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端倪 岑樓來牽她手的時候她下意識就甩……
期末考試過後, 冷空氣南下,鹽港溫度驟降,終于有了點西風蕭瑟的味道。
林蒹跟岑樓的關系卻和天氣相反, 一路升溫。岑樓放了寒假,時間上限制少了,年關臨近, 工廠的單子也銳減,兩人約會次數變得頻繁起來。
“我有個朋友這周末過生日, 想叫我一起聚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這一天, 他倆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岑樓突然問。
林蒹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這是要把她介紹給他的朋友們, 當下甜滋滋地答應了。
到了聚會當天, 林蒹早起好好打扮了一陣。梁姨侍弄完花草,回來一看, 她還在穿衣鏡前拿着圍巾比劃,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有個小夥子在樓下站了好久, 瞅着像你對象。”
“啊?不會吧,還沒到時間呀!”林蒹驚叫了一聲, 看向挂鐘, 岑樓雖然說要來接她但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好幾分鐘。她趕忙到窗口推開窗戶往外望了望,樓下站着的還真是岑樓!他穿着大衣, 正仰頭望向她的窗口,笑意和煦如冬日暖陽。
林蒹也顧不得再挑, 随手從備選的絲巾中拿了一條,就急匆匆地拎着包出門。梁姨在她身後喊:“不着急,他不守時活該等着。”
“我舍不得。”林蒹關門前跟她吐了吐舌頭才揮手再見。
下了樓,她幾乎是沖到岑樓懷裏, 被他抱了個滿懷:“梁姨說看到你很久了,你什麽時候來的?等多久了?”她仰着頭問他。
岑樓看了一下表,說了個大概的時間。
“你到那麽早幹什麽?站這麽久冷不冷?”林蒹抓起他的手。一點不冷,摸起來幹燥溫暖,相比之下她的手還要涼得多。于是變成岑樓給她暖手。
“想早點見到你,一不小心就來早了。”岑樓把她的手攏在掌心,捧在眼前。
“你到了不會叫一聲呀?在樓下傻站着幹嘛?我就在三樓,一喊我就聽到了。”林蒹嗔怪。
“星期天一大早就擾民多不好。”岑樓看看她,又望向窗口,笑着說,“何況在樓下等着也不無聊。我等的時候就在想你在家裏是什麽樣的,或者在做什麽,時間過得很快。”
林蒹想了想自己剛醒來時睡眼惺忪頭發亂翹的樣子,應該跟岑樓想象中的可愛模樣沒有什麽關系。于是趕忙跳過這個話題,拉着他往車站走:“我們別杵在這說話,一會該遲到了。”
聚會的地點是過生日的朋友家裏。岑樓的這個朋友是他讀研時的同學,除了他倆,參加生日會的還有另外三對情侶,加上主人兩口子,一共十個年輕人,擠在不算大的客廳裏,熱鬧是非常熱鬧,就是這份熱鬧林蒹發覺自己有點融入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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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的時候岑樓怕她不自在還陪在她身邊,但後來到了要準備午飯的時候,幾名男士自告奮勇去廚房折騰,客廳成了女人們的世界,岑樓自然不好繼續待着,也跟着去廚房幫忙。
林蒹也不介意跟陌生人一起待着,畢竟她日常工作就經常跟客戶打交道,這種都是陌生人的聚會她完全不怵。何況還都是年齡相仿的女人,話題太好找了。
剛開始還好,大家聊聊服裝天氣,過年回家置辦的年貨,和和氣氣有來有往。後來不知道怎麽地話題就轉移到了工作上,林蒹聽着她們聊起考證寫論文評職稱,才知道這些人學歷都不低,最差的也是名牌大學本科生,另外三個人,兩個碩士,一個博士在讀。這一屋子高學歷人才,聽得林蒹都開始懷疑當年的高考錄取率了。
她就是再能聊天,她們聊的這些她也插不上嘴。只能微笑着聽她們聊,偶爾做做捧哏,相處也還算愉快。可多聊了一會,她們難免要打聽林蒹的工作和學歷。雖然這幾位女士修養不錯,在她如實回答後,見她不過剛上夜校,就不再聊職稱一類的話題,還很友好地把話題引到她的工作上。但林蒹哪裏看不出來,她們對此完全不感興趣,不過是出于禮貌照顧她的感受罷了。
等到了男士們準備好飯菜,大家上桌吃飯邊吃邊聊的時候,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就更強了。大家就算不聊職稱論文,只拿上學時的趣事說笑,林蒹也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差別。在座的除了她,所有人都是正兒八經上過大學的,他們講的那些校園趣事,林蒹幾乎沒有什麽代入感,完全是禮節性的笑笑。
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話題一下子就轉到了她身上,有人向岑樓笑罵:“你小子以前每次叫你來你都不來,這次有了漂亮女朋友終于肯來了,還不趕緊罰酒三杯!不準耍賴!”
