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v三合一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沈疏嫣背後抵着冰冷的侯府外牆,唇上覆着溫熱且略帶薄繭的寬大手掌,她一雙美目圓瞪,心跳加速,胸口因驚異過度而劇烈起伏着。

謝雲祁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抵在她綿軟溫潤的唇上,夜色昏暗,不遠處的火把透過些許光亮至小巷拐角處,燈火朦胧,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沈疏嫣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腦海中不由閃現出那日兩人在城門口時所發生的的事情,臉上不禁泛起紅暈,一時心跳又快了幾分。

謝雲祁眼睑下垂,覆在她唇上的手掌不時感到有熱氣呼出,掌心處漸漸變得溫軟濕潤,謝雲祁低頭,目光落在她嬌怯朦胧的臉上,又低低說了一聲:“別叫。”那聲音不似警告,只叫人安心。

沈疏嫣擡頭,眼睛迎上謝雲祁的目光,他的眼神不複先前所見那般銳利冰冷,倒是多了幾分柔情在裏面,沈疏嫣看着那雙深邃璀璨的雙眸,眸底倒映着她的臉龐,心底的慌亂和懼怕逐漸消散,竟還有幾分沉醉在其中。

沈疏嫣只定定看着謝雲祁的雙眼,而後愣愣點了幾下頭。

就在兩人暧昧拉扯的短暫時光,小巷那頭,原本安靜無人的地方,瞬間被人圍堵得水洩不通,來人身着官服,手持火把,人數衆多。

為首之人來勢洶洶道:“刑部查案,今日在這附近小巷中,有人遇襲重傷,刑部正在搜捕嫌犯,來人,将這兩個可疑之人給我抓了!”

“是!”

天色已黑,一隊人馬舉着火把小跑而至,将正在拉扯的一對男女圍堵個正着,待靠近時,火光照亮之下,才發覺是糾纏在一起的一對男女。

為首之人期望落空,只啐了口唾沫,高聲罵道:“本官還以為是那傷人的嫌犯,竟是對偷情的狗男女,晦氣!”

沈疏瑤懵了,從方才她被人強拉住手腕開始,到眼下被一衆人等圍觀“偷情”,她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自己明明是跟在沈疏嫣身後出的府門,可現下沈疏嫣去哪了?眼前這個五大三粗的男子又是誰?

楊煥倒是不以為然,私會也好,偷情也罷,那邊程府的事情轉眼已被他抛諸腦後,左右都是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他倒是十分願意将眼前這個小娘子帶回北疆去。

楊煥在上京待了半個多月,對上京女子婚嫁的風俗也多少有些了解,正如那日宮宴一般,只要在人多眼雜的地方和女子拉扯不清,那麽倒黴的多半那小娘子,他只需将錯就錯,便可坐享其成。

思及此處,楊煥便閉了嘴,什麽也不多說,只當默認了圍觀之人所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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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疏瑤倒是想解釋,但她人微言輕,又受了不小驚吓,她不過一個閨閣女子,哪裏遇過這般情景,眼下衆目睽睽,她手腕處仍被那男子抓着掙脫不開,如此情景,她便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兩人原本已是有些暧昧不明的姿勢,又是在這般幽暗少人的小巷中,眼下被刑部的人這麽一圍,再加上幾句言語挑撥,衆目睽睽之下,倒真像是那麽回事了。

月黑風高,“偷情的狗男女”幾字在原本肅然沉靜的氣氛中顯得尤為突兀刺耳。

小巷那頭的拐角處,謝雲祁将手掌從沈疏嫣的唇上緩緩移開,身子卻未移動半分,只轉為将手肘抵在了牆上的一角,兩人依舊保持着方才的暧昧姿勢,靜靜聽着小巷那頭的動靜。

沈疏嫣的肩頭抵在牆上,右手手腕仍被謝雲祁緊緊握住,左手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放,只低低垂着。

謝雲祁正留意聽着小巷那頭正在發生的事情,沈疏嫣大腦卻是漿糊一樣的亂成一團,這都哪兒跟哪兒呢?事情似乎完全脫離了她的預期,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回想起午後蘭竹所報之事。今日範時逾在這附近被人打傷,刑部之人出現在此處抓拿案犯倒也正常,但這位陵王殿下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處,她便不得而知了。

