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家人 爸爸媽媽哥哥
說到岑樓欠人情, 任苒語氣輕快,分明是調侃好友的口吻。林蒹突然有點好奇,以前她哥很少跟她說學校裏的事, 以至于岑樓欠她哥人情,不會真的像他說的那樣經常在她哥那蹭吃的吧?林蒹想起來第一次岑樓請客吃飯時候的調侃,正好跟哥哥求證。
“怎麽不會?”任苒說, “大一大二那會他特別能吃,自己糧票不夠吃就經常在我這蹭飯。”
“啊!”林蒹驚訝, 拍了拍她哥, “那他吃了你的你吃什麽?你上大學是不是天天挨餓?怎麽沒聽你說呢?”
任苒笑:“不會, 學校發的糧票一般人都吃不完, 是他特別能吃。”
“啊……”林蒹驚得嘴都合不上了, 實在是難以置信,岑樓看起來都沒啥人間煙火氣, 居然這麽能吃? “可是,我跟他吃過兩次飯, 飯量好像還挺正常的?”
“那會大概是吃長飯吧,他年齡比我們小點。說起來剛認識的時候他個子也小, 在我那蹭了一年多飯個頭才蹿起來。前面上坡了, 你下來。”任苒放緩了車速,林蒹跳下車跟他并排走着。任苒勸說:“租房不容易, 我還是跟他說說,讓他也留意一下, 多個信息渠道沒壞處。”
林蒹下意識地拒絕了:“別跟他說,我要自己找。”
任苒警覺:“你們相處不好?”
林蒹搖頭:“那倒沒有,就是不想麻煩別人。”人家岑老師都主動避嫌了,她也還是識趣點好。想想又安慰任苒, “放心吧,我自己能行。你妹在外面七年是白混的嗎?”
任苒才要誇她,就聽見她嘀咕:“大不了就再跟談江野住久一點,反正都一起住了那麽多天了,也不差這點時間。”
任苒臉色一沉。
“哥?”
“我下手還是輕了。”
額,林蒹怕他繼續糾結租房的問題,趕緊轉移話題:“哥,一會回家爸爸要是發火你一定要幫我。”
“不然我回家吃飯幹什麽?”聽她說這個,任苒臉色緩了些。
林蒹挽住他胳膊化身小馬屁精:“哥哥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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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說說笑笑回到家時,家裏已經在炒菜了,林蒹瞄了眼客廳,發現她爸一個腿還沒好全的半殘人士居然沒在客廳坐着,倒是廚房裏傳來爸媽兩人的聲音。
“不就是拌幾下嘛,我來炒你去坐着。”
“要勁大,你手沒勁炒不動,一會全粘鍋了。”
“行行行,你就身殘志堅吧。”
“好香,爸在炒豬耳朵。”林蒹小聲跟哥哥說。
任苒點點頭,走到廚房門口:“爸,媽,我跟蒹蒹回來了。”
“趕緊洗手,等你爸炒完這個菜就吃飯了。”林慧芳看任康平不肯交出鍋鏟,就解下圍裙,準備端菜。
林蒹搶在她前頭端走了菜:“我來我來,你們做菜辛苦了。”
“手洗幹淨沒?”林慧芳在後面喊。
“擦了三遍肥皂!”
等林蒹跟任苒把三個菜都端出來,又擺好碗筷。任康平的拿手好菜爆炒耳尖終于出鍋了。
任苒把耳尖端出來,林蒹直呼好香。林慧芳扶着老任坐下,又跟她說:“知道你喜歡吃,你爸今天一大早就拄着拐杖去買了耳尖,剛才我要炒他還不讓,說我做的沒他炒得好。”
“沒她啥事,我自己想吃。”任康平不肯承認,他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想到女兒假結婚是因為自己當年逼婚,心裏多少有點愧疚。
林蒹雖然不知道她爹的心理戲,但也知道這是老爹跟她示好呢。夾了一筷子耳尖,還沒吞下去就誇張地直呼好吃。任苒跟她一唱一和,把老任吹成廚神。
“不許含着東西講話!”任康平筷子反過來往她手背上一敲。雖是責備,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得意。林蒹看得好笑,老任嘴上嫌棄她,心裏還是疼她的,要不然也不能因為她跟人吵架摔溝裏去。至于媽媽和哥哥這倆明着寵她的就更不用說了。
回家前她一直在擔心自己幹的出格的事家人能不能接受,內心也十分懼怕家人覺得她這樣亂來讓他們丢了面子。可從昨天到今天,無論是父母還是哥哥,對她犯錯的接受度都出乎她意料。從前她老覺得父母更喜歡懂事的哥哥,直到現在她才突然領悟到,她之所以敢這麽任性妄為,是不是因為她潛意識裏知道世界上有這麽幾個人永遠會包容她,接納她?
林蒹嚼着菜,視線忍不住模糊起來。
“哎,吃飯怎麽還吃哭了?”林慧芳擔心地看她。
林蒹反手抹了一把眼淚,哽咽着認錯道:“爸,媽還有哥哥,對不起,是我太任性讓你們擔心了。”
任康平跟林慧芳對視一眼,哼道:“積極認錯,堅決不改。”
林蒹馬上保證:“以後我一定不這麽莽撞,有大事肯定跟你們商量。”
“行了,你也這麽大的人了,有什麽事自己做決定就好,在外面做生意那些事我們也不懂。”林慧芳給她盛了碗絲瓜湯,話鋒一轉,“當然,結婚這種人生大事還是要告訴我們。”
“還有,領證前必須帶回來讓我們把關!”任康平補充。
林蒹點頭如搗蒜:“下次一定!”
