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妍兒

老人的屍體已然僵硬，卻被擺得端端正正，壯漢這一腳踢下去，整個竹席都移了位置。

女孩兒被吓了一跳，猛地撲過去抱住爺爺的屍體，亮晶晶的眼睛兇狠地瞪着壯漢：“不許你動我爺爺！”

該怎麽形容那雙眼睛？明明畏懼，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堅毅，像是伺機而動的幼虎，只要找到半絲機會，就會兇狠地撲上去，将敵人咬個稀巴爛。

慕容沉香被女孩兒的眼睛看得一怔，驀然想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在娘親死後，青竹帶人将娘親的屍體帶走時，她也是這般的無助與憤恨。

壯漢顯然在這裏作威作福已久，沒人敢拂他的面子，此時被一個小孩子怒目以對，登時火了。

“死娃娃，還敢瞪我，看我不給你點顏色瞧瞧！”壯漢橫眉一豎，揚起拳頭就要向女孩兒砸來。

女孩兒吓得閉上了眼睛，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可是卻始終緊緊抱着老人的屍體，毫不閃躲。

慕容沉香眯了眯眼，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忽然伸手，一把攔下了壯漢的拳頭。

“靠！哪個不長眼的敢擋老子的道！”壯漢怒極，猛地回過頭來，看到慕容沉香嬌豔的臉時，驀然一愣，眼裏猛地湧出赤裸裸地淫邪。

他色眯眯地摸上慕容沉香的小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喲，還是個漂亮小妞，看來老子今天有福氣了！”

慕容沉香冷冷地看了壯漢一眼，手指輕輕覆上壯漢的手腕，然後猛地一用力，将壯漢的手甩開。

然後她皺了皺眉頭，像是嫌棄般地狠狠擦了擦被壯漢碰過的下巴，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溫和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兒久久沒等到挨揍的疼痛，睜開眼睛時，恰好看到慕容沉香甩開壯漢的手。

女子紗裙裹身，容貌美麗得如同九天之上的玄女，女孩兒看得呆了，愣愣地答道：“我、我叫妍兒。”

“妍兒。”慕容沉香唇角緩緩揚起一個弧度，像是春日的陽光一般溫暖，她一字一頓，“你有沒有興趣，做我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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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有清雨自然夠了，慕容沉香在看到女孩的一瞬間，忽然想到了之前沒有任何力量的自己。

那個卑微弱小的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祖母和娘親被害死，看着娘親的屍體被扔到亂葬崗，最後屍骨無存。

她痛恨當初無能為力的自己，她不要再做當初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所以，在看到女孩堅毅的眼神之後，她忽然萌生了建立自己勢力的想法。

只有握着自己的勢力，只有自己有實力，才有說話的權利，才能讓當初踐踏她的人付出代價！

女孩一愣，想到什麽，眼神兇狠起來。

她重重地向慕容沉香磕了一個頭，堅毅的小臉滿是一往無前的決絕：“只要小姐助妍兒葬父，小姐說的話，妍兒一定萬死不辭。”

“好。”慕容沉香輕輕摸了摸女孩的頭發。

壯漢見自己被人無視，徹底怒了，粗着大嗓門咆哮道：“你個小娘們兒，竟敢無視老子！”

慕容沉香似乎現在才想起來壯漢的存在，她緩緩站起來，秀眉微蹙，似乎是在考慮什麽讓她困擾的事情。

她生得極美，大病未愈，臉色還略顯蒼白，此時眉頭一皺，竟有一種柔弱得如同弱柳扶風的美感。

壯漢看得癡了，竟莫名升起一種罪惡感，結結巴巴道：“你……你要是跟我回去做我娘子，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做你娘子？”慕容沉香眼神暗了暗，可臉上卻忽然笑了起來。

她輕輕走到壯漢身邊，沖他展顏一笑，然後下一瞬，忽然毫不留情地，重重地一腳踹向壯漢的裆下。

壯漢正為慕容沉香的笑容而臉紅，忽然裆下傳來一陣劇痛。

疼痛啃咬着他的神經，他捂着裆部猛地跳了起來，痛得臉都扭曲起來。怒火不斷上湧，他紅着臉怒喝道：“賤人！我要殺了你！”

可是還不等他沖上去将眼前的賤人碎屍萬段，忽然一個東西向自己扔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接住，看清手裏的東西時，臉上的橫肉猛地抖了抖。

“滾！”慕容沉香冷冷道，蒼白的臉上盡是冰霜，“若是讓我再看到你，你也就沒必要活下去了！”

壯漢這次卻意外地沒有發火，他咬了咬牙，臉上閃過一絲掙紮：“你是慕容府的人？”

他接住的東西正是一塊鑲金的牌子，上面寫着龍飛鳳舞的兩個字：“慕容”。

凡在蘇杭一帶，無人不認識這個象征着慕容府身份的牌子。慕容府在南方的威勢，甚至連朝廷都難以比得上，無怪壯漢看到這枚牌子變了臉色。

慕容沉香不語，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壯漢，可眼底洶湧的冷意，無一不在宣誓着主人的壞心情。

壯漢臉色連連變化，終究垂下頭，急聲道：“小人狗眼不識人，冒犯了小姐，還請小姐不要怪罪。”

語罷，他也不敢看慕容沉香什麽反應，急沖沖地穿過人群，一溜煙跑了。

慕容沉香收好牌子，餘光不動聲色地向一個方向瞟了瞟。

那個方向，正是貴妃樓二樓。

貴妃樓。

小福子叫了殿下好幾聲，殿下都沒有回應，他好奇地沿着殿下的視線望去，忽然驚叫一聲：“咦？殿下，那不是你前幾天救的那個女人嗎？”

許是小福子聲音太大，西廷琞這次終于看了小福子一眼，額上青筋暴露：“閉嘴！”

他還是一席紫色華袍，華袍裹着他的身體，襯上他白皙似雪的皮膚，更為他添了一絲神秘的貴氣。

他手中持着一杯茶，茶水已經泛冷，他幹脆放下茶，目光落在不遠處街道上，那個白色紗裙的女子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淺淡的趣味。

“哎？殿下！那個牌子，好像是慕容府的——”小福子忽然發現什麽，吃驚地叫了一聲，回頭卻見西廷琞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心中一驚，悻悻地閉了嘴。

西廷琞卻沒有責罵小福子，他眯着眼沉默了半晌，忽然站起身，向樓下走去。

慕容沉香解決完壯漢，正想跟妍兒說什麽，忽然一個人影急沖沖地向自己奔來。

慕容沉香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扶住清雨：“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清雨臉上一派焦急之色，她一把拉住慕容沉香的手，急得都快哭了：“小姐，小姐你快回去看看啊！大小姐叫人過來，要搬走院子裏的東西！”

“什麽？”慕容沉香臉色猛地一變。

她沒想到慕容凝馨竟然做到這種地步，她好歹也是慕容府的二小姐，慕容凝馨竟這麽迫不及待地要将她掃地出門。

她眼神隐秘地朝貴妃樓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隐約見到了西廷琞紫色的身影。

“我們先回去！”慕容沉香躊躇了一下，最後咬牙道。

計劃雖出了意外，但好歹引起西廷琞注意的目的已經達到。慕容沉香掏出幾錠銀子遞給小女孩，飛快地囑咐了女孩兒幾句，然後急急忙忙地帶着清雨，往慕容府的方向趕去。

西廷琞下樓，恰好見到慕容沉香匆忙離去的背影。

他住了腳，直挺挺地站在貴妃樓門口，望着慕容沉香離開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