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宮宴◎

兩日時光一晃而過。

今日秋風徐徐,天朗氣清,正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只是沈疏嫣覺得莫名頭痛。

眼下已是十月,天氣微寒,沈疏嫣今日穿了身中規中矩的碧色雲錦紋長裙,頭發挽了個簡單的單螺髻,佩一朵素淨的青玉簪花,臉上略施粉黛,将近幾日未休息好的憔悴遮掩起來。既不過分明豔、奪人眼球,也不過分随意,有失莊重,一切都裝扮得恰到好處。

只求低調得像個路人甲,別叫人想起她來。

沈府的馬車行至延平門時,宮門外的馬車已然停了整整兩列,在紅牆青瓦的映襯下,顯出幾分深宮的威嚴肅穆,沈疏嫣自小進宮的次數不算少,各種雅集宴會也參加過不少,但今日這陣仗确還是頭一次見。

馬車緩緩停下,沈疏嫣踩着矮凳剛下馬車,便見到行入宮門的窈窕身影。眼下正值秋末,上京天氣已是頗為寒涼,然沈疏嫣放眼望去,各家女眷身着薄紗裙曳地長裙、窄腰露肩裙裝的比比皆是,款式別出心裁,顏色亮眼奪目,真可謂是争奇鬥豔,百花齊放。

這等陣仗,真有幾分可以媲美皇帝選妃了。

沈疏嫣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略顯樸素甚至可以說是寒酸的碧色衣裙,樣式不行,衣料平常,顏色黯淡,唯獨勝在保暖。

罷了罷了,別人越高調,自己便越安全,今日是本小姐不欲與你們争奇鬥豔,且讓你們得意一番,沈疏嫣在心中寬慰自己道。

下了馬車後剛走沒多遠,便聽見後頭傳來熟悉的聲音,沈疏嫣回頭,一眼便看見不遠處朝自己走來的程寧,一身降紅繡金線廣袖長裙,似一朵盛開的向陽花,款款而來,與往常打扮大有不同,不由令人眼前一亮。

沈疏嫣再次低頭看自己一身綠,與程寧站在一起,怎麽看怎麽像一片襯托紅花的綠葉。

“阿嫣別看了,這都是父親逼我穿的。”程寧見沈疏嫣直勾勾看着自己,覺得十分不自在。

“今日本小姐不出風頭了,你可要給我争口氣回來,拿下王妃之位,別讓那姜姝得逞。”沈疏嫣沖程寧抛了個眼色道。

“你快別笑我了,要說陵王妃,當屬你風頭最勝才是。”

“……?”沈疏嫣一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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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陵王府管家親自過沈府送請柬之事,可是傳開了。”程寧認真道。

沈疏嫣聞言一愣,腳下不經意踩到一截斷枝,“咯吱”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宮道上顯得尤為突兀。

“傳開了?”沈疏嫣刻意将聲調壓低,一雙美眸圓瞪,明明她已下令沈府衆人不得多言,怎得就傳開了?

程寧似猜到她心中所想,解釋道:“那位徐管家在王府雖只擔着管家的名頭,實乃陵王心腹,即便是沈府中人無人多言,但盯着陵王府的還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呢。”

完了完了,如今自己可算是衆矢之的了。

正想着,身後一道尖細的女聲傳來:“這位不是剛被退婚的疏嫣妹妹嗎?”

這熟悉的聲音,沈疏嫣不用回頭也知後邊來的是何人,除了她的死對頭,戶部尚書之女姜姝,還能有誰?

平日兩人比比風頭倒也算了,今日是宮宴,這個蠢貨竟敢如此張揚,當真是個沒腦子的。沈疏嫣想着,懶得搭話,也不回頭,只和程寧一道繼續向前走着。

姜姝倒是少見她這副模樣,從前都是趾高氣昂的樣子,看來退婚一事對她打擊不小,姜姝見狀瞬間來了興致,加快腳步上前截住她的去路。

“疏嫣妹妹今日這番打扮真是……”姜姝掃了眼她今日的一身綠,邊說邊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別出心裁啊。”

沈疏嫣面上不顯,心想小人做派果然都是如出一轍的,堵着自己的去路,再一口一個妹妹喊着的都不是好人,心中暗罵了幾句,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而後拉上程寧繼續往前走。

往常兩人有來有往的拌嘴争鋒,雖多是姜姝落于下風,但心中不順之氣總是有個出口,然今日沈疏嫣這般一言不發,對自己不理不睬的,好似勝券在握的樣子,反倒叫她火氣更大。

“別以為有陵王府管家給你送請柬,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姜姝重重跺了下腳,“陵王妃的位子,我要定了。”

原來竟是因為這事?正所謂樹大招風,沈疏嫣心跳不由快了幾分,腳下步子也加快了些,這位素未謀面的陵王殿下,平白無故地差人送封請柬來,當真是想害死她吧?

姜姝見沈疏嫣不應聲,反而快步離去,一時更氣:“你別走啊,平日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嗎,怎麽被人退了婚便成了啞巴?”