沈疏瑤先前多次借範時逾之手,想要加害與她,方才定是因為做賊心虛,偷偷在後頭跟蹤她,最終反而自己害了自己,這麽說來沈疏瑤倒也不算無辜,只是自食其果罷了。

此番這麽一鬧,沈疏瑤的清白怕是毀了,與她糾纏的男子是楊煥,程寧的婚事自可迎刃而解。

沈疏嫣這般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分析的對不對,但有謝雲祁站在身邊,不知為何,心中竟也沒有多少懼怕之感,人就在眼前,反正天大的事,都往這位殿下身上推便是。

這麽好一塊擋箭牌,不用白不用。

與此同時,沈府書房中,沈良輔正在翻看公文。

側門的動靜鬧得着實有些大了,沈良輔聞聲便派人前去查看,得了回報後,只一臉驚異,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阿瑤在側門與男子私會?!”沈良輔氣急,随手将手中所看書冊重重一放,大步向側門走去。

沈良輔氣勢洶洶地到了侯府側門,原本昏暗的小巷被火把照得透亮,側門處圍了不少刑部官兵。

刑部之人見侯爺來到,紛紛側立,讓出一條道來,沈良輔逐漸走近,為首之人見到永安侯,躬身一拜:“侯爺萬安,刑部正在捉拿逃犯,不巧沖撞了侯府,還望侯爺見諒。”

“今日午後,應國公世子在此地附近被人打傷,鬧事之人仍在外逃竄,此案犯兇殘狡猾,下官恐其逃竄至侯府,傷及無辜,故聽到動靜特趕來此處,沒想卻是誤會一場,請侯爺見諒。”

下午的案子,沈良輔自已聽說,應國公府先前和侯府有過節,世子被人打殘,又是在距離侯府不遠的地方,他永安侯府自是嫌疑最大,刑部在此處查案并無不妥。

可鬧出如此動靜,還撞上侯府二小姐與人偷情,沈良輔自是不悅,甚至有幾分動怒。

沈良輔瞥了眼面色羞紅、發髻淩亂的沈疏瑤,和站在她身旁的那個五大三粗的陌生男子,心疾險些又要犯了,沈疏瑤這個死丫頭,侯府才剛消停幾日,她便又來惹事!沈良輔雖氣,但事關侯府聲譽,此事不宜鬧大。

“刑部之人盡責,此處已查,要查案便去別處,此處沒有你們要找的嫌犯。”沈良輔到底是朝中三品大員,對付區區一個刑部小官簡直易如反掌。

“侯爺所言極是,今日小的們什麽都沒看見,侯府附近并無可疑之人,”為首之人态度謙卑懇切,恭敬對着沈良輔一拜,而後轉身對手下說道:“撤!”

刑部之人來得快,撤得也快,又是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刑部一行人舉着火把很快消失在侯府側門,沈良輔惡狠狠地瞥了眼兩個“當事人”,只怒道:“侯府的臉面都給你丢光了!”便拂袖而去。

此事畢竟是家事,沈疏瑤府上下人壓着移步內院,楊煥因是外男而被驅趕出府,小巷重回漆黑寂靜。

方才沈疏嫣的注意力全在那邊的鬧劇之上,眼下鬧劇暫時結束,耳畔重回清淨,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和謝雲祁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有些過近了。

空中一輪明月高懸,滿天燦星閃爍。紛亂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在長街盡頭,四下重回安靜,火把的亮光消散,只餘侯府側門廊下兩盞昏黃的燈籠随風擺動,微弱的光亮若隐若現,兩人之間依然保持着方才那般近在咫尺的距離,空氣中透着幾分暧昧不明的氣息。

“殿下……”沈疏嫣輕輕喚了一聲。

謝雲祁聞言低頭,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沈疏嫣面頰不禁燒紅了幾分,還好有夜色遮掩看不清楚,她趕緊低頭,将視線落在自己仍被握住的右手手腕處,接着軟軟弱弱地說了聲“疼”。

謝雲祁聞言卻未立即松開手,只稍減了些力度,而後竟還無師自通地用拇指指腹按壓在她的手腕處輕輕摩挲了幾下,然後才退後一步,緩緩将手松開。

他方才雖已刻意削減了手上力道,但沈疏嫣畢竟是女子,此等力道對她來說還是太重了些。

“殿下怎會出現在此處?”沈疏嫣一邊低頭轉動着右手手腕,一邊脫口問道。

“恰巧路過而已。”謝雲祁不擅扯謊,往常并無人敢問他這般問題,即便問了,他也可不作回答。但眼下被沈疏嫣猝不及防地這麽一問,他便随意胡謅了一句。

沈疏嫣靜靜聽着,而後只“哦”了一聲,竟也信了。

月光皎潔,傾瀉在地上,四下阒寂,氣氛一度又陷入了尴尬。

夜風寒涼,沈疏嫣搓了搓冰涼的雙手,謝雲祁又退一步,而後緩緩轉身,看樣子像是要走?

