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憶
“他倒是動作挺快的,這麽快就找來了,可惜,如若今日我沒在這樓中,他還是會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場景。”
白衫人嗤笑一聲,轉眸又看着床上的人道:“哦,對了,淺夜你說,要是讓他看到你這副任人采撷的樣子,他會如何反應?”
聽着這話,容淺夜頓時眉頭突突突地直跳,“這些事情就不容你操勞了”。
“要的,要的,淺夜可是要配合哦,”那人輕易就将他制住了,他的眼裏帶上了異常的興奮之色,“我倒是想看看,這世上男人之間的愛,是怎樣的?”
這人,有病。
……
容淺夜使勁地在床上掙紮着,雙眼幾乎冒火,他把他綁在這床上什麽意思?
“夜,你記住了,我叫,雲錦。”臨走之時,那人回頭看着他,眼裏似乎有琉璃的五彩。
聽着他的話,掙紮着的人突然一愣,雲?
容淺夜看着那消失了那人身影的窗戶,失神了良久,雲姓?雲姓?那人是雲國皇室的人?
雲國的人?
而此時,樓下已經亂成了一團,王府的侍衛将這裏團團圍住,正在一間一間地尋他。
聞得外面響動,他才從震驚裏回神,蹙眉聽着房外人聲嘈雜起來。
“王爺,你要相信小的說的啊,我們這樓中怎麽可能有您的王妃?就是給草民天大的膽子也是不敢啊。”
“滾開!來人,将這人給我扣下,找到王妃後再行處置。”他聽到,屋外是李未央暴躁得如同來自地獄修羅的聲音,然後是有什麽人,被一腳踢開,撞到一旁的牆壁上的聲音,悶哼了一聲便是安靜了下來。
正在床上努力地想要掙脫手腕上布條的人心下咯噔一聲,此時,他真個就是衣衫不整的樣子,那人這麽一踹,他不是就被所有人都看了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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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王妃娘娘應是被帶到這間的。”
“來人,将這門給本王砸開!”李未央的聲音裏,是隐隐要爆發的怒氣和焦急。
“等等!”
就在這修羅王爺要一腳将門給踹開時,裏面終是傳出一聲有些驚慌的聲音。
“別,進來!”
為了弄開綁在手上的繩子,容淺夜滿頭是汗,閉上眼睛,将體內剩下的那麽一絲絲的內力全部聚集起來,喉頭一甜的時候,終于,那繩子也被掙斷了。
這一舉卻是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門外,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出現李未央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你們将這裏守住,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嘭!”的一聲,門,被強勁的內力震開了。
裏面的人一驚,喘着氣第一時間将一旁的被子拉過來蓋在了身上,撐着頭看着從外間急匆匆地走進來的人,面色平靜。
“你來了?”
他對着來人微微一笑,卻是忘了,那唇角的血絲,那般刺目,看得那人縮了眼瞳。
斜躺了那麽一下,他卻是再沒了力氣,只得無奈軟下身子,趴在床上,偏頭看着床裏邊,淡淡道:“李未央,我不是讓你別進來嗎?”
容淺夜從來都是一個人的,如今已是這般腐朽的身子和靈魂,他也不稀罕再有誰能來救贖于他了,以後的路,怎麽走,他就全憑喜好得了。
床上側過頭去的人,就似整個人,在被一雙無形的手,往着黑暗的深處拖拽,如今渾身散發的只是絕望的淡漠,孤單的靈魂,就似要消失在了這世界的不知哪個角落,沒有人看到,也沒人為他落淚。
蒼天遺忘了的人裏,就有他。
李未央就站在那床前,看着床上的人,心,突然揪得厲害,沉重得似是壓了千金,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若沒事,便讓我好生休息片刻可好?我累了。”
旁邊的人依然靜默。
聽着床邊的人沒反應,容淺夜終是皺了眉頭,轉過頭去,看着那人眼眸裏全是幽深複雜。
他終是微微嘆了一口氣,白着面色從床上坐起來,眸子瞟向那窗外靜谧的夜色,幽幽道:“你想問什麽?”
那人終是動了動,擡手,将他身上的衣衫褪下,看着那背後交錯的鞭痕,瞬時眼裏全是暴戾的怒氣,“誰做的?”
