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聽到沒有?”申呈南坐到了辛季的身邊,帶着幾分赧然,帶着幾分沒被人回應的尴尬,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辛季發現天堂和地獄真的在一線之間。他剛剛才墜下地獄,以為面前馬上就是刀山火海,是滾燙油鍋。申呈南卻話音一轉,告訴自己前面沒有刀山火海,沒有滾燙油鍋,有的只是他手心微燙,貼在了他的心上。

“我很壞。”辛季怔楞半晌,終于說出一句話來,盡管是句很突兀的話,卻讓申呈南松了口氣。辛季正要開口繼續說點什麽,那邊服務員端來了菜品,一一為他們上菜。辛季閉了嘴,低着頭看桌子下兩個人緊緊牽着的手。他的嘴角緩緩揚起,笑容變得越來越大,彎彎的眼睛裏盛滿了快樂。

服務員上完菜,端着托盤走了。桌上的三菜一湯,冒着袅袅白煙,食物的香氣撲了滿鼻。“撒手,吃飯。”申呈南對辛季說道。

辛季很不聽話,申呈南讓他放手,他卻把手握得更緊。

想想,從小他就是個不聽話的小孩。陽奉陰違的事情他幹了太多,心口不一的話也從他嘴裏跑出去太多,這些太多都是為了得到。即使是一顆糖果,小時候的辛季也需要想點辦法才能得到它。以前的他從沒想過,為什麽他得不到那顆糖果。以前的他只是在想,我該怎麽做才能得到那顆糖果。他費時費力、耗盡心機地把糖果攥在了手裏,從此覺得世上的一切都是這樣來的,世上沒有“為什麽得不到”,只有“該怎麽做才能得到”。

然而現在的辛季開始想,為什麽小時候的他得不到糖果?

是因為那時沒有人願意給他。所以令他只能去改變對方的意願,讓別人從“不願意”變成“願意”。但現在有人心甘情願給他了,願意詢問他最喜歡的口味,願意把他的口袋裝滿,願意讓他的嘴裏永遠有甜甜的糖果味道。他并不需要去改變對方的意願,不需要和對方虛與委蛇,不需要拐彎抹角,不需要在他的房間裏扔上一只老鼠再替他捉住它。他只需要直截了當說出“我想要”三個字,其它的彎彎繞繞全是多餘。

“我是真的很壞,”辛季再次開口說道,手心貼着申呈南的手心,五指鑽進了對方的指縫裏,他說:“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你是正面的,我是負面的。你要走就會走陽關道,而我偏偏愛闖獨木橋。我心思太重,折磨自己,琢磨怎麽折磨別人。如果我們活在電影裏的話,那你應該是拿把槍抵住我頭的英雄人物,而我可能只是個躲在別人身後出些壞主意的小人,沒有當大佬的頭腦,也沒有當大佬的命。這種人其實最讨人厭,在暗地裏叽叽喳喳個沒完,太陽一照進來,嗖一下又跑沒了影子。”

說到這裏,辛季臉上露出個笑,眼中帶着厭惡與諷刺:“你怎麽會喜歡我呢?那天你從寝室走了以後,我想來想去,想了很久,我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麽優點可以讓你喜歡。所以我覺得你是在移情,把你對季寧的喜歡,移到了我的身上……”

“不是。”申呈南打斷辛季的話,他看着辛季低垂着的眼,睫毛在下眼睑上落了層黑乎乎的影子。他曾經把他抱在懷裏,覺得自己完全了解懷中人。而當辛季的謊言被揭穿時,他好像又完全不了解這個人。辛季有很多面都是他覺得陌生的,可這樣陌生的辛季,有很多面的辛季,還是令他放不下。他之前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放不下,以為是因為恨。現在頓悟了,全都是因為愛。

愛讓他變得貪婪,對眼前人有數不盡的欲望。

想要了解,想要觸碰,想要他完整的一個人。有喜有悲,有驕傲有難堪,有堅強有脆弱,有無數個面,卻都願意坦誠向他展露,全心全意對着他的人。

聽到申呈南斬釘截鐵的口吻,辛季擡眼望向了他,眼睛裏的厭惡與諷刺不見蹤影,只剩申呈南的倒影。辛季緩緩開口道:“我連你對我的喜歡,都把它想得這麽糟糕。我想過要不要放手,只是想想我就覺得太難受了。申呈南,我很自私的,明知道我很糟糕,很壞,可我就是不願意放開你的手。”