沈疏嫣莫名其妙,陵王此人每次見面總是這般寡言少語,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今日兩人明明午時才見過面,方才他又出手相助,兩人到底沒有原先那般生疏了,可陵王還是如往常那般寡言少語,甚至連要走都不說一言。

今日承了他兩次恩惠,沈疏嫣雖覺得陵王太過寡淡無趣了些,但仍是帶着感情之情細聲道:“殿下留步。”

謝雲祁聞言回頭。

“多謝殿下今日出手相助。”

謝雲祁“嗯”了一聲,又擡腳要走。

“慢着,”沈疏嫣又道,“殿下能否再幫我一個忙?”

謝雲祁頓下腳步。

沈疏嫣看了眼侯府高聳的外牆,眼下不論側門還是正門,定是守衛森嚴,她若此時回府,必會被人發現:“我想偷偷進去,不知殿下有沒有辦法?”

話音剛落,沈疏嫣便覺腰間被人輕輕一攬,而後雙腳離地,她還未反應過來,便已身體懸空,重心忽然不穩,沈疏嫣出于本能地伸手環住了謝雲祁的脖頸,而後又因恐高畏怯而将頭埋在他肩頭,以遮擋忽然天旋地轉變幻的周圍場景。

只一瞬的功夫,沈疏嫣又覺四周風速變低,腳尖緩緩着地,身子被徐徐放低,謝雲祁的動作輕柔連貫,沈疏嫣擡頭睜眼,已是穩穩站在地面,周圍一草一木皆是雲軒閣外的熟悉景象。

沈疏嫣愣着,攬在她腰間的手臂松開,她卻仍保持着腳尖踮起、雙臂纏繞着謝雲祁脖頸的姿勢。

謝雲祁也不出聲,只仍由她這般抱着。

“小姐,快,快去前廳,侯爺正在審問二小姐呢!”蘭竹一路小跑而來,剛進院中卻看到這麽一番景象,蘭竹驚呆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

媽呀,幸好侯爺沒看見,不然短短半個時辰之內,侯府兩位小姐都在府中私會外男,侯爺怕是要瘋。

聽到蘭竹的聲音,沈疏嫣才恍然回過神來,趕忙松開雙臂,一連後退了幾步。

蘭竹才看清與自家小姐摟摟抱抱之人是那位陵王殿下,兩人已有婚約在身,此舉也算合情合理,但蘭竹并沒有因此而鎮定下來,反而在看見陵王一張冷肅異常的臉和淩厲目光之時,吓得扭頭就走,趕緊轉身小跑退出了院中。

“多謝殿下再次相助,小女不勝感激,眼下前廳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小女需要先行離開,請殿下自便……”沈疏嫣松手,一時有些慌亂緊張,話說出口才發覺有幾分不對,此處是她所居的庭院,“請殿下自便”說出口來未免引人遐想,不和禮數。

謝雲祁不知為何只覺這處院落頗為眼熟,好似先前來過一般,他遠遠看了眼門上匾額所書的“雲軒閣”三字,神情竟有一瞬的恍惚,謝雲祁将目光移開,只淡淡道了聲:“本王有事,先行一步。”便轉而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疏嫣傻眼,想着幸好陵王未曲解她的意思,只呆立在冬夜的冷風中吹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冷靜了下來,漸漸理清思緒。

今日這場鬧劇到了現在,沈疏嫣總算看明白了,她雖然只求陵王幫她送一封信,但他遠不止做了送信這麽簡單的事情。哪些是巧合,哪些是有人刻意為之,沈疏嫣一時也分不清楚,事已至此,也不能白費了殿下的一番苦心,此事也該有個了結,沈疏嫣想着,而後快步去了前廳。

