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收拾你◎
“所以夫君為何在先前慶功宴之時沒有認出我來呢?”關于柿子的“謎團”已然說開,沈疏嫣忽想起先前在慶功宴上,自己誤食柿餅一事。
“……”
謝雲祁對女子樣貌從不費工夫細看,他原想說“本王以為你本就生得那個樣子”,想想此話說出口,依小王妃的脾氣,恐怕得立時炸毛,話到嘴邊,頓了頓,又咽回去,只低頭拿起先前擺放在書桌上的柿子,将皮剝開,咬了一口,轉移話題道:“王妃有心了。”
謝雲祁往常極少說這種誇贊之言,聽到夫君說自己有心,沈疏嫣明媚一笑,轉頭也不計較先前慶功宴一事了,只又拿起個柿子,遞到謝雲祁手中:“夫君喜歡,便多吃些。”
看謝雲祁心情甚好,沈疏嫣便将先前自己準備離京時,姜煜在長街上當街攔車、還有後來上門提親之事,都悉數告知。
當然,過程中她下車與姜煜交談時,始終頭戴帷帽,保持固定距離,兩人之間一言一行皆合乎禮儀,這些沈疏嫣都重點突出描述了。而其他,諸如姜煜要将家傳玉佩贈給她,還有後來他提親被拒後的傷心失意,沈疏嫣都輕描淡寫地帶過。
總之就是,姜煜曾對她有意,但她對姜煜無心,一點兒都無。
“姜煜此人并不簡單,往後你當對他多加小心。”從松風詩會上,姜煜的種種表現來看,此人心機頗為深沉,便是連自己嫡親的妹妹都能下手,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纨绔簡單。
“我自然知道,姜府之人,就沒一個是我能看上的,”沈疏嫣說着,往謝雲祁身上靠了靠,“遠遠不及夫君分毫。”
謝雲祁顯然有被取悅道,王妃既已主動示好,他又哪有不接的道理,兩人分別半月有餘,眼下佳人便在眼前,謝雲祁看着她靈燦清瑩的雙眸,和粉雕玉琢的小臉,喉頭微動,忽地長臂一攬便将在自己面前蹦蹦跶跶的少女擒住,一把抱入懷中。
兩人四目相對。
沈疏嫣羽睫輕顫了下,未再動彈。
謝雲祁低頭,俯身慢慢靠近,兩人額頭相抵,鼻息纏繞。
幹柴烈火,一點即燃。
沈疏嫣倏然擡手,抵在謝雲祁的唇上:“夫君剛吃了柿子,不能親我。”
謝雲祁面色鐵黑,強忍住心底的躁動,未再有進一步的動作,只留下一句“回房再收拾你”後,便負氣離開,自行移步去了淨室洗漱。
深夜,雨勢漸收,天邊隐約可見一輪彎月,和煦春風徐徐從聽雪堂的窗間吹過。
屋內,沈疏嫣算是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收拾”。
起先,她還主動相迎,指尖大膽地在謝雲祁脖頸間反複游移,後來,雙臂忽地被人按過頭頂,男人高大健碩的身形将她完全罩住時,她再想求饒,便是為時已晚。
頸邊酥酥麻麻的一陣癢,随後這感覺又逐漸蔓延至全身,再鑽入心底,沈疏嫣在他懷中嗚嗚咽咽,又情不自禁地與之緊密相貼。
“往後還敢同夫君說‘不能’嗎?”謝雲祁的聲音低沉沙啞。
“不……再也不敢了……唔唔。”沈疏嫣淚眼婆娑,聲音斷斷續續。
初時,謝雲祁還稍有克制,可懷中之人一雙美眸波光潋滟地望着自己,平日所見的純然嬌俏漸散,媚态盡顯,這般模樣,怎能不叫人失控?
