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怎麽又來一個直言傾慕的?◎

去城外靜心庵一事宜早不宜遲,沈疏嫣昨夜收拾東西耽誤了大半時辰,加之心情不佳,一晚上幾乎沒怎麽睡着。故而五更未到,天色仍是漆黑一片時,她便起身帶着蘭竹登車離開了。

天色黑沉一片,夜風寒涼刺骨,雨勢漸收,侯府外的青石板路上濕漉漉一片。

沈疏嫣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擡腳跨上馬車,心中仍有些忿忿不平,眼下已然入冬,上京城已是寒氣逼人,若是到了那渺無人煙的靜心庵,還不得凍死。

她這次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都怪那什麽陵王殿下,好端端地害得她要離京,沈疏嫣心中暗罵了幾句,不情不願地吩咐車夫啓程。

馬車緩緩駛離永安侯府,昨日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濕滑難行,馬車行得極慢,快到城門口時,耳邊傳來第一聲報曉鼓的聲響,她知這是城門打開的聲音,出發的時辰算得剛好,待午時前應能到達靜心庵了。

此番低調離京,沈疏嫣所帶的随行之物不多,兩輛馬車一路朝北而去。因着上次在宛江畔“偶遇”範時逾一事,她此次長了個心眼,除了蘭竹和車夫,還多帶了幾名侯府侍衛,生怕又有麻煩找上門來。

靜心庵那地方,雖說清淨少人,但她近來時運不齊,多帶些人手總是好的。

沈疏嫣坐在車內閉目養神,正想着此次應是萬無一失了,卻發覺車架行駛速度逐漸放緩,而後停下,沈疏嫣原本跟着車身晃動的身子也逐漸坐穩,而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怕什麽來什麽?還真有找麻煩的人來了?

只聽車外有一道男聲響起,聲音渾厚低沉:“在下尚書府姜煜,剛從城外歸來,敢問可是永安侯府的馬車?”

對方雖自報家門,但車夫十分警醒,只厲聲道:“敢問公子何事?”

沈疏嫣端坐于車內,片刻後,只聽外頭有人木牌遞上的聲音,接着車夫左右翻看了一陣,而後車夫恭敬道:“确是永安侯府的馬車,車內坐的是我家小姐,敢問公子何事?”

“在下早先聽聞沈姑娘與應國公府退了親,一直想着登門拜訪,但因公務離京,耽誤了幾日,今日聽聞沈姑娘即将離京,便從城外一路趕來,幸好趕上了。”姜煜言語懇切,繼續道,“不知可否耽誤沈姑娘片刻時辰,姜某有事想說。”

沈疏嫣聽到姜煜這個名字時,腦子又是止不住的一陣疼痛。

瞧瞧姜家人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退親”、“出城”,他還真是什麽都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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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煜乃是她的死對頭姜姝的嫡親哥哥,姜家雖是上京有名的名門望族,姜煜的模樣生得也算俊朗,但沈疏嫣對姜家人素來沒什麽好印象。

在她看來,那姜煜心思比他妹妹姜姝要深沉得多,外表看來是個翩翩如玉的君子,實則一肚子壞水,成日裏不知打得什麽壞主意,總之她是瞧不上眼的。

“我家小姐近來身子不好,不方便見。”蘭竹得了自家主子示意,回話道。

“在下知道沈姑娘此去靜心庵,路途遙遠,若是此刻不便相見,那姜某便過幾日再親自前往靜心庵拜訪。”

沈疏嫣:“……”

又是府上哪個奸細洩露了自己的行蹤?沈疏嫣心中不悅,與其過幾日再糾纏不休,倒不如簡單快速了事,在上京城裏把話數清楚,總好過去了偏僻無人之地再有人糾纏不清,左右今日她帶的侍衛夠多,倒也不怕他敢惹什麽麻煩。

沈疏嫣思忖片刻,便将披風上的兜帽戴好,而後緩緩下了馬車。

姜煜翻身下馬,身上所披的墨色披風沾染着塵土和雨水,面上被風刮得微微發紅,額角還有未幹的雨珠,不像扯謊,倒真像是風塵仆仆地趕路而來。

“疏嫣妹妹。”姜煜躬身行禮。

沈疏嫣:“……”

一聽到這個稱呼就覺得沒有好事發生。

“姜某近來聽了些關于疏嫣妹妹的傳聞……”

沈疏嫣本就不悅的臉色瞬間又拉垮了幾分。

姜煜見沈疏嫣神色不悅,忙解釋道:“姜某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靜心庵簡陋路遠,逢冬日更加嚴寒,疏嫣妹妹此去怕是得吃不少苦頭。”

沈疏嫣漠然道:“本姑娘此去乃誠心祈福,并不覺苦。”

姜煜今日本就是風雨兼程而來,眼下也有幾分焦急,原本是想文雅婉轉些表達愛意,但眼看對方冷臉相待,不接話茬,還一副着急上車離開的樣子,便直接道:“在下傾慕疏嫣妹妹已久,先前礙于你與應國公府的婚事,不便言明,傷心欲絕到自請離京辦事。後來聽說疏嫣妹妹你退婚了,姜某別提有多高興了,立即馬不停蹄地從外地趕回,總算是趕上了。”

沈疏嫣:“……?”