容淺夜看着他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什麽,問他道:“你小字叫什麽?”
聽着這似乎無關的話語,李未央愣了一愣,“莫離”,然後,他全是不解地看着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莫離,莫離”,容淺夜低頭思量了一瞬,擡頭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道,“誰傷了我,想必王爺比我更清楚”。
李未央只是靜默了良久,看着面前人背上深可見血肉的鞭痕,一時間就紅了眼睛,一拳狠狠地砸在一旁的床柱上,“嘭”的一聲,瞬時整個床架都震了幾震。
容淺夜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腳邊斷了的床柱,眸子終是沉重得再也打不開,他這才慢慢将身子滑下,待觸及那柔軟的床鋪,便是安心地閉了眼。
至于能否醒來,他已不在意。
“對不起,對不起……”他似乎聽到有些沉重的柔聲細語,千般話,萬般語,卻是最終凝成了誰心中拂不去的傷痛,永遠的傷疤,永遠的歉疚。
“來人。”
“屬下在。”
“将這裏圍住,沒我的允許,一只蒼蠅都不準放出來。”
“是,屬下遵命。”
*
我為什麽要屈服于命運?
我為什麽要像那些人一樣,明明我們都是男人,卻還要如同下賤女子一般被人那般踐祚?我什麽都沒錯,為什麽要逼我?
為什麽上一輩的債要我來背?
“兄弟們,那裏還有一個呢,大夥快把那一個也拉過來一起玩兒。”
那群正在別人身上動着的人突然撇頭瞧見了角落裏我的存在。
此時,在我眼裏,這裏,哪裏還有人的存在,到處都只是豺狼虎豹,他們恨不得将我們拆穿入腹,我們的命,就比那草芥還輕賤。
我能保護自己,便是不會放棄任何的機會。擡腳,毫不猶豫地向着我的光明之處奔跑。“站住,大家快将他攔住!不能讓他跑出軍營去,讓将軍知道了我們都脫不了幹系。”
我聽到,身後好多惡鬼在窮追不舍,我能做的,除了逃還是逃。
你以為就你們會武?你們以為我就是那羊羔任你們宰割?
我活了這麽久,只是別人安排好了的而已,似乎從來就未曾怎麽為自己活過,快樂是何?寂寞是何?那些東西,似乎都是與我無關。
幾個起落,那一大群的草包便是被我落在了後面,我最想自己變得比那天地間的風還自由,行遍天下,攬盡天下,誰也捉不住,誰也控制不住,天地間我自逍遙。
“站住,再跑我們就放箭了!”
站住?如果我停住了,那便是下場比死不如。
那前方紛紛向我跑過來的士兵,幾招之下,被我撂倒在地上,我慶幸,這只是一個小軍營而已。
那些人似乎是被我逼得有些急了,身後幾只羽箭破空而來,一側身,那些箭矢擦身而過。
腳下如風,我覺得,我比那風更快。
對,我為何要對命運屈服?我做我自己的王!
“用箭射他的腿,誰中了今天這小賤人後面就歸誰。”
“哈哈哈,這小賤人真是夠辣,居然敢跑,兄弟們,給我用箭射,今日被我們抓住了定是要弄死他,膽子倒大,居然敢逃。”
青姨,我不要,我怕,我不要那樣,你救救我,求你了,夜兒好害怕。
我就是那天下間最懦弱的人,書上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我的淚,卻是那天下間最是不值錢的,不論我是忘了,還是沒忘,我會做的只是一件事而已,就是哭。
這天地之中,我就是唯一一個多餘出來的,生來便是無用。
我的世界,從來沒有光明,尚是淺夜,何時才能迎來黎明曙光?
