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約會 考上了

四點半, 天光微明,林蒹就被列車員給別人換票的聲音吵醒了。前面剛好是個比較大的車站,她這節車廂裏不少人要下車, 下床洗漱的,拿行李的,呼朋引伴的, 聲音嘈雜。想繼續睡是睡不着了,林蒹幹脆起來也去洗了把臉, 然後坐在窗前發呆。

立秋已久, 雖然屬于南方的秋天還沒有真正到來, 但早晚的溫度已經有了些許涼意。林蒹臉上的水汽未幹, 被窗外撲進來的涼風一吹, 頓時吹散了僅剩的三分睡意。

臨近大站,車廂裏人來人往。她習慣性地檢查一遍行李, 以及放貴重物品的貼身小包。随後不可避免地想到談江野。他倆同行的時候,有談江野看包, 她确實要輕松許多,甚至可以放心地從上車睡到下車, 不會像今天, 幾乎每站必醒。

思及此,林蒹不可避免地回憶起臨行前談江野看似多餘的叮囑。他有幾分是真的不放心, 又有幾分是沒話找話她不得而知。但是從他這段時間的态度來看,談江野對她并不是全無感覺。她甚至在某些瞬間有質疑過自己堅持離婚是不是過于執拗。

但她還是堅持走了這一步。她知道談江野對她的好感尚且朦胧, 甚至不足以支撐他說出“喜歡”。何況還有柳含瑛的存在,她不知道談江野對柳含瑛具體是什麽心思,可是她知道一旦她妥協,同意試着做真夫妻, 屆時,她肯定會不能容忍他心裏柳含瑛的存在,無法像現在這樣比較理智地對待她。

如果說最初提出離婚,還是因為害怕自己變成“被抛棄”那個,幹脆先下手為強。那麽後來的堅持則是她看透了自己也看透了談江野。在此之前的時光,從十八歲到二十五,她人生路口的每一個選擇都是因為談江野,而現在她想此後只為自己做選擇。

離婚對她而言,是一個起點,也是一個開始新生活的标志。

窗外,晨光将至,霞光已從天際連綿起伏的群巒中透出,僅有幾朵浮雲廣袤天空透出清淺的淺藍色,預示着今天将有一個晴空萬裏的好天氣。

等火車到了鹽港,林蒹早已經整理好了心緒,直接奔赴工廠開始馬不停蹄地處理落下的工作。等賬目核對完畢,又趕在死線前報了稅,時間已經過去兩天了。

周六的下午,通常會提早一個小時下班。員工散去後,林蒹一個待在辦公室,終于想起來岑樓的那通電話。

要不要回撥?林蒹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三分鐘。最終還是決定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她還是挺想知道,到底是什麽讓岑樓放棄避嫌主動給她打電話。

沒等太久,電話就接通了。

“岑老師,我聽員工說我回家以後你給我打過電話?請問是有什麽事嗎?”林蒹開門見山。

“嗯,确實有事。”岑樓的聲音還是那樣,讓人聽了心情都跟着平靜,“你今天看榜了嗎?”

“看榜?什麽榜?”林蒹愣了愣。

“成考錄取名單,今天貼出來了,有你的名字。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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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蒹“啊”了一聲,還有點不太敢相信,連聲問:“真的嗎?你看到了呀?前幾天給我打電話是因為知道我過了嗎?”岑樓是學校老師,內部消息快一點也正常。

岑樓語氣篤定:“當然是真的。學校前幾天就出成績了,這兩天只是在複核,看有沒有需要優先錄取的勞模和先進工作者。我看你名次靠前,知道你肯定穩了。不過沒想到你沒在鹽港,也就沒能提前恭喜你。”

“現在知道也不晚。”林蒹慢慢回神,感受到了通過考試的愉悅了。“榜貼在哪?我明天要去看看!”雖然岑樓肯定不會騙她,可是還是要親眼得見才踏實。

她歡快的語氣似乎也感染到了岑樓,岑樓的聲音也輕快了幾分:“好啊,就貼在正門門口的公告欄上,想看随時都可以。不過,我記得有人說過,欠我的飯等出成績了以後會補上。我想問問,這頓飯還作數嗎?”

林蒹換了個手拿話筒,心思轉得飛快。岑樓主動避嫌那麽長時間,她只是想感謝一二他都避而不見,現在卻主動要求她兌現承諾,莫不是已經猜到了她回家做了什麽了?“當然作數,就是怕岑老師不一定有空。”

“那明天我在校門口等你,你定個時間。”岑樓也幹脆,沒有去解釋之前的避之不及,直接提出邀約。

林蒹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段時間每個周日都在忙,她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多久沒有享受過純粹的休息時間了。岑樓顯然也不是真的饞她一頓飯,明擺着就是要借口看榜吃飯約她出來。林蒹就很識趣地把在校門口見面的時間定在了九點半。