萬家燈火俱寂,唯沈府內外燈火通明。

沈良輔氣得不輕,此事畢竟是家醜,不得外揚,不論真相如何,都得入府解決。此事畢竟是家事,沈疏瑤被丫鬟帶至前廳,由侯爺親自詢問,楊煥因是外男則被驅趕出府。

楊煥不以為然,如今才知方才那位是永安侯府的二小姐,似乎還是陵王妃的親妹妹。總之自己不吃虧,程府和沈府兩頭都有着落,哪家願意将女兒嫁他,他屆時便帶哪位回北疆,若是都願意,那便更好。

楊煥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被這事一耽擱,時辰已晚,他也懶得再去程府追問信箋一事,只翻身上馬,策馬回了城外軍營。

侯府中,梅姨娘原本已經準備睡下,聽到下人前來禀報,說阿瑤與外男私會,被堵在了侯府側門,侯爺怒極,現下已将人移至正廳審問。

梅姨娘聞言,驚得差點從床榻上滾下地,怪不得近幾日眼皮總是突突直跳,她預感不好,趕忙穿戴整齊,前去廳中查看。

梅姨娘未進前廳之時,便聽見沈疏瑤在裏面哭訴道:“女兒與那男子素未相識,更談不上愛慕,女兒絕不嫁他!”

沈良輔震怒,這“私相授受”一事除了名聲難聽之外,本也不甚難辦,只要一個願娶、一個願嫁便是。沈良輔氣便氣在,沈疏瑤是個一問三不知的,既不知對方是何人,也對今日之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更一味頂嘴說絕不出嫁。

沈良輔怒極:“你既不嫁,為何又要與那男子在側門外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我,我……”沈疏瑤自是不敢繼續說下去,她是因做賊心虛而跟蹤沈疏嫣而出的側門,只哭得梨花帶雨,眼淚抽抽搭搭止不住地往下流。

“簡直不知羞恥,我沈家的臉面都被你給敗光了!”沈良輔正在氣頭上,随手抓了個放在案幾上的茶盞,作勢就要砸過去。

梅姨娘來的正是時候,趕緊小跑過去将沈良輔手中的茶盞拿下,她雖未弄清事情緣由,但已知曉了大概,拿下茶盞之後,只二話不說地跪在了沈疏瑤的旁邊。

梅姨娘揣度侯爺心思的本事可是在沈疏嫣之上,此事不論緣由真假,先服軟認錯總是沒錯的,阿瑤這般蠻橫可不得激怒了侯爺。侯爺向來嘴硬心軟,她沈疏嫣能因哭哭啼啼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她的阿瑤一樣也行。

梅姨娘不明白的是,阿瑤究竟和那男人是什麽關系,事發突然,她未來得及問清緣由,一下也不知該如何勸說,只先裝得楚楚可憐,說都是自己教女無方的錯,然後又自請和沈疏瑤一起去祠堂罰跪七日,想着待将事情經過緣由都弄清楚了,再做下一步打算不遲。

沈良輔看着兩個女人在自己面前均是哭得梨花帶雨,一時也有幾分心軟,此事雖敗壞了阿瑤和沈府的名聲,但好在事情發現及時,沒有将事情鬧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兩人既已認了錯,那麽罰跪便罰跪罷。

沈良輔正欲揮手讓兩人前去祠堂罰跪,沈疏嫣便一臉關切地快步跨入前廳中,看見沈疏瑤跪在地上楚楚可憐的樣子,只一臉驚訝地大聲道:“阿瑤妹妹,我知你與楊将軍情投意合,但孤男寡女的,你們怎麽就在侯府側門私會啊?!”

沈良輔疑惑:“你竟知道?”

沈疏嫣欲言又止地點了點頭:“那男子姓楊名煥,是北陵軍的副将。楊将軍原本鐘情于程寧,都已親自上門提了親,只是程府尚未點頭答應。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那位楊将軍又與阿瑤妹妹看對了眼?”

“眼下程府的婚事懸而未決,阿瑤妹妹若是與楊将軍有情,大可走明面上過,兩人何故又要私會啊!”

沈疏嫣這短短幾句,可是将事情始末解釋明白了,方才沈疏瑤解釋不清的事情,現下全都明了。合着這還是沈疏瑤插足了旁人的婚事,所以才支支吾吾不敢直言!沈良輔才剛消退下去的怒火,瞬時又燒了起來。

“你,你個不知羞恥的!”沈良輔怒道,轉手便将案幾上的茶盞砸了過去,砰地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我沒有!”沈疏瑤辯駁道。

“你還敢嘴硬!那你倒是和我說說,這月黑風高的,你一人從側門偷偷出去是作甚!”