“放心了吧,趕緊去洗把臉,好好吃飯。”任苒杵了她一下。
林蒹應了,去廚房把眼淚鼻涕洗幹淨,一家人和和美美吃完了晚飯。
家人的接納使得林蒹最後的顧慮也消除了,好似突然就被點醒了一般。談江野喜不喜歡她已經不再重要。放下了這個心結,她忽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她父母和談江野的父母做了多年鄰居,特別是雙方父親,又是老友又是工友,別被他倆這麽一鬧壞了交情才是。
林蒹把想法和父母一說。任康平還有些餘氣未平:“老談是個好人,就是不會教兒子。”
“談江野也還行,我們在鹽港他一直挺護着我的,也沒趁機占我便宜。”林蒹知道她爹看不上談江野,但憑良心說話,除了給她出了個假結婚的馊主意以外,談江野對她不差。
“你還幫他說話?”老任聽了就不高興。
哥哥吃完飯已經回家陪嫂子去了,林蒹少了個靠山,聲音也小了:“我實話實說。”
林慧芳端了西瓜出來,打斷他倆:“你少說兩句。”又跟老任說,“老任,要不過兩天喊紅英他們過來吃個飯。他們小孩子瞎胡鬧,我們就別跟着摻和了。”
任康平嘟囔了兩句,還是同意了她的提議。
林蒹回家兩天,最大的心結沒了,新業務的場地也确定得十分順利,甚至還說服父母同意給家裏安電話。只要鹽港的工廠那邊不出問題,那這幾天應該是她這段時間最舒心的時光了。可是說什麽來什麽,沒過兩天,她在家盯着人安電話的時候,鹽港工廠就來電話了。
“小陳,什麽事?”林蒹回了電話。
“蒹姐你們啥時候回來啊?今天接到一個電話催我們報稅。”
林蒹一拍腦門,差點把這事忘了,要月底了,這個月的帳還沒核呢。都怪最近事情太多,給忙忘了。她估算了一下時間,吩咐小陳:“別擔心,我這兩天就回,來得及。”
小陳在那頭應了,挂電話之前又想起件事:“對了蒹姐,今天有個姓岑的找你,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也沒說具體什麽事,聽到你不在他就挂了。”
姓岑的,難道是岑樓?“好的,我知道了。”林蒹挂了電話,在心裏飛快地琢磨了一下岑樓打電話的原因,沒想出來,本來想要不打回去問問。可聽小陳說的他連號碼都沒留,看起來似乎沒有想要自己回電的意思,肯定不是什麽急事。林蒹想了想,把這事先擱一邊了。
為了趕上報稅的最後期限,林蒹必須提前回去。于是趕在她回家之前,她爸媽張羅了一桌酒菜邀請談江野一家來吃飯。
不管現在怎麽喊着解放思想,可一個假結婚鬧得從未婚變離婚,對女孩子的影響肯定更不好。任康平一直意難平的就是這點,嘴上不說,但心裏卻覺得自家姑娘受了騙吃了虧。多虧了林蒹離婚以後心情很好人好像都變懂事了,林慧芳這幾天也反複給他做思想工作,他這才擰過彎來了。誠心誠意請老談一家來吃飯喝酒。
倒是談擁軍兩口子覺得虧欠了林蒹,上門做客拎了一堆的水果,吃飯的時候還多有歉疚。
“老任,是我們沒教好兒子……”
“別說了,喝酒喝酒,我們彼此彼此,一個巴掌也拍不響,這倆小崽子都欠收拾!”他們兩口的态度讓任康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反過來勸解他們。
兩家鄰居多年,鄰裏關系一直不錯。兒女鬧出來的事說到底也不是什麽原則性的問題,心結一經說開那點隔閡也就沒了。林蒹怕“前公婆”尴尬,使出渾身解數在餐桌上逗長輩開心。把夏紅英逗得前仰後合,末了還拉着她的手戀戀不舍,跟林慧芳說:“蒹蒹這孩子太貼心了,我沒這個福氣啊。”說完剜了兒子一眼,又問林蒹:“要不你給阿姨當幹女兒吧!”
談江野微微一怔,正要反對,他爸就開口了:“你別胡說,他倆再怎麽也是結過婚的,前兒媳變幹女兒講出去不好聽。”
林慧芳也出來打圓場:“不認也沒什麽,蒹蒹是你看着長大的,跟你這麽親跟幹女兒也沒差了。”
一屋人說說笑笑其樂融融,只有談江野心裏不是滋味。他想跟林蒹說兩句,偏偏他媽霸着林蒹不放。好不容易等吃完飯,他父母回家,他才逮到林蒹落單,卻又不知道說什麽,一會才蹦出來一句:“你半夜去坐火車注意安全。”
“放心吧,有我哥送呢。”
“那上了火車你也只有一個人,小偷多,你別睡太沉。”
“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坐火車,有經驗,不會被扒。”林蒹說着撓了撓腿,“你要沒什麽事我就先進去了,秋蚊子咬死了。”
談江野點點頭,想想她跟柳含瑛不一樣,不是沒進過社會的學生,确實不用他操心。于是目送她進門後便上樓回家了。至此,他倆那段協議婚姻算是真真正正地結束了。塵埃落定後再回頭看,他還是覺得林蒹提離婚這事來得十分突然,但仔細回想,她第一次提離婚正是他去火車站接柳含瑛那天。
談江野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扭頭看林蒹家紗門漏出的燈光。他怎麽沒早些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