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會哭是沒用的
虞媗剛喝過藥的嘴裏泛苦,苦的發不出聲,她當初在皇兄跟前拍着胸脯保證,一定會看住蕭複,她那時以為,嫁給了蕭複,她和皇兄有節度使護佑,就不用再擔驚受怕。
皇兄不怕了,可她卻痛苦,她要在這裏生活一輩子,日日被人指指點點,她明明是公主啊!
“公主帶來的丫鬟奴婢很沒有規矩,連主子的話都不聽,這種丫鬟,我府中留不得,”蕭複冷聲道。
虞媗慌亂揪住他的袖子,“她們是本宮的人,你不能動她們!”
蕭複握住那只細手腕,輕微撫摸着,“乖乖跟着我。”
他在觀察她臉上的情緒變化,說實話,他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已經超過了預期,比楊連嬌還叫人不省心,養這麽不懂事的女人很麻煩,占了他太多時間,其實等巡按使一走,殺了她就可以清淨。
可他一觸到她的肌膚,那點殺意就消散了,銷魂蝕骨浮現在腦海裏,他想,養一個皇族禁脔也有點意思,鬧騰能如何,又翻不出水花。
虞媗蜷縮着身體,靜默的流淚。
蕭複伸指解掉外穿的衣衫,側身躺下來,一只手将她抱到臂彎裏,一點點揩去那些淚。
屋內靜悄悄,沒一會燈火熄滅。
隔日清早,明澗帶人過來修門,整個如意閣下人都不允許外出,蕭複早早離府去送巡按使。
但昨晚如意閣鬧的那一出還是傳遍了蕭府。
楊連嬌早起時就聽了這事,正巧她昨個新買幾樣有趣的玩意,便挑了幾件首飾裝好,往如意閣去了。
只是她進不去,明澗杵門前苦着臉道,“您別為難小的,主君說了不讓人進去,小的也沒法。”
楊連嬌聳着肩膀嗤笑,“我還能吃了她?”
明澗搓手,“……晉城公主跟您出去一趟,不僅生病還跟主君鬧。”
楊連嬌轉了轉眼珠,猜到昨天她們私下談話被虞媗聽在耳朵裏,她眯着眼睛笑嘻嘻道,“我不進去,這些首飾總能進去吧。”
明澗飛快搖頭,“主君說,一只螞蟻都不能放進去。”
楊連嬌哼笑,揮袖離開。
明澗忙擦掉頭上汗,籲了口氣。
楊連嬌乘着馬車風風火火出門,徑直往使衙奔去。
蕭複才将巡按使送走,楊連嬌進了理事堂,眼見蕭複和薛豐年在對弈,“表哥這麽閑,怎麽不去哄哄你的寶貝公主?”
蕭複睨了薛豐年一眼,薛豐年放下棋子,起身退到門外。
楊連嬌坐到薛豐年的椅子上,笑道,“表哥不是說,我可以找公主玩,為什麽現在又不準我進如意閣?”
蕭複将棋盤上的棋子分類裝回棋簍,“你想玩死她。”
楊連嬌咯咯笑,“巡按使不是走了?她也沒用了。”
她手按到棋盤上,跟他撒嬌,“表哥,把她給我吧,我的美人蜂剛出卵,她那麽漂亮,美人蜂一定喜歡。”
“我接你來不是讓你動她的,”蕭複說,将她手拿開,撤了棋盤。
楊連嬌可惜道,“難道表哥還真想我跟公主妻妾和睦?”
蕭複呷茶,不接話。
楊連嬌瞪着他,“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蕭複還是不理她。
楊連嬌噌的起來,大聲道,“姑母在世時說過,你的嫡子必須從我肚子裏出,等你當了皇帝,我就是皇後。”
蕭複終于正眼望她,“你想當皇後,也得看我讓不讓你當。”
楊連嬌瞬間氣焰消散,龇着牙笑,“我不管,我就要去鎬京,聽說那邊氣候宜人,我可以養很多蟲。”
還有蟲子愛吃的人,鎬京貴族細皮嫩肉,最招蟲子喜歡。
蕭複置了茶杯,起身準備走。
楊連嬌跟在他後頭嚷嚷,“我想要那個嬌嬌公主,你把她給我!”
蕭複充耳不聞。
楊連嬌氣惱道,“盡會裝,昨天晉城公主出門,誰見了不笑,反正你也睡過了,給我做個蜂巢不正好?”
蕭複側頭冷瞥她,擡步快速出了衙門。
楊連嬌忿忿跺腳。
薛豐年站旁邊噗嗤笑,“晉城公主如今正得主公疼寵,表姑娘還是不要激的主公發怒,表姑娘在主公心裏的位置也不是晉城公主能取代的,何必要為了她跟主公争吵呢?”
楊連嬌道,“你們叫我來幽州,我替你們把事情辦了,報酬都不給嗎?”