“我……”

沈良輔怒極,反手又摔了個茶盞,梅姨娘心疼沈疏瑤,拿身子去擋,茶盞先砸在她身上,後摔碎在地,碎渣濺了滿地。

在屋外的侯府下人均聞聲色變,侯爺向來脾氣溫和,鮮少發這樣大的脾氣,今日這般,當真是動怒了。

梅姨娘趕緊重重拉了拉沈疏瑤的小臂,沖她搖頭,眼神示意她別再說了,侯爺的脾氣秉性,吃軟不吃硬,她這般頂撞,哪裏能有好果子吃。

最可氣的還是沈疏嫣那丫頭,三言兩語便把侯爺剛剛平息的怒火給點燃了,還有她方才所說的一番話,阿瑤那傻丫頭看不出來,梅姨娘心裏可是門兒清,阿瑤莫不是被她給算計了。

這罵也罵了,茶盞也摔完了,沈疏瑤不敢再有多言,只是一味地低頭啜泣裝慘。眼下天色已晚,沈良輔看着眼前二人只覺頭疼,不欲再想此事,只說了句“明日再議”之後,便揮了揮手臂命人将她們母女二人帶去祠堂罰跪思過,再拂袖離去。

沈疏嫣也沒再火上澆油,畢竟她想達到的目的已然達到,沈疏瑤雖暗中害了她兩次,但眼下名聲已毀,也算受了懲罰。時辰已晚,再不去睡養顏覺,明日起來氣色都不好了,沈疏瑤哪裏值得她費這般心思,憑白耽誤了自己睡覺。

夜風漸寒,外頭剛敲過三更的梆子,祠堂內,梅姨娘和沈疏瑤跪在了一處。

“我對你叮囑了多少次,叫你別再去招惹沈疏嫣那丫頭,你偏不聽!今日之事,明顯就是你被她擺了一道,你竟還懵懂不知!”

沈疏瑤雙手攥緊衣角,默不作聲,心中并不願承認此事。

梅姨娘看着她一臉倔強的樣子,心中也來了怒氣,生出這麽個蠢笨女兒,無事生非,偏還嘴硬,別說侯爺,便是她都想在此時摔幾個茶盞解氣了。

早先她也曾費盡心思想要攪亂沈疏嫣和應國公府的婚事,此舉是想讓阿瑤借機上位取代她世子夫人的位置,卻不想陰差陽錯被那遠房表妹給占了先機,此計失敗之後便只能罷了。

後來,慶功宴一事發生之後,她又想借沈疏嫣的傲氣将其逼離侯府,眼看事情已成了,誰知半路又殺出個陵王來,沈疏嫣竟還能去而複返。

如今沈疏嫣已是陵王妃的身份,陵王此人,便是連侯爺都忌憚三分,更何況是她一個內宅婦人,她若再想出手加害沈疏嫣,那便是自尋死路。

故而她已囑咐過阿瑤多次,叫她千萬別再去招惹算計沈疏嫣那丫頭了。左右沈疏嫣即将出嫁成婚,成婚之後她便會離開侯府,只要她不在府上,府中中饋遲早還是要交到自己手上的。

且成婚之後,沈疏嫣便是尊貴的陵王妃了,她的身份地位一下擡高了幾個檔次,永安侯府也跟着榮耀,而阿瑤作為陵王妃的妹妹,即便是庶出,在外也會被人高看幾眼的,往後不論議親或是交友,皆會容易許多。

事到如今,沈疏嫣此人,只可拉攏讨好,不可再多算計。

梅姨娘已然叮囑過多次,然阿瑤這丫頭并未将她的話放在心上,眼下出了岔子,連她都跟着倒黴。

“你跟為娘說清楚,你既和那個男人沒有關系,那今晚你去側門究竟是做什麽?”梅姨娘雖氣,但事情總要解決,一味得埋怨生氣也不是辦法,故而只好壓下心頭怒火,緩了緩語氣問道。

沈疏瑤雖然嘴硬,但心裏也是怕的,被母親這般軟硬兼施地罵了一通之後,便将今日之事的始末都說了出來。

梅姨娘聽了幾度想從中打斷,破口罵她愚蠢,只勉強壓下心頭怒火,一連深吸了幾口氣才緩和下來。

自己千叮萬囑的事情她全然沒放在心上,阿瑤這個死丫頭賊心不死,竟敢再度出手,想要加害沈疏嫣。且害就害了,偏還蠢得被她識破,再反将一軍,自食惡果,簡直丢人!