“煩煩,”申呈南輕聲對他說:“不願意放手就不要放了。”

辛季聞言鼻子一酸,眼睛泛了紅,帶着哭腔對申呈南說道:“申呈南,申呈南,你怎麽這麽好啊?我都覺得自己不配讓你對我這麽好,我糟糕透了,申呈南……申呈南,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騙你了,絕對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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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申呈南擡手摩挲着辛季的眼角:“我相信你,不要哭。”

“不哭,”辛季嘴硬,他吸了吸鼻子,忍着不讓自己掉眼淚:“一會兒菜涼了,我們先吃飯。”

這頓飯是辛季覺得自己吃得最滿足、最美味的一頓。第一百零四天,申呈南原諒了他。速度比他預料的快上很多。吃飯的途中申呈南還給他道歉,說自己當時在氣頭上說的話太過分,完全沒有過腦子,說的全部都是違心的話。辛季表示不在意,是他自己有錯在先。如果不是他說謊成性,自作聰明,也不會讓申呈南受到傷害。辛季為此再次賭咒立誓,申呈南笑着給他挑出魚肉上的魚刺。

快吃完飯的時候,辛季接到了王逢雲的電話。王逢雲在電話裏十分八婆,辛季眉開眼笑把錢包遞給申呈南示意他去結賬。申呈南沒接他的錢包,起身去結賬了。

辛季盯着申呈南的背影笑,對電話那頭的王逢雲說道:“我們和好啦。”

“喲,”王逢雲驚奇:“您這進度一日千裏啊。”

“那可不。”辛季眉梢眼角全是得意。

兩人閑聊了幾句,申呈南結賬回來,辛季已經挂了電話,正在穿外套。申呈南接過辛季遞給他的外套,一邊穿,一邊閑聊似的問辛季:“你和那個,那個女生關系不錯?”

辛季見申呈南穿好了外套,和他一起往飯館外走:“王逢雲?我和她關系是挺好。”

“你們怎麽認識的?”聽起來申呈南語氣挺正常,但辛季就是聞到股酸味。

“救命恩人,”辛季笑着去拉住他胳膊:“之前我暈在了路邊,王逢雲送我去的醫務室。”

“怎麽回事?”申呈南停了腳步,皺着眉頭看着辛季。

辛季拉着他往前走:“沒什麽事,我貧血這毛病也不是一兩天了,加上那天沒好好吃飯,所以壯烈犧牲。”辛季故意說得輕松些,不想申呈南擔心。

申呈南把飯館的玻璃門推開:“本來身體就不好,還不知道照顧自己……”

“可不是,”辛季笑嘻嘻地貼近申呈南,抓着他手臂的手搖了搖:“我現在一個人在外面住,總是缺衣少食的,你說我哪天要是又暈在了只有我一個人的家裏怎麽辦?”

十一月中旬,天氣已經轉冷。申呈南和辛季的身體緊緊靠着,兩個人頂着寒風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頭。申呈南自然聽出了辛季的弦外之音,他嘴角噙着笑,開口說道:“對啊,那可怎麽辦?”

“不瞞你說,之前我搬家的時候去算過一卦,”辛季作出副嚴肅的樣子來:“算命先生說,需要一位姓申名呈南的男子來與我同住,就可保我身體安康,萬事順遂。”

申呈南聞言笑了一聲:“同名同姓的人那麽多,你怎麽知道誰是你要找的那一個?”

辛季把手從申呈南手裏抽出來,撒開腿往前跑了兩步,轉身看着申呈南說道:“算命先生說了,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作者有話說

沒有大綱是危險的。

這篇文寫得非常艱難,寫完覺得不滿意的地方有很多,當初預想的情節其實很多沒有寫出來。不足的地方實在太多,希望下一本能進步,能寫出一本讓大家讀起來有趣,并且喜歡的文。

啊,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檢讨中。

還是要謝謝一直追文的諸位,鞠躬,萬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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