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歸寧◎
他說回家,而非回府。
留意到這般細微的變化,沈疏嫣心裏無比滿足,沖着謝雲祁甜甜一笑:“夫君真好”。
反觀不遠處跌坐在地的姜姝,一身精致的百合曳地花裙被泥打濕了半邊,原本費勁心思绾的發髻也松散開來。姑母淑妃本欲安排自己和陵王殿下今日見面的,沒想竟是以這種方式見面……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可氣的,最可氣的是,為何陵王殿下對她視若無睹,為何沈疏嫣那賤人能挽着陵王的手臂叫“夫君”,這些原本都是該屬于她的!
不遠處,有宮女應聲而來,見到姜姝如此狼狽的模樣,在心底偷笑了幾聲,而後才緩緩将她扶起。
看着沈疏嫣依偎在陵王懷中,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姜姝雙拳緊握,衣服鞋襪髒了也毫不在意,直到指甲嵌入手心滲出絲絲血跡都未有察覺。
宮門外,陵王府的馬車緩緩而行。
馬車內,沈疏嫣靠在陵王肩上,兩人仍保持着方才那般親昵的姿勢。
“夫君,不是說好了在宮門等候,你怎麽會來的?”
“路過。”
“……”
延平門在西,禦花園在東,從禦書房出來,繞了大半個皇宮,确實挺順路的。
猶記上回,陵王忽然出現在侯府外時,說得也是“路過”二字。沈疏嫣偷笑了一下,往他懷裏又蹭了蹭。
“可在鳳儀宮中受了委屈?”王妃平日雖粘人,但甚少在大庭廣衆之下刻意與自己靠近,謝雲祁以為她是今日受了委屈,才這般如此的。
“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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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祁:“……”
其實方才在禦書房與皇帝交談過後,已臨近午時,謝雲祁便自請離開,原是準備去宮門處等候,然他在鳳儀宮中的耳目稱,王妃去了禦花園,也知曉了王妃請安之時淑妃的言語刁難,以及皇後的有意拉攏,故而他出了禦書房便也繞道過去。
遠遠瞧見沈疏嫣的身影,只見她在前邊大步走着,後頭一女子快步跟着,兩人之間不時還有拉扯推拽的動作,忽見沈疏嫣身後女子突然故意摔倒在地,而後大聲道:“王妃竟如此無禮待人。”
他自是知曉沈疏嫣那略帶驕縱的性子,卻沒想到她竟會上前将人扶起,還在自己問她是否受了委屈之時,毫不猶豫地答道“未曾”。看來成婚之後,王妃也确實改變了些,還生怕給他惹了麻煩,謝雲祁心頭略微有些觸動,雖然他并不怕這些麻煩。
謝雲祁正想着,只聽坐在身旁的沈疏嫣得意道“姜姝向來不是我的對手,又何來委屈一說。”
謝雲祁:“……”
也是,依他方才所見,王妃并未吃虧。
接着沈疏嫣又了理衣擺:“不過把本王妃身上的王妃宮裝拽皺了,宮裝難得,回頭我只好要叫琳琅齋的掌櫃再裁幾身新衣才能撫平我心頭的傷痛。”
謝雲祁:“……好。”
依大周習俗,新娘外嫁第五日,當回府探親,此為歸寧。
沈疏嫣早早便盼着這日,雖說陵王府與永安侯府距離并不算遠,但已然出嫁的女兒,總不好随便往家裏跑,讓外人知道了,還以為她在王府受了什麽委屈可不好。
陵王雖值休沐之期,但近幾日還是時常往城外軍營跑,沈疏嫣知他軍務繁忙,且以陵王殿下的身份地位和先前她爹對殿下的畏懼程度來說,他們兩人不見面也并非什麽壞事。