梅姨娘吐了一口濁氣,事已至此,總之侯爺已責罰了,此時兩人罰跪在這祠堂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好在沈疏嫣沒有窮追不舍,緊咬不放,若是她再想追究起來,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今晚那男人不論是誰,總之并非良配,眼下只待時日過去,阿瑤再尋戶好人家嫁了便是,此事還是能有轉機的。

沈疏嫣回到院中,也并未睡下,只派人将今晚之事傳到相府,相爺尚在考慮程寧的婚事,若此時出了這種醜事,定然不會同意的。

今晚這般一鬧,沈疏瑤的名聲也算毀了,這滋味她也曾感受過,對女子而言,名聲何其重要,且沈疏嫣畢竟是沈家之人,敗了她的名聲,對自己也沒有好處。她雖害了自己兩次,但眼下也算有了教訓,其餘事情,便也不想再追究了。

翌日,天朗氣清。

沈疏嫣聽到蘭竹來報,說程府已派人回絕了程寧的婚事。沈疏嫣心中大石落地,原以為這事已有了了斷,只消沈疏瑤罰跪幾日吃吃苦頭便也罷了,卻不想她剛起身更衣,前廳卻又來了人禀報。

“小姐,侯爺請您移步前廳,說是有要事相商。”

沈疏嫣心中困惑,昨日之事不是已有了了斷,她都不欲再深究下去,難不成沈疏瑤那傻子會蠢到自己招了?

沈疏嫣帶着疑慮,只簡單吃了幾口白粥,便直往前廳去了。

前廳外,往常服侍的丫鬟侍從全被趕到了院外,不僅如此,廳外還站着幾名侯府侍衛。此等陣仗少有,昨日都未如此,看來事情不小,沈疏嫣想着,快步入了廳中。

前廳內,沈良輔昨日剛砸了茶盞,還未來得及補全,眼下沈疏嫣入內,又看見幾個碎裂在地上的花瓶,前廳中能砸的瓷器都已碎了滿地。

沈良輔立于上首,梅姨娘和沈疏瑤則跪地垂首,兩人均是哭得聲淚俱下,明顯比昨日慘痛許多。

沈疏嫣饒過地上的碎渣,緩緩而入,眼看距離她倆不遠處,還跪着一女子,一身青衣墨發,身形纖瘦,只跪在地上将頭埋低,背影瞧着有幾分眼熟,整個人看起來楚楚可憐。

沈疏嫣走近,那青衣女子才緩緩擡頭,臉上早已哭得滿面淚痕,沈疏嫣定睛一看,竟是久未見面的遠房表妹林依依。

今早天剛亮時,消失許久的林依依便出現在了侯府正門,嚷着要見大小姐和侯爺。這位可是先前侯府的“紅人”,将大小姐害到退婚,府上認識她的人不少,先前怎麽也找不到的人,現在竟回來“自投羅網”,侯府下人趕緊将她帶進了府中。

林依依見了侯爺之後,只“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磕了幾個響頭,自稱對不起沈家已經逝世的姨母,而後将先前所做之事和盤托出。

當初她與範時逾是在沈府的一次家宴上初遇的,彼時範時逾因中了迷香而心神紊亂,梅姨娘想借機将沈疏瑤推上位,将生米煮成熟飯。以此取代沈疏嫣的世子正妻一位。

兩位都是沈家姑娘,若是發生了這種事情,以沈疏嫣驕縱的性子,自是不會再嫁範家,那麽沈疏瑤便可順理成章地坐上世子正妻之位。

梅姨娘打得一手如意算盤,但陰差陽錯地,那日範時逾中了迷香之後,林依依恰巧在沈府後院中與之遇上,之後兩人便半推半就地發生了不可描述之事。

沈良輔聞言先是驚詫,而後是震怒,随即便命人将跪在祠堂的梅姨娘和沈疏瑤拖到前廳訊問。現下三人均跪于前廳中,便是沈疏嫣眼前見到的這番場景。

梅姨娘一開始咬死不認,但林依依明顯有備而來,不僅言辭流暢,将各處細節說得無一錯漏,還帶來了那日迷香未倒完的殘渣,還有後院的丫鬟做人證。

沒想這林依依平日裏看起來柔柔弱弱,竟還有此心機手段,沈疏嫣心中微詫,看來都不是省油的燈。林依依與範時逾第一次時若說只是意外,那麽後來幾次便是有意了。此等心機手段與梅姨娘真是旗鼓相當,這幾人真是一個籮筐裏的爛柿子,挑來挑去都是爛的。

時過境遷,沈疏嫣原本都已淡忘此事,然此時又被人提起,心中仍是震怒。當初那樁害得她顏面盡失的事情,竟裏裏外外全是出自“自家人”之手?!