醜時三刻,聽雪堂外又淅淅瀝瀝地下了場春雨。
聽雪堂中那嗚嗚咽咽地破碎嘤咛聲,才逐漸被掩蓋下來。
翌日一早,風和日麗,雲收雨霁。
不出所料地,陵王殿下和王妃兩人,又起遲了。
王府下人早已見怪不怪,逐漸習慣了王爺的作息時辰。徐管家一張老臉笑開了花兒,昨日他的一番解釋果然沒有白費,只要王爺和王妃二人感情能好,他們費點心思又如何呢?更何況,與王妃相比,他們做些分內之事,又怎能算得辛苦!
聽雪堂中,沈疏嫣翻了個身子,見身側之人未醒,不忍打擾,只往他懷裏縮了縮,臉上抑制不住地甜甜一笑。與前幾次相比,昨日雖激烈許多,但今早醒來後身上的酸疼感似乎比先前好得多。
沈疏嫣眼角餘光瞥見放在軟枕那頭的荷包,正是夫君離京前,她親手所繡的那一個,她将小手從錦被內探出,想要越過謝雲祁的胸膛,伸手去拿放在謝雲祁枕邊的墨色荷包。
然她的小手猶如一只飛鳥,而夫君的胸膛猶如一座高山,鳥兒飛越高山的途中,不出所料地“迷失”在了山林之間。好在她掙紮了一番之後,順利從山林間“飛過”,取到了那個墨色荷包。
荷包拿在手裏沉甸甸的,沈疏嫣好奇夫君會在裏面裝些什麽,正要打開,小手又被按住。
“不許看。”謝雲祁的聲音沉靜不容抗拒。
“……?”沈疏嫣瞪眼,莫不是她的夫君離京期間,真有女子盯上他人,贈他物件,所以才不讓看。
沈疏嫣不理,一把将荷包上的錦繩抽開,再反倒下來。
一枚明亮透眼的青玉簪花,掉落手中。
所以,她的夫君是将她所贈的定親信物一直随身攜帶着?
“夫君……”沈疏嫣惦着臉強貼上去,“夫君方才為何不讓我看?”
“夫君可是害羞了?”
“夫君真好。”
沈疏嫣不停在耳邊聒噪,謝雲祁倒沒嫌她煩人,只任由她在身旁撒嬌耍賴了好一陣子,才起身下榻穿鞋更衣。
先前他在容城所查得的線索直至宮內,那一夜之間忽而人去樓空的道觀,還有道觀丹爐內未燒完的藥渣,處處透着古怪,故而他今日勢必要進宮一趟。
沈疏嫣忙上前幫手,看着自家夫君英俊挺拔的身姿,不自覺地嬌怯一笑,最後還不忘将那個墨色荷包重新挂在他的腰間,狡黠道:“夫君,別忘了荷包。”
午時一刻,謝雲祁在宮門外翻身下馬。
晏修早已等候在此,見他姍姍來遲,忍不住責怪道:“陵王殿下好大的架子,草民可是在此等候多時。”
“太醫院有何線索?”謝雲祁對晏修的不滿不以為意。
“那兩位藥材稀有貴重,本是出入均有記錄,然我今日入宮查看,那記錄的冊子卻已被燒毀,理由是,昨日宮中內侍煎藥之時,不慎将藥罐打翻,太醫院起了場不大不小的火,将記錄的冊子燒毀了幾本。”
“冊子在屋內,煎藥在外庭,這麽離譜的謊話虧他們編得出來。”晏修沒好氣道。
“那便是無從查起了。”謝雲祁淡淡道。
晏修兩手一攤。
“欲蓋彌彰罷了。”謝雲祁心中對此事早有猜想,對方既如此懼怕,反倒露出馬腳。
謝雲祁說完,便大步往宮門內走去。
禦書房中,順慶帝指了指堆在桌上的兩摞折子,捏着眉心道:“近來雨水不斷,江南一帶河道水勢上漲,部分農田被淹,民不聊生,這些都是上奏和朕哭窮的。”
謝雲祁低頭翻看,未作回應,江南一帶民風富庶,即便近來連日大雨不斷,确有水患的風險,但遠不到需要上奏哭窮的地步。
朝廷慣來注重江南一帶的民生、水患、農耕之事,往年若逢連月大旱或是大雨,常會從上京派出官員,前去江南一帶查看情況,再根據受災情況撥放銀兩。
往年,謝雲祁均駐守在北境,即便回京,也不過是整兵或述職,通常只待上個把月時間,便又返回。今年,北疆太平,加之謝雲祁娶了王妃,故而才會久留上京。
謝雲祁放下手中奏折,擡眼與順慶帝對視一瞬,看順慶帝的意思,大有派他前去江南一帶走訪查看之意。
“臣弟願意走這一趟,為陛下分憂。”
“朕也不是這個意思,你才娶妃,新婚燕爾的,朕哪能這般不近人情,江南一事不急,可先放一放。”順慶帝語氣平易近人,說完後又将話鋒一轉道,“先前你離京多日,說是在京郊發現了北戎細作的身影,如今查得怎麽樣了?”
