就忍不住地要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要從眼角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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