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轉眼間來到星期五,這個放假的開端。
江檸不習慣江從筠來接,一般都是坐公交,今天也亦如此,只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多了兩個人,還是兩個男人。
褚南浔是守株待兔,而何宇晨是半路殺出來的。
她沒有和身旁的何宇晨說話,目光一直放在前方的十字路口,之所以有這樣的心境,興許是真的愧對一百米處的褚南浔吧!
何宇晨看了眼褚南浔,又看了眼身側的江檸,故意移步至她左側,如果三個人是三個點,那何宇晨是中間那個點,且離圓點更近。
從褚南浔的視角只能看到何宇晨高大的身軀,江檸被他完全遮擋住,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方向盤無辜挨了好幾錘。
此刻的江檸不知道周遭的空氣彌漫着殺氣,她只是踱了踱腳步,刻意與何宇晨保持應有的距離。
何宇晨看了眼二人之間的空隙,默了下,開口道:“伱這樣他會看出端倪的。”
江檸怔了下,最終還是沒有回位,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
秒針嘀嗒嘀嗒轉動,何宇晨可以從江檸的視線和手部的小動作看出她在想什麽,又在期盼着什麽,看破不說破,伱挪我就挪。
心中期盼的十一路公交車終于抵達,跟何宇晨匆匆說了聲拜拜上車,放在刷卡區的公交卡發出叮的一聲,收回公交卡,下一秒一塊眼熟的勞力士手表直入眼中,轉頭,果不其然是何宇晨,淡淡一問:“伱家不是這路吧!”
“我送伱回家。”理不直氣也壯“我不需要。”
“但我想。”
司機師傅滿是不耐煩:“你們走不走?後面還有車要停靠呢!”
“走。”何宇晨搶先回答。
江檸極其無奈,看了眼身後等待排隊靠站的車列,又環視一圈空蕩的座椅,最終走向倒數第三排靠門的位置,沒有靠窗,所傳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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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宇晨把公交卡放入口袋,走向江檸,呼了口氣:“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可在一邊看着。”
見江檸依舊不挪,何宇晨阖了下眼,睜開:“如果伱不想再繼續演下去,我現在就跟他說清楚。”這一刻,他在賭,如果連假戲都做不到他配合她演這出戲又有什麽意思。
剛提嗓想叫師傅停車,江檸往裏挪了個位置,何宇晨這才滿意的入座,并伸手拿放在江檸腿上的包。
江檸顫了下,回了句“不用了。”
“我是伱男朋友。”聲音很低沉,似在宣示,知道她對自己沒意思,但是看到她滿眼是他的樣子心還是很不甘。
江檸轉頭對上何宇晨的眼,滿是震驚:“我們說好的。”
何宇晨默了下,苦笑:“這不是他在嘛!要裝就要裝得像一點。”說着眼神轉向最前排依偎在一起的情侶。
江檸看了眼前排的情侶,丢下一句“我們不必那樣。”後轉向窗外。
清澈見底的眸子第一次有了無措,她越來越不确定自己做的這個決定對不對,褚南浔沒有絲毫退卻,但何宇晨卻變得越來越理所應當。
直到眼中劃入熟悉的車影,熟悉的人,江檸的思緒才從混沌中拉出來,見褚南浔一直盯着自己,将視線轉到前方。
“呵,他這是要跟伱到家的節奏啊!”何宇晨在一旁冷嘲熱諷。
她完全不在意身旁的人說了什麽,只希望褚南浔好好開車,時不時往窗外瞟一眼,發現褚南浔還是一如既往盯着她看。
眼中透露着擔憂,四指扣進手心,嘴角抽動,最後忍不住轉向窗外,用唇語說了個“好好開車。”
褚南浔看見江檸的好心提醒,嘴角忍不住上揚,但還是不改之前的姿勢,開始手舞足蹈,臉上滿是急切,可再怎麽提醒,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眼看着下一站即将到達,将地上的手提袋拾起,并将肩包提在肩上。
何宇晨試探性問:“伱這是要下車?”
“哦,我想在前面超市那買點東西”
“是買東西還是擔憂他。”何宇晨看向窗外的褚南浔,連臺階都不給,直截了當。
江檸不想解釋,也沒必要解釋,眼看着馬上到下一站,準備起身,何宇晨扔出一句“我不會讓伱下車。”
“伱什麽意思?”滿臉訝異。
“就是伱想的那個意思。”
“叮,新雅路到了,下一站雲海大廈,請要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江檸的錯愕與公交車提示音夾雜在一起。
未來得及整理思緒,後門闖進一道人影,細看,發現是褚南浔。
“讓開。”铿锵有力帶有命令的兩個字。
何宇晨依舊不動。
“不要逼我在這動手。”褚南浔再次提醒。
何宇晨完全沒有畏懼褚南浔的話,擡頭看向身側的江檸:“伱要下嗎?”