薛豐年指點她,“主公不給報酬,您可以自己去拿。”
楊連嬌啧啧,“這主意是你出的,我要是被表哥抓到,就說是你教我的。”
薛豐年當即閉嘴。
楊連嬌變戲法似的,變出一只□□,手一彈,□□順勢跳到他肩頭,唬的他後退,她蹦蹦跳跳離了使衙。
——
蕭複回府算早,踏入如意閣時,虞媗坐在水池邊喂魚,白貓趴在她腳邊,極不安分的伸着前肢在水裏撈魚。
他一走近,貓瞬時竄進灌木叢。
虞媗手顫的将魚食打翻。
“巡按使走了,”蕭複說。
虞媗握緊雙手又松開。
蕭複轉步,她随着起身。
兩人一前一後到屋裏,他坐下來,已近黃昏,屋裏沒點燈,他在陰影裏看着虞媗。
虞媗艱難走到他跟前,擡腿跨坐到他腿上,她雙手虛虛撐着他的肩膀,仰起雪白的臉龐貼到他唇上。
乖的像個木頭人。
他們就這麽貼着,蕭複就近看,她的睫又密又長,他一根根數過去,快數到眼角,那睫毛上彌漫着水汽,她像是撐不住,臉落到他脖頸處,随即他就感覺到濡濕。
“只會哭是沒用的。”
虞媗頓住。
蕭複向外叫了一聲張嬷嬷。
張嬷嬷佝偻着身進來,見着他們這般姿勢,連忙把頭低下,“蕭大人有何吩咐?”
“給公主找件披風,我帶她出去,”他說。
張嬷嬷趕緊在櫃子裏翻出一件藏色團花披風,遞到蕭複提着膽子道,“……請蕭大人看顧好殿下。”
蕭複給虞媗系好披風,抱起她出了門。
這會兒天黑了,街頭挂起燈,行人三兩,沒白天擁擠,乘馬車往鬧市去,估摸就一柱香。
夜色掩護下,蕭複的馬車停在一家酒館門口。
幽州這邊的酒館有些裏面坐不下很多人,就會在外面也擺上兩桌。
這會兒那群酒鬼正喝的高興,胡天海地的扯皮。
“你們是不知道,昨天那位晉城公主終于舍得出門了,走路都要人扶着,看那兩條腿,真生怕一口氣就給她吹化。”
“嘿嘿,我那侄子在慧茗軒當跑腿的,昨天回來魂差點丢了,一直念叨着晉城公主,光聽他說,我這身子都酥了。”
“要不陛下怎麽會把她賜給蕭大人,自打她進了幽州,到處都傳她怎麽狐媚蕭大人,好歹也是公主,這宮裏的公主都這樣,大雍還不完了!”
蕭複側頭睨虞媗,她像丢了魂,臉愈白,眼睛愈鈍。
蕭複拉開車門走到酒鬼們面前,他們一看見他,酒吓醒一半,全趴到地上瑟縮,“蕭大人,小的們不是……”
不等他們說完,喉中一痛,劍鋒已經割了喉嚨。
四下鴉雀無聲,還在喝酒的人都吓破了膽。
“再讓我聽到非議晉城公主,他們就是下場。”
蕭複輕飄飄放出話,回身往馬車方向走,他手裏的劍上濺了不少血,緩慢順着下落,一路滴到車前,他和車裏的虞媗對視,對方滿臉驚愕,他笑,“公主不該高興嗎?”
虞媗活了十八年,宮中的龌龊讓她也見過死人,為了争寵争權,互相掐害,可他們表面比誰都親和,場面上過得去,像蕭複如此明晃晃殺人,她是頭次看到。
太過血腥,以至于她再瞧蕭複這張臉,再不會因為矜貴而忽視他是武将出身。
蕭複并不是蕭家嫡子,他父親是蕭家家主,蕭家雖不如鎬京權貴顯赫,但也是清貴世家,蕭家是書香門第,蕭複的父親蕭淵林當年在朝堂上和右相李茂林并稱“雙林”,這樣的世家卻出了一個蕭複。
虞媗怔怔道,“你殺他們,他們更會覺得本宮迷惑了你。”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她的名聲已經壞了。
蕭複上了馬車,劍被他丢在車架上,明澗慌忙捧起來,蕭複坐到她身旁,淡笑,“我幫公主出氣,公主反而怨我?”
這事因他而起,他威懾了那些人,縱使他們有怨言,也不敢在人前亂說,好像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虞媗有些恍惚,胸腔裏對他的怨氣好似真的消失,她垂着頭,長發掩住半邊臉。
蕭複撩開那些頭發,手挑起她的臉,側身在她嘴唇上親吻,緩慢的蠶食,然後便摟到她腰上,她軟軟的趴在他懷裏,叫他,“蕭複。”
蕭複摸着她的後頸,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你是不是對我也有幾分真心?
她在迷蒙中紅着臉,下一刻便被他抱下馬車。 依譁
如意閣這邊熄燈尚晚,院外,楊連嬌鬼鬼祟祟繞到西面牆,借着那棵靠牆的歪脖子樹,爬到牆頭,她從兜裏拿出一只類似蠶繭的東西,将其倒挂在瓦片底下。
她近身觀察牆上濕氣,十分滿意道,“好好長大,那屋裏有大美人,等你們出了蛹,就快去把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