要說昨晚之事,沈疏嫣在心中尚還對沈疏瑤母女存有一絲憐憫之心,眼下便是恨得咬牙切齒了。

“爹爹,可不止這些……”沈疏嫣說着,也作勢找了塊沒有碎渣的空地跪了下去,“半個多月前,就是範時逾墜江那日,我便在安雀街上與之相遇,還險些被他一同拖入江中。”

“我當時就奇怪世上怎有如此巧合之事,事後派人查問才知,是阿瑤妹妹故意洩露我了的行蹤,就是想讓範時逾來找我麻煩,再将事情鬧大,好讓我臉面丢盡,讓侯府顏面盡失!”

沈疏嫣說得言辭懇切,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樣子,沈良輔本就在氣頭上,如今新仇舊事一并清算,可是把沈疏瑤母女往死裏捶了。

梅姨娘閉眼,方才林依依指證她時,她尚還有膽量抵死不認,再與之辯駁。眼下證據也有,證人也有,再加之沈疏嫣這麽一鬧,她心中知曉大勢已去。十幾年來她的苦心經營、伏小做低均是付之一炬,她再無可能在侯府繼續待下去了。

沈疏瑤被她揭了短,竟想着魚死網破,一時竟連跪都不跪了,直站起身來,指着沈疏嫣的鼻子罵道:“昨日是你故意引我去側門,便是為了毀我名聲,蓄意報複!”

沈疏嫣正想繼續說出昨日之事,沒想沈疏瑤竟還有臉先提及此事。沈疏瑤潑辣無禮,她便裝弱扮苦,只極力從眼角擠出幾滴眼淚繼續道:“昨日阿瑤妹妹為何要跟在我身後,又為何做賊心虛,還用我多說嗎?妹妹一次害我還不夠,昨日竟故技重施,還想利用範時逾在害我一次。”

“妹妹可知昨日我出府是去見誰?那範時逾攔我去路,若被陵王殿下知曉,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此事說到這裏,連陵王都搬出來了,沈良輔本就震怒,眼下更是到了收尾的階段,只怒氣十足道:“來人,将梅姨娘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再扭送到城外的莊子上,無令不得外出,由她自生自滅!”

“二小姐先關進祠堂繼續罰跪,待昨日那男子上門提親之後便将她嫁去北疆,往後不必再回上京了。”考慮到沈疏瑤可能要嫁人了,沈良輔心中也不把她當自家人了,只想着早早将人嫁了,別再家中礙眼,便也免了板子。

梅姨娘顯然已然放棄掙紮,只歪斜着身子跪坐在地上,任由府中下人将她拖了出去。

沈疏瑤還想辯駁,卻被丫鬟一把先塞住了嘴,再鉗住了雙臂,她只嗚嗚叫了聲,眼神惡狠狠地瞪着沈疏嫣,而後便被越拉越遠。

至于林依依,自那日沈疏嫣退婚以來,便再未露過面,沈家人早已将她遺忘了,今日她何故會忽然出現在此,沈良輔也無力再去深究,就當是她良心大發,想認錯忏悔吧。

眼下應國公府都已将她打發了,便也沒有沈家什麽事了,她畢竟是林氏娘家的遠房親戚,念及舊情,沈良輔只轉手給了她些銀兩盤纏,再命人将她送回林家在江南舊居。

事畢,沈良輔一揮手臂,未再多言,只長嘆了一口氣,看神情仿佛蒼老了許多,而後緩緩轉身離去。

沈府的糟心事從昨晚鬧到今晨,沈家上下皆是精疲力盡。

那邊陵王府,聽雪堂中,謝雲祁也寝不安眠。昨夜,他回府之後,便徑直入了聽雪堂,早早熄燈睡下。

謝雲祁躺上床榻,眼睑一阖上,許久未做的怪夢便又侵入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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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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