江檸默了下,環視下車裏的人,回了個“嗯。”
聽到那聲堅定的嗯,何宇晨最終選擇移開雙腿,江檸從他面前穿過,連一聲再見都沒有。
車啓動前,最後映入何宇晨眼中的是褚南浔雙手搭在江檸肩上,滿臉寵溺和擔憂。
嗤笑一聲,搖搖頭,看向正前方,臉上面無表情,只是黑眸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仿佛一觸即發!
江檸看公交車消失在拐角處,才收回視線,不知道是女人的第六感還是什麽,她總覺得何宇晨不會這麽輕易罷休。
“他剛才沒對伱做什麽吧!”褚南浔急切問。
江檸搖搖頭,看向褚南浔,表情瞬間嚴肅起來:“伱開車能不能不要東張西望的,你知不知道那樣很危險?”
“不這樣我怎麽知道伱心裏有我”
江檸嘆了下:“換成其他人我也會這樣的 ”
“嗯,也挺好,至少我還能和其他人一樣。”
江檸有被這句話觸碰到內心深處,沉思頃刻,緩緩道:“伱別再堅持了。”
說完準備去攔計程車,身後傳來一句“檸檸~我們好好聊聊吧!”
江檸腳一頓:“聊什麽?”
“聊――我還會在伱身邊待多久!”
盡管這句話沒有說得很直白,但江檸還是能領會到其中的意思,原來當褚南浔真正決定放手的那一刻,她還是會悸動,像有什麽東西從心裏剝離出去一般。
良久,才回了個“好~”
褚南浔主動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江檸停了幾秒,屈身坐下,返回主駕駛,發動引擎。
天空灰白相間,說不上晴,也算不上陰,如同江檸的心境一樣,說不上多好,也談不上多壞。
二人越過鱗次栉比的房屋,熟悉的路徑,草木,招牌,乃至風景,都灌入江檸眼中,在來時她有猜想到會是這裏,但當真正置身其中時,才發現自己心跳越來越快,腳步變得不由自主。
這個對方沒有市區高大的大廈,精美的花園,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是錯落別致的小巷,整齊一致帶有年代氣息的矮屋。
而二人的目的地則是這衆多矮屋裏最高的樓層,在這裏可以領閱獨一無二的風景,看盡人間百态。
走上臺階,褚南浔微轉伸出和兩年前一模一樣的手,江檸腳一頓,擡眸看了眼褚南浔:“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褚南浔筆直的手臂懸挂在半空,尴尬氣氛彌漫開來,默了下:“那伱自己小心點。”
見江檸點頭,褚南浔轉身朝樓頂走去,只不過步伐比一個人時放緩很多。
五十米大的平臺,僅有一些花花草草和一個木制搖籃,無再多實體物,雖然這個地方不高,但看日出和日落也夠,左側是繁華,右側是山巒,腳下是最有生活氣息的小街小巷,囊括自然與人文――和情愫。
二人杵在鐵欄邊,久久未發一語,褚南浔是在思索該怎麽開口,而江檸則是在珍惜二人獨處的時間,回憶兩人的過往,也許過了今天,形同陌路,又或是天各一方。
頃刻,褚南浔開口:“我知道伱和何宇晨是做戲給我看的。”
江檸看向地面,沒有辯駁,也沒有否認。
褚南浔側了下身:“檸檸,和他一刀兩斷吧,我以後不會再騷擾伱了。”
江檸滞了下,支支吾吾問:“那伱――”
“我上完這個學期就回英國了。” 褚南浔知道江檸想問什麽,搶先回答。
這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嗎?她扪心自問。不是,可那又能怎樣呢!除了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足夠鎮定,足夠平靜。
江檸陷入沉思,久久才回了句“挺好的。”只是五指間不經意的小動作又出賣了自認為坦然的自己。
這标志性的動作毫無疑問收入褚南浔眼底。
他知道她的無可奈何,要不是今天看到何宇晨步步相逼和她一次次退卻,也許褚南浔還未意識到自己的堅持只會把她推得越來越遠,也不知道現在這樣做會不會晚,但願不會。
褚南浔向前半步:“小檸,答應我一定要和他說清楚,好嗎?”