臨近宮宴開宴,宮道上往來走動之人漸多,姜姝端着貴女架子不便發難,趁此機會,沈疏嫣已然走遠,而後又故意回頭對她做了個鬼臉。

看着姜姝氣急跳腳,又不得不顧及顏面,不敢當衆對她發難的樣子,沈疏嫣簡直高興地快要笑出聲來,這可是她近幾日來最舒心歡喜的時刻了。

腳下步子不停,沈疏嫣和程寧很快便到了舉辦今日宮宴的琉園之中。

琉園分為東西兩側,占地寬廣,景色宜人。東面是水波粼粼的琉光湖,湖內錦鯉暢游嬉戲,水波蕩漾。琉光湖旁,木制九曲回廊依湖而建,亭臺樓閣錯落有致。西面則是今日舉辦盛宴的寧安殿。

沈疏嫣和程寧跟在內侍步入殿中,寧安殿內,官員家眷和勳貴世家分席而坐,上首留了幾個空位,其餘坐着的則是在北疆之戰中立下赫赫戰功之人。

沈疏嫣和程寧坐在一處,身邊除了剛才遇到的姜姝,還有許多打扮惹眼豔麗的世家貴女,沈疏嫣從她們看向自己的淩厲眼神猜測,兩日前,陵王府管家送柬之事,她們應該都已知曉的。

想到此處,沈疏嫣竟是頗為心虛地低下了頭。

幸好自己今日打扮的夠低調,其中幾名貴女見了她的衣着發飾,眼神立即從原本的銳利如刀,轉變成了略帶同情,程寧在案幾下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似在寬慰她要沉住氣一般。

宮宴尚未正式開始,沈疏嫣故作乖巧地低頭斂眉,四下悄悄張望了幾眼,官員家眷中,穩坐上席的,除了姜姝,還有一位,便是蕭家嫡女蕭玥。

蕭玥乃皇後母家的親侄女,祖父曾為帝師,父親在禦史臺任職,書香世家,世代清流,頗得朝中文臣擁護。這位蕭家嫡女,平日倒是甚少露面,沈疏嫣與之接觸不多,只大約聽說她性子溫和柔順,不喜交際,但自小通讀詩文古籍,是位才女。

今日這場慶功宴,從座次便能看出其中關竅,越坐在前排的,家世地位越是顯赫,今日勝算也越大。依次往後,或是些後宮嫔妃母家的貌美親眷,也不乏被家族逼迫前來的貴女。

王妃之位可望而不可及,但陵王這位靠山,誰人不想攀附,故而各大勳貴世家今日皆有女子赴宴,正妃之位夠不着,若是能得個側妃之位也未嘗不可。

沈疏嫣今日則規矩老實地端坐在後排,生怕有人想起自己。

殿中衆人,各懷心思。

不多時,殿外內侍傳來一聲“皇上駕到”,打破殿內寧靜,殿中衆人立即應聲行禮,高呼“萬歲”。

場面壯觀,氣勢恢弘。

待坐定後,沈疏嫣微微擡頭,往上座看去,皇上一聲龍袍威嚴,其左邊坐着一身明黃禮服的應是皇後,右手邊坐着那位衣着華麗,眉眼間盡是風韻的,應當就是正得聖寵的淑妃娘娘了。

今日殿中人多,宮規森嚴,加上自己莫名心虛,沈疏嫣不敢随意擡頭張望,心中對那位陵王殿下又不免有幾分好奇,只略低着頭,用眼角餘光四下掃動。

眼見身旁貴女的目光皆落在寧安殿的左上角處,沈疏嫣大致便猜到那位陵王殿下的所坐之處了。

她微微擡頭,粗略地瞄了一眼,不知為何,竟有種做賊心虛般的不安和惶恐。遠遠只看見一人頭戴金冠,身着玄色長袍,眼中只有一個模糊的玄色側影,身形挺拔,面容長相皆看不清楚。

那位應當就是今日的主角,陵王殿下了。

沈疏嫣下意識地便又想多看幾眼,不由将頭又擡高了些,與此同時,那位陵王殿下倒也極為湊巧地,略微側了側頭和身子。

從沈疏嫣所坐的角度看去,恰好能将他的樣貌看得清楚,她屏息凝神,仔細端詳。那位陵王殿下倒算生得清俊,不似行軍打仗之人那般粗犷,劍眉修目,五官英挺,束金冠,挂宮縧,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冷肅之氣。

單從樣貌來看,似乎生得不錯,就是心思太難捉摸了些。

好端端地非叫人給自己送什麽請柬,生生把自己架上了高地,成了衆矢之的。

沈疏嫣正捉摸着,然此刻,不遠處那位陵王殿下卻也倏然擡頭轉身,而後不偏不斜地,正看向此處。

沈疏嫣正看得出神,根本沒料到陵王會忽然有此舉動,猝不及防地愣了一瞬,未能及時收回目光。

兩人隔着一衆貴女,官員将士,在座無虛席的正殿之上,正好來了個四目相對。

那眼神帶着五分犀利,五分冷冽,陵王面色冷肅,目光如鋒,如寒器飛射般而來,似要将她活剮了一般。

沈疏嫣吓得打了個機靈,趕緊将目光收回,而後把頭埋低,一顆心突突跳得極快。她驚慌失措地随手拿了塊案幾上的果點放入口中,只想掩飾此刻心中的不安和莫名的慌亂懼怕。

全然沒注意到,入口的是她自小吃了便會過敏的橙紅柿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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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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