故在歸寧前日,沈疏嫣特在睡前與謝雲祁交談了一番,以彰顯自己的賢良淑德:“殿下近來軍務繁忙,明日歸寧,可由妾身一人前往,殿下當以軍務為重。”
“無妨,明日本就是休沐。”
聽陵王這般言說,沈疏嫣也就乖巧地閉了嘴,畢竟能有大名鼎鼎的陵王殿下陪着歸寧,她面上可是增光不少。
幾場和煦的春風一吹,上京的天氣近來也暖和了不少。
翌日一早,又是個惠風和暢的好天氣,沈疏嫣便帶着幾車歸寧賀禮和她的夫君一道回了永安侯府。
如今侯府上下人丁稀少,因着先前梅姨娘和沈疏瑤兩母女那麽一鬧,沈良輔的心也涼了大半截。如今府上中饋由管家和嫡子沈昀年一并操持着,這人少事兒也少,沈良輔習慣了清淨,故而今日沈疏嫣回門也未大肆操辦。
然沈良輔卻沒料到,陵王殿下會親自陪阿嫣回府歸寧。
見着陵王的第一眼,沈良輔确是有些訝異的,但畢竟是為官多年的老臣,這點城府還是有的,沈良輔眼中的訝異之色很快轉為平靜,而後又被欣喜而掩蓋。
看來陵王對阿嫣确是有幾分上心的,身為人父,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得良婿,被夫君呵護在心。
謝雲祁今日也極為配合,一貫話少的他竟主動和沈良輔在前院的涼亭中下起棋來,涼亭中不時傳出“好棋”、“妙哉”等贊嘆之言,兩人頗有些一見如故的感覺。
沈疏嫣抽了抽嘴角,先前父親是如何言說陵王此人的?
性子古怪、心狠手辣、惹了他便是整個侯府都招架不住的……先前父親對陵王的一番評價還言猶在耳,原先一口一個“殺神”地叫着,今日不出半個時辰就改口叫“賢婿”了?
枉她昨日還擔心父親不願見到陵王殿下,看來是她多慮了,沈疏嫣這般想着,便徑直回了雲軒閣中。
今日除了家中幾人,她還一早派人去相府傳了話,将程寧也一并請了過來,眼下人正在雲軒閣中等着她。
“阿嫣,你可和先前有所不同了。”程寧見到梳着婦人髻,額頭整潔光亮的沈疏嫣,感慨道,“氣色也比先前好了許多,想來陵王殿下當是待你不薄。”
沈疏嫣兀自紅了臉,臉上挂着淺淺笑意,略帶嬌羞地點了點頭:“是挺好的。”
“知道你過得好,我便放心了。”程寧的聲音一貫那麽輕柔如水。
“其實成婚一事,并無想象中那般令人畏懼,殿下看着冷肅嚴峻、性子古怪,實則極好相處。”沈疏嫣不過才成婚幾日,便開始現身說法,“要我說,你也該早日成婚才是。”
程寧臉皮薄,性子內向,一聽她說“成婚”二字,便倏地紅了臉。
“我哥便是個極好的人選!”沈疏嫣的聲音明亮響起。
今日邀程寧到侯府,除了想說些體己話之外,沈疏嫣便是想着将程寧介紹給她哥沈昀年。如今侯府人少,府上中饋無人操持,她爹可是盼着沈昀年能早些成婚,為沈家開枝散葉的。
但就她哥那性子,自小由父親手把手教導,便是性子也像了她父親五分,是個只知修堤造橋,對男女之情毫不上心的直楞性子。母親早逝,便也只能有她這個妹妹幫他哥一把了,且以她對程寧的了解,她對自己那木頭哥哥沈昀年,可是有幾分好感的。
程寧聞言驀地瞪大了眼睛,從圓凳上站了起來:“我要回府去了……”
“別啊,用了午飯再走不遲,只是用飯而已,我保證一個字不多說,”沈疏嫣趕忙去拉她,“過幾日不是要辦松風詩會了嗎,我定陪你一同前去。”
“真的?”程寧聞言,又坐回了圓凳上,“新婦過門,不是不得擅自外出的嗎?”
“去詩會怎叫擅自外出,況且我夫君極好說話,可沒什麽事是不能的。”沈疏嫣說着面上不禁露出甜甜的笑,見程寧重新坐下,又來了句:“真不考慮下我哥?”