一桌人跟着起哄,岑樓勉強幹了一杯後,第二杯喝到一半就喝不下去了,林蒹也知道岑樓不怎麽能喝,于是搶了他把剩下的幹了,笑眯眯地說:“他不太能喝,我代勞。”
敬酒的朋友痛心疾首:“完了完了,岑樓以後有人護着,不好灌了。”桌上頓時笑成一片。
有人就跟岑樓說:“你這個女朋友前途無量啊,又漂亮又能喝,升職在望。”
岑樓臉有些紅,口齒還算清晰:“升什麽職,她自己就是老板。”
林蒹這個年紀作為老板确實年輕了些,大家七嘴八舌的問詢中,她不得不把自己高中畢業就出來闖蕩,現在還在夜校讀大一的事又複述了一遍。以往,她從未覺得自己的學歷和經歷有什麽問題,可現在被一屋子學霸圍着,林蒹不知不覺就生出些自卑感。
這些人思路跟岑樓類似,聽說她在讀夜校之後就紛紛出主意,讓她搞個專升本或者拿到文憑後過兩年直接考研。林蒹聽得壓力山大:“那些太遠了,讀完這個再說。”
有朋友趁着酒興說:“直接買呗,反正有錢,自己當老板,有個文憑說出去好聽就行,也沒人來查證。”
林蒹聽出他言語裏不屑,但礙于岑樓的面子也不好發作,只當沒聽見。而岑樓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坐在座位上半天沒發聲,還是林蒹自己借着給壽星敬酒截住了這個話題。
林蒹今早乘興而來,不想卻敗興而歸。一場聚會下來,她感覺比去拜訪了好幾個客戶還要累,離開以後跟岑樓走在回去的路上就有些悶悶的。她感覺得到,在岑樓的朋友眼裏,她就是個漂亮點的暴發戶,沒學識沒內涵,即使是對她表示善意的幾位女士,也多少帶着點俯就的意思。
難怪岑樓一天到晚守着她搞學習,他雖然從來沒有表現出看不起她的學歷,但他心底還是介意的吧。不然不至于連她的基本情況都沒跟他的朋友透露過就把她帶過去了。林蒹想着心裏未免攢了氣,岑樓來牽她手的時候她下意識就甩開了。
兩個人都愣了。
“對不起。”岑樓搶先開口,喝了酒,聲音比平時要啞些,“今天是我考慮不周了。你生氣是應該的,想怎麽懲罰我也都可以。但是……唔”他說着晃了一晃,雖然不明顯,可林蒹看得出他是真的醉了。岑樓努力穩住身體,繼續說,“但是你不可以不理我。”
他說得委屈,林蒹頓時心軟,上前撐住他:“不會喝你還逞能。”
岑樓趁勢抱住她,躬身把頭擱在她肩膀上,帶着點酒意在她耳邊喃呢:“對不起,讓你難受了。”
林蒹剛從朋友家出來時确實有那麽一瞬間懷疑過岑樓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不提前告訴朋友她的學歷和工作,讓那一屋子高學歷人才來刺激她上進。可現在看到他放低姿态道歉,她反而心生愧疚,開始自我反省——岑樓跟她在一起那麽久,從未對她表露出分毫,怎麽會借由外人來刺激她?一定是她想多了。
這樣一想,她也釋然了。不再為聚會那點事憋氣,叫了輛車把岑樓弄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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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江野知會了老葛以後就去找了阿鶴。他倆見面次數不算多,但兩人聊得來,再加上談江野先前幫過他幾個小忙,兩人關系也算不錯。
阿鶴在部隊裏待過,轉業以後跟以前的戰友還有聯系,公安局那也有熟人。查一個普通老師的家庭背景不算為難的事。大約一兩周的樣子,阿鶴就來了信。
談江野到約定地方等他,阿鶴拿了幾張紙給他,是岑樓的家庭背景。岑樓父親是大學老師,被打成右派後跟原配離婚,後來跟同事再婚,前幾年得以平反,現在又被返聘回學校教書。他母親也再婚了,改開後跟現任下海創業,公司經營得很好,還上過財經雜志。
“野子,你還要查什麽?”阿鶴問談江野,“這個老師家世清白,自己優秀。說句難聽的,林蒹找他算是高攀了。”
他話音剛落談江野眉頭就是一皺。
阿鶴不想跟他吵架:“得,你就當我放屁。人我查完了,我就問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談江野低着頭,半天沒吭聲。
阿鶴脾氣急,踹了他一腳:“你擱我這演啞劇呢?說話!”
談江野看着岑樓的家庭背景,憋出來一句話:“我怕她受委屈。”
阿鶴知道他倆從小長大,看他着實在擔憂,忍住了沒有嘲笑他。他理解似的拍拍談江野後背:“人是她自己挑的,未來有什麽坑也得她自己跨過去。她就算是你親妹這事你也沒法代勞,一輩子那麽長,你不可能為她規避所有坑。”
談江野心裏一堵,更加說不出話來。他不但沒有幫她規避大坑,還身體力行在婚姻問題上狠狠坑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