第二天,她挑了條紅白條紋的斜紋無袖連衣裙,顏色喜慶亮眼,又極襯膚色。跟岑樓彙合的時候,她明顯從他臉上裏看到了驚豔。

“第一次看到你穿裙子,很漂亮。”岑樓也毫不掩飾,大方誇獎,倒顯得坦蕩。

林蒹開心地收下誇獎,跟他去公告欄看榜。公告欄上貼滿了紅紙,密密麻麻寫着被錄取人的姓名、考號和錄取專業。她拿着準考證,還在努力找自己名字的時候,早就踩過點的岑樓已經指給她看了。

林蒹看看榜上的名字,又拿着準考證對了考號,确定是自己無誤。先前飄在半空中的喜悅一下子就落到了實處,努力得到了巨大回報的激動在學習上她還是第一次體驗到。盡管只是個夜校,但林蒹還是無比快樂。

“排名是按照考分來的。”岑樓像是想讓她更開心一點,在一旁含笑補充。

林蒹聽了笑容越發明亮,她像個小學生一樣點着紅榜上排在自己前面的同專業的人數數,然後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擠進了前十後簡直樂瘋了,跟岑樓說:“我去給爸媽報喜!”說完都顧不上等岑樓一起,就歡歡喜喜朝最近的電話亭跑去。

家裏裝了電話就是方便,她第一時間讓父母分享自己的喜悅後又給哥哥打了一個。等向家人報完喜,林蒹才從狂喜中醒過來。想起跟她一起的岑樓,這位沒比她大多少卻已經在大學當老師的高材生大約該在心裏嘲笑她沒見過世面了吧。

林蒹回頭,見岑樓就站在電話亭一旁含笑望着她,倒是沒有嘲笑的意思。不過她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眨眨眼:“我好像有點得意忘形了。”

“你好幾年沒摸過書,複習一個半月的就考上了工學院的成大,很厲害了,當然值得慶祝。”岑樓笑着說,“你這哪能叫得意忘形,最多是興高采烈吧。我拿到高考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比你現在可瘋多了。”

林蒹叫他挑起了好奇心,岑樓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在她眼裏就是一個極其穩重自持的人。她很難想象這樣的人“瘋”起來會是什麽樣,便追問了一下。

岑樓難得露出腼腆的神色:“我當時收好通知書後,就一路跑到最近的水塘,把衣服都脫了跳進去裸泳。”

“啊!”林蒹捂了一下臉,萬萬沒想到沉穩如岑樓瘋起來居然會裸泳。“沒被人看見嗎?”她放開手,滿是好奇地望着岑樓。

“有。”岑樓推了推眼鏡,也有點不好意思,“被巡塘的大爺抓到了。還好當時長得個子小,看起來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不然該被人當流氓了。”

林蒹努力想象了一下當時的畫面,覺得有點不忍直視,她也實在很難把光着身子在水塘裏裸泳的瘋孩子跟眼前這個舉止得當的人民教師聯系起來。

好在岑樓及時轉移了話題,中斷了她的想象。“現在吃飯還早,你有什麽安排嗎?”他看了眼手表以後問她。

林蒹想了想說:“要不去公園散散步?”她原本的計劃就是看完榜在學校附近逛一逛,吃個飯,半天結束約會。而且學校附近正好有個小公園,景色還算可以。

岑樓點點頭:“也行,前面那站有車到人民公園,聽說現在睡蓮和紫薇花正當季。我們現在坐車過去剛好吃午飯,我知道那裏有一家不錯的小餐館,正好可以去試試。”

咦?聽他的意思,似乎打算跟她待滿一整天了?林蒹眨眨眼,她可記得這人前段時間還說自己各種忙呢!“不是快開學了嗎?岑老師不用備課?”她不懷好意地問。

岑樓面不改色:“平時多花點時間就行,總要勞逸結合。”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林蒹暗笑了一下,到底沒有戳穿他。他倆畢竟還沒有熟到可以肆無忌憚打趣的地步。而且岑樓相處起來令人舒服,她也不排斥跟他消磨掉一整天,也就順水推舟,同意了他的安排。

正如她所想,岑樓的安排非常妥帖,不管是吃飯的小餐館還是進公園游玩。雖然開始說是進公園觀花,但林蒹看到那些游樂設施就挪不動腿,岑樓便善解人意地陪她一起玩。半天下來,她玩得盡興又放松,直到太陽西斜,兩人從公園離開時,她還有些意猶未盡。

“來鹽港七年,還是第一次來這裏玩。”林蒹回頭看着公園正門感嘆。

“因為工作太忙嗎?”岑樓問。

“開始兩年是因為窮,不想花冤枉錢,後來一是忙,二是年紀也大了又有點不好意思跟小朋友一起玩。”林蒹吐吐舌頭,她跟談江野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從小被父母影響,節儉慣了。雖然後來賺了些錢,但他倆總覺得游樂園這種地方就只有小朋友有資格花錢去玩。

“你也還是小朋友呢。以後想玩了我再陪你來。”岑樓含笑望着她,金橙色的夕陽落在他身上,将他的眉眼勾勒得無比溫柔。

林蒹像是被他的溫柔蠱惑了一般,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情愫漫過心間,兩人還未分別,她居然已經開始期待下一次約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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