“再說我便同你絕交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這邊雲軒閣中兩人相談甚歡,那邊無端被人議論的沈昀年也回了府。
正值午時,侯府在廳中簡單擺了兩圍宴席,男女分席而坐,沈良輔笑稱:“知道殿下喜歡清靜,不喜鋪張,故而特低調行事。”其實只是壓根沒料到陵王會親自前來,一席人便在廳中簡單地吃了頓便飯。
席上氣氛倒還算輕松,陵王話雖不多臉色卻很好,一頓飯下來倒也還好,頗有幾分尋常百姓家的閑話家常的感覺。
令沈疏嫣沒想到的是,她哥沈昀年和陵王竟是舊交,言談間她才得知,兩人竟是一早相識,她哥沈昀年在涼州為官時,竟還出手相助,幫過彼時正戍守北疆的陵王。
沈疏嫣“……?”
難怪大婚當日,旁人的哥哥都是站在大門口阻擋新郎入府娶親的,只有她哥沈昀年一邊攙着她的手,一邊催促她走快點,還不忘誇口稱贊陵王幾句。
看出沈疏嫣的難以置信,沈昀年大義凜然道:“都是大周子民,又是同朝為官,合該如此。”
沈疏嫣聞言只得連連點頭。
午膳過後,沈疏嫣便悄悄安排程寧和她哥能單獨見上一面。依程寧的性子,但凡同她提起婚事,她便是緘口不言的樣子,若是她不願,只怕在剛才自己提起沈昀年時,她就會立馬避開,當然自己也不會強求,而程寧方才還願留在府上用午膳,沈疏嫣便知她對自己哥哥是有幾分上心的。
猶記幼時,程寧來侯府玩耍時,也曾哭着鼻子跟在沈昀年後頭,同她一樣,喚沈昀年一句“哥哥”,故而今日,沈疏嫣才敢壯着膽子給兩人牽拉紅線。
侯府後花園,荷花池畔。
正值春日,池裏未有荷花盛開,只是不遠處金黃的迎春花開得極好,程寧立在池畔細細觀賞,忽而聽見有腳步聲靠近,程寧隐約猜到身後是何人走來,心跳一時快了幾分。
“程姑娘,好雅興。”身後沈昀年寒暄道。
程寧轉身,對着沈昀年微微福身行禮:“沈哥哥,安好。”
半晌無言,程寧本是話不多的性子,加之有些緊張,手裏緊攥着帕子,手心有些微微出汗,原本等着沈昀年先行開口,然見他久未出聲,程寧只好鼓足勇氣先行開口道:“不知沈哥哥近來都在讀寫什麽書呢?”
沈昀年正擡頭仔細打量着荷花池的四周,聽見程寧說話,才回過神來,認真道:“《木經》、《造橋筆談》均在研習中。”
程寧語塞,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只将視線落于不遠處荷花池中的片片蓮葉之上,又道:“往年侯府中的荷花開得極好,阿嫣素來愛花,今年不在府上,由沈哥哥養護這些荷花,可是辛苦了。”
“不辛苦,”沈昀年終于将落在荷花池畔的視線收回,轉而看向程寧道,“今年我已計劃好,将池中荷花移除,改建水輪在池邊,再設計手柄搖之,或設法引入宛江之活水,水輪可源源不斷轉動……”
沈昀年說得頭頭是道,程寧只聽得有些頭暈目眩,但還是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過幾日,上京的松風詩會,沈哥哥可會前往?”
沈昀年看向程寧,一臉誠摯道:“府中尚忙着改建荷花池,我就不去了。”
“……”
幾年不見,沈哥哥和從前大為不同,從前他可是最喜歡吟詩作賦的,程寧在心中暗自傷懷了會,沖他又是微微一福身,道:“沈哥哥的想法果真不錯,程寧有事先行一步。”
沈昀年:“程姑娘慢走。”
“阿寧……”
程寧以為沈昀年改變主意所以叫她,連忙頓步回頭,只見沈昀年對着荷花池邊走過的一名名喚阿寧的侍從說道:“勞煩将我的軟尺那來,明日便可動工将池塘重新修葺一番。”
程寧:“……”
我還是走吧。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1-22 00:41:36~2022-01-23 16:41: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锖豆腐10瓶;甜甜圈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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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點事情,明天更新!】
【給程寧找一個好人家,氣死我了。】
【全市直男】
【我真是,他要是沒媳婦我也可以理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