“已然誅殺。”謝雲祁淡淡道,他知自己但凡離開京城,比會引人關注,故而便找了個其他緣由為自己遮掩。
“做得好。”順慶帝誇贊道。
“朕聽聞,昨日宮外宛園中,突發大火,你恰巧也在宛園之中?”聊完了正事,順慶帝又與謝雲祁聊起了其他。
“正是。”
“你與王妃感情甚好,朕也替你開心啊,”順慶帝笑道,“昨日淑妃出宮,正是去了宛園,幸好火勢控制及時,沒人受傷。”
“有人受傷”幾字,令謝雲祁面上神情稍頓,姜家那位被大火燒傷的嫡女……如他料想的一般,看來姜家人确不想深究此事了。
禦書房外,淑妃端着安神湯藥款款而來,知道近來皇上正為江南之事煩憂,想着替皇上分憂。
然得知禦書房中陵王正在和皇上議事,只頓了頓步子,沒敢進去,轉手将湯藥遞給守在禦書房外的內侍,便轉身離去。
內侍端着湯藥入內,将方才淑妃娘娘在門外的情況描述得一清二楚,內侍自是受過不少淑妃娘娘恩惠,只将娘娘對皇上的關懷體貼描述得十分詳盡。
順慶帝對此自是十分受用,面露喜色,擡頭将湯飲下。
然立在一旁的謝雲祁去神色淡漠,昨日才鬧開的松風詩會,姜家嫡女被大火燒傷,淑妃身為姜家人,明明昨日也在宛園之中,卻對此事不聞不問。
依這位寵妃的性子,往常若是姜家人受了委屈,她定會幫着出頭到底,然今日放着大好的機會不用,反倒“乖巧懂事”地折回了,此舉太過反常。
若是沒有其他更好的捷徑可走,淑妃斷然不會放棄這位姜家嫡女,看來,姜家或已有了其他法子應對。
謝雲祁垂眸,看向順慶帝手中的白色瓷碗。
姜府。
姜姝在昨日大火之後,終于轉醒。
身上傷勢并不算重,只是左臉上有一塊被大火灼燒的疤痕。疤痕不大不小,卻足矣毀了她的一生。除此之外,左臂上也有一塊疤痕,但有衣袖遮擋,日常并不可見。
姜姝自小便十分愛美,臉上和身上的這兩塊疤,無異于烙在心頭一般,永遠都磨滅不掉了。
因着這兩塊疤,遠嫁西北的婚事姜家已然推拒掉了,這原本應是值得慶幸的事情,然姜姝聽聞之後,卻并沒有開心起來。
幽王貪戀女色,她如今這般模樣,幽王自是不喜,對姜家來說,她已沒有了利用價值,只能淪為棄子。
她萬沒有想到,在家人眼中,她只是一枚聯姻的棋子。昨日大火之時,程寧還曾拉着她往外走,與她素不相識的晏修卻救了她一命。反觀姜家,她的父親、兄長、姨母,均對她不聞不問。
姜姝只覺心底一陣寒涼。
與臉上和身上的疤痕相比,心頭的那塊疤,才是最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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