怎麽又來一個直言傾慕的?

她知道自己是個品貌俱佳,人美心善,不可多得的傾城絕色女子,但最近的爛桃花,似乎也有些太多了罷。

這些人一個個地莽撞行事,行事作态竟還如此相似,先是當街攔車,再是直言傾慕?非要置她于死地嗎?

沈疏嫣再次确認帷帽上的系帶已然系好,左右轉頭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夜色,心想幸好此處沒有江河湖泊,此時天色尚早,路上無人,不然再出什麽幺蛾子,自己這頭如瀑長發可當真要被削了。

姜煜見眼前之人并未拒絕,以為自己的誠心打動了她,又上前一步,邊走邊解下腰間一塊佩玉,作勢便想交到沈疏嫣手中。

沈疏嫣原本只是在想該以何說辭來拒絕姜煜,姜煜上前一步,她便趕忙退後一步,然當她眼角瞥見姜煜遞上來的玉佩時,心口卻是重重一跳。

那玉佩色澤通透、形狀特別,是塊上好的羊脂白玉,沈疏嫣止住正欲再退的腳步,轉而伸手接過玉佩,拿在手中仔細端詳。菱形、白玉,玉佩形狀色澤均與那日夢境中的玉佩逐漸重合。

沈疏嫣強壓住心中的駭然問道:“這玉佩可是姜家的祖傳之物?”

姜煜見其将玉佩收下,還詢問來歷,心中大喜,忙解釋道:“此玉乃姜家嫡傳之物,本為一對,另一塊在妹妹姜姝手中,世間罕見,我保證全上京都找不出重樣的來。”

姜姝的那塊玉佩她先前見過,難怪那日夢後她總覺得玉佩眼熟,沈疏嫣吓得一個趔趄,而後趕緊将玉佩交還,一張小臉如同見鬼般煞白,吓得接連退後了幾步,只留下一句:“本姑娘還要趕路,但願與姜公子後會無期”,便逃也似的上了馬車。

姜煜不解,适才疏嫣妹妹還親手接過了自己的祖傳玉佩,怎得才一會兒的功夫,便話鋒急轉成了“後會無期”?

姜煜自認并無失禮之處,不知哪裏出了差錯,正欲上前進一步詢問,便見侯府侍衛上前阻攔,馬車匆忙離去,車輪飛快轉動,濺起一陣水漬。

沈疏嫣坐在車內,一顆心跳得極快,那日在安雀街上險些落入宛江時,都未有今日這般驚惶失措。

只是一塊玉佩和一段夢境而已,沈疏嫣也不知自己在懼怕什麽,只覺一顆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幸好她早有防備帶足了侍衛,又反複叮囑車夫幾次加快速度趕路,楞是誰來都別停下。

馬車繼續趕路,沈疏嫣看了眼蒙蒙微亮的天色,不遠處便是城門,此時她只想着快逃,當真有幾分想去靜心庵好好休養,靜一靜心了。

馬車繼續行駛,眼看快到城門了,沈疏嫣心裏安定了幾分下來,她撫了撫劇烈跳動的心口,終是長舒了一口氣。

馬車在沈疏嫣的吩咐下,一路行得極快,突然一陣馬嘶長鳴,馬車驟停,猝不及防地,沈疏嫣身子跟着踉跄了一下,連頭也重重撞在了車板之上。

沈疏嫣氣惱:“本小姐都說了別停,你們是把本小姐說的話都當作耳邊風嗎?”

然她出言詢問,外頭卻無人應聲,侯府侍衛都是吃素的嗎?區區姜煜都對付不了。

沈疏嫣愠怒道:“本小姐都說了與你後會無期,姜公子還要死纏爛打嗎?”

外頭仍是無人應聲。

片刻後,一道陌生的男聲在車外響起:“下車。”

那聲音低沉冷冽,并非适才和自己說話的姜煜,沈疏嫣聽着有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是何人。

這上京城還有沒有王法了,她永安侯府馬車竟幾次三番被人攔截,當真反了不成,沈疏嫣正想着,還未下車,眼前忽然有道寒光閃過,面前車簾內刺入一截劍尖。

沈疏嫣被那道寒光閃地顫顫一怔。

而後眼前車簾被劍緩緩撩開。

一張眉眼深邃卻又冷若冰霜的臉映入眼簾,看着眼前那張俊朗又有些熟悉的面龐,沈疏嫣腦子懵了一瞬,而後顫顫巍巍地喚了聲:“殿,殿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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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大大太會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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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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