我聽着一只只的箭矢,落在我的身側,落在我的腳下,我卻更是不能停,停了,就會被萬鬼拖入那永不翻身的地獄。
我還是那麽在乎自己,我想我終有一天,能行于天下美景之中,能面帶開懷笑靥,只要我不放棄。
漢水,自雲國聖山昆梧山千疊峰終年積雪融化而成,出漢江平原入李國邊疆,繞邊城墨城南面而過。
我出生即在桃花谷,谷裏四時風景與往年也無甚不同,何處長了什麽花什麽草我心裏都是有個數的,至于方向什麽的,從來就不在我考慮的範圍內。
我不知,那小軍營就是駐紮在墨城的南面十幾裏的位置,就在漢水之邊,我不知道,我那麽一跑,胡亂選了一個方向,居然是絕路。
看着眼前的汪洋之水,怒濤滾滾,眼裏只剩死灰,我,不會水。
頭發何時散了,我不知道,鞋子什麽時候跑掉的,更是不清楚,我只是,看着眼前的江水發呆。
當小腿傳來一陣劇痛時,我才知道,我好似中箭了。
轉身,看着好幾個,向着我這方跑來,感覺只是眨眼的功夫,我便被團團圍住了。
“你這□□養的,怎麽不給爺跑了啊?”
我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小腿上的箭,被人粗魯地拔了下來,骨肉連着心,我痛得渾身痙攣般的顫抖,眼淚一顆顆地掉下去,只懂得因為疼痛而來的□□,我好疼,青姨,娘親。
“大家快看,這小東西一臉的賤樣,現在就耐不住了,想要爺們好好疼呢,哈哈。”
“哈哈,大夥兒輪流上,保管讓這小東西求着爺爺們要他呢。”
“哎哎哎,你們可別不守信啊,這人後面的要先給我王二,我射中他的。”
……
“走開!走開!不準碰我!”你們都是壞人,走開!青姨,求你救救我,我不要,好髒,好髒的!
被人制住不能動彈,好幾雙手在身上摸來摸去,身上的布帛輕而易舉地被撕裂開來,這種滋味,我嘗過,卻不想再嘗。
“青姨,你救我啊,我不要,夜兒不要!”我恨我自己,為何只會哭泣。
腿,好痛,那些在身上的手,好髒。
掙紮之間,我看一人,騎着一匹高大威武的黑馬,向着我這方走來,那人,不像軍中的其他人,沒穿軍裝,只是一身簡單至極的黑衣,黑衣黑冠,襯着那人面上如冰的神色,更是冷了許多。
那人看到我們這邊時,眉頭皺了起來,只是,身下的馬,并未停步。
剛才還在我身上動着的那些手,突然停了下來,許是他們也被那男子的豐神俊朗迷住了。
他們,喜歡男人的話,我覺得那個馬上的人,比我更适合,我在心裏惡毒地想着,只是,想來他身份也必是不簡單的。
我觀他面相,必是一位冷情之人,所以,我沒有覺得自己有足夠大的魅力,足夠的可憐讓這樣的人只是簡單地開口一句話将我救下來。
我,畢竟就是被招來服侍這些狗東西的!
擡頭,我對着那人微微一笑,“看夠了嗎,看夠了就滾!”
馬上的人,終于停住,看着我,眉頭皺的更深。
“你剛才說什麽了?”那人吐字如冰,高高在上,看着我。
“我說看夠了就滾遠點!這下聽清楚了?”這人不高興我這樣的态度,就一劍了結了我。
那人卻是只是蹙眉,“不對,是前面一句話,你再說一次,夜兒?”
我一怔。
側頭,我看到剛才的那些人,都站在了一邊,有些惶恐地看着馬上之人,想來,他們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卻是也不敢随便得罪。
那人的衣着舉止,足以彰顯他至高的權位,這個世上,人有貴賤,他是那至尊至貴的存在,我便是那最低賤,命不如草的蝼蟻。
容淺夜,此生白來過,別活了。
一雙黑色緞面的靴子,出現在我的眼前,接着,一只因常年練劍帶了些老繭,白淨纖長手将我的下巴挑起。
那人蹲在我面前,低頭看着我,“你叫什麽名字?家居何處?”
“歡兒。”被訓練出來居于人下的歡兒,聽清楚沒有?
“本王幾月未曾見到他了,思念得慌,難不成還會看走眼了,錯将他人看作他?”眼前的人嘴角一彎,低頭自嘲。
那人捧着我的臉,仔細地瞧了良久,仿佛是要看入我的魂魄一般。
我已這般樣子,渾身衣不蔽體,他又是何意?
一件黑色的外衫便是落在了我身上,那人彎腰,小心地将我抱入懷中。
“将這些人送入那花樓調訓上半月,以後他們便是這軍營中的軍妓了,永世不得脫了賤籍。”
……
原來,那人叫,李未央。李未央,李未央……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