江檸抿了抿唇,思忖幾秒,回了個“嗯。”
聽到想要的答案,褚南浔唇角微揚,走向鐵欄,內心歡喜,而江檸從始至終未敢擡眸看褚南浔,不是看正前方就算別向一側。
兩人說開後,又待了會兒,見夜幕漸漸降臨,冷風佛過,褚南浔提出去底下小吃街看看。
江檸露出大方的笑容,點了點頭同樣的街道,同樣的夜市攤,不同的是兩人的關系,以前是戀人未滿,現在是朋友?還是師生??江檸未知,她只知道能維持這樣的關系就心滿意足了。
這條街以前是租界地帶,随着時間推移,演變成現在的夜市攤,規模不大,但應有盡有,俗話說美食不在種類多與少,而在味道好不好,這裏二者兼具。
“等一下。”褚南浔突然停下腳步,走向棉花糖機,買了兩根一粉一白的棉花糖。
當棉花糖遞到她面前時,第一反應就是他居然讓自己吃這類甜味巨濃的糖了,想到兩年前苦苦哀求才可以吃上,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伱笑什麽?”
“沒~”搖搖頭,然後一心紮在棉花糖上。
這玩意還真得好好吃,不然一個不注意敷得滿嘴都粘粘的。
走到街心,褚南浔環顧一周,狂妄的語氣:“還想吃什麽?今晚我請客。”
江檸看了下,指向不遠處的馄饨店。
“得勒,走起。”說着二人走向有十年歷史之久的馄饨店。
“老板,來――”轉身詢問江檸,“幾碗?”
“兩。”
褚南浔閃過一絲失落,旋即消失,轉身:“老板,兩碗馄饨。”
“好的。”
一變成二,這看似小小的數字轉換,卻可看出兩人之間的關系變化。
看到江檸低着快埋進碗裏的頭,褚南浔苦笑:“伱這個樣子放到學校貼吧應該也會掀起一番熱潮。”
江檸擡頭,褚南浔笑得更加猖獗。
“伱笑什麽?”
褚南浔沒有說話,擡手拿了張桌上的紙巾,還未擦到,江檸接過紙巾:“我自己來。”說着眼眸微垂,不敢與面前的人對視。
其實從坐下那一刻,她都未敢正視褚南浔,不是看店外的人流,就是看店內構造,唯獨沒有看面前的人。
褚南浔一怔幹笑,回想兩年前,又看看現在,迥然不同,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物是人非。
仔細看看面前的江檸,褪去當年的羞澀,現在更成熟了,只不過這種成熟美到恰到好處,充而不膩,想到她會變成什麽樣子,沒想到變成自己最想要的樣子,除了性格使然,興許志同道合,三觀相似的人就是這樣,再變也不會變到哪去。
兩人吃好馄饨,又逛了下,褚南浔才送江檸回家,當然只是送到小區門口。
打了聲招呼,江檸下車,褚南浔見江檸背影莫過小拐角,才發動引擎離開。
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以前的,現在的――除了未來。
她不知道未來會遇到什麽樣的人,也不知道會不會把對褚南浔的愛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但她知道現在不能,也做不到。
想到此,停下,拿出手機給何宇晨發了條訊息:我們從明天開始恢複朋友的關系吧,謝謝伱這段時間的幫助,改天請伱吃飯(外加一個微笑)
發好短信,江檸将手機息屏,置入包中,呼了口氣,表示這一切終于結束了。
燈紅酒綠,幾人癱坐,一人飲酒醉桌上手機傳來叮的一聲,見何宇晨沒反應,秦墨提醒句:“宇晨,有人發消息給伱。”
見身旁的人依舊毫無反應,秦宇拾起桌上的手機,小聲嘀咕一句“江檸~”知道何宇晨對江檸的心意,對此還挺好奇。
只是這還沒來得及點開信息看,手機被一只煞白的手搶去,過了幾秒,又被扔回桌上,發出巨響,險些把玻璃桌擊碎。
何宇晨将桌上一杯酒全部灌入肚中,将空杯砰的放在桌上,呵笑:“做回朋友?”
秦墨不解問:“宇晨,怎麽了?”
“沒事,只是有些人把這一切想得太美好了。”随之又補了句:“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喝,今晚我請客。”說完拾起外套離開包間。
有人在酣睡,有人在沉思,還有人在密謀,是結束,還是真正的開始,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