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半就一半
陳壽讓人把客廳的幾把椅子拿了出來，讓陳武夫婦和陳果母子隔得遠遠的坐下了。
陳武鼻子裏塞了兩團紙巾，又因為之前掉了顆牙，說起話來甕聲甕氣還漏風，在場沒人能聽清，所以夫婦倆那邊基本都是丁霞在說。
在場衆人都是一個村的鄉親，對丁霞和陳果都很熟悉。原主是那種沉默寡言，但是很有禮貌，成績也比較優秀的好學生。而丁霞則是村裏有了名的嘴上無德，一言不合張嘴就噴髒，就是占理的情況下，她一串髒話罵出口也沒理了。
因為固有的認知，村民的內心當然更偏向于陳果，就算從外表看陳武傷得最重，但平白無故的怎麽會被打呢，其中自然是有原因。
陳果內心暗自慶幸，還好穿到了一個平日口碑還不錯的人身上。
人類是群居動物，在社交活動中，一個被其他人嫌棄鄙視的人是讨不到什麽好的。
趁此機會，沒準他能一口氣把山林的事也解決了呢。
“孩子，咱可不瞎說啊，不管怎樣，打人或者想殺人肯定是不對的。但叔知道你肯定是受了委屈，不怕啊，說說吧，我們給你評理。”陳壽一般安撫着陳果，一邊往陳武夫妻那邊瞪了一眼。
陳武一家子喜歡使喚陳果的事他知道，也勸過，但每次這叔侄倆都堅稱陳果是自己樂意的，他管了幾次見沒效果也就不想再摻和人家的家務事，如今看旁邊的半大孩子這麽委屈，想來所謂的‘自己樂意’可信度并不高。
陳果和陳母頭靠頭抽抽噎噎了好一會，吊足了胃口才緩緩開口：“他們、他們罵我媽，罵得很難聽……他們怎麽對我都行，讓我幹活也行，每天就吃青菜豆腐也行，但他們不能罵我媽！那是我媽！！”
“你們誰沒有媽呢，誰能受得了像他們那樣罵自己的媽媽呢！我媽不容易啊！我爸走得早，她就算改嫁了還一直負擔我的學費生活費，天天操心我，給我送米送菜，時不時來幫我收拾屋子，給我買衣服，買手機，知道我在陳武家洗不上熱水澡特地和我後爸給我蓋新浴室……”陳果一邊在腦海中瘋狂搜尋着原主不當回事扔在角落的信息，一邊聲淚俱下的演戲。
“我爸死了，陳武在他的靈堂上就鬧事，要搶他承包的山林，要搶他種的那些樹，說是我成年就還我也根本沒還我！不讓我複讀，想把我賣去外地打工！”
“死崽子不要亂說！”丁霞跳起來，“簡直是胡說八道，這年頭怎麽可能賣人！大哥他腦子被屎糊了，不要聽他發瘋！”
“沒有？你敢說沒有！？你現在叫陳武掏出手機給堂叔看，他有沒有聯系人要把我送去外面工地打工！那樣你們就可以收介紹費了是吧，就不用還我山林了是吧，再跟我哭哭窮裝裝可憐還能從我手裏騙錢是吧？” 其實這一段有詐的成分，他只是在原主的記憶中翻出隐約的一段，那是高考結束後，陳武跟原主提過一嘴某某建築工地雖然很苦很累，但工資還不錯的事。
“胡說！小雜種亂講！！”丁霞大聲反駁，但夫妻二人卻都都露出了驚慌的神色，看來他猜得基本沒錯。
丁霞定了定神，對着陳壽賠笑：“大哥，這怎麽能說是賣人呢，我們只是想着小雜……陳果如果沒考上大學，出去打工也是條路麽，介紹費不是我們要的，是人家公司規定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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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規公司怎麽會招不到人還要給介紹費！肯定是那種黑心工地！”陳果大聲反駁。
“你這個死崽子……”
陳壽聽她左一句小雜種，右一句死崽子，眉頭已經皺得能夾死蒼蠅。冷哼了一聲：“丁霞，你這張嘴是天天吃大糞嗎，真是夠臭的！”
“哎喲，壽哥你可說錯了，丁霞那張嘴啊，是吃獨食吃出來的吧。”一直磕着瓜子看熱鬧的一個俏麗女人笑着插嘴，“小果在家就弄點青菜豆腐，小果不在就大魚大肉，怕是那些魚肉都放爛了，才吃得嘴都臭了呢。”
這人打扮時髦，在一衆樸實的村民中鶴立雞群，是開小賣部的錢琳，跟丁霞有舊怨，十分不對付。
被仇人嘲諷，丁霞哪能忍：“爛貨，閉上你的嘴，你是什麽東西也敢說老娘，你個破鞋，騷狐貍，臭……”
“行了！”陳壽喝住丁霞越來越難聽的話，“早就想說你了丁霞！想罵誰就罵誰，嘴這麽髒，沒人管得了你了是吧？”
“事情弄清楚了，陳武夫妻倆罵人然後陳果才動手。你們叔侄倆互相道歉！”陳壽大喝一聲，下了定論。
“不行！他打了我們陳武，要賠醫藥費！！”丁霞大叫起來。
“那你們一家子還得賠我精神損失費呢！”陳果也吼，“還有還我山林！”
陳壽也幫腔：“是了，還有山林，陳文走的時候說好的，小果一成年你們就把山林還他，如今時候也到了。”
陳武頓時慌了，含糊不清的說着什麽，不得不說這夫妻倆默契十足，丁霞立刻道：“現在不能給他！山上現在的泡桐是我們陳武種的！”
“陳果他爹走的時候山上那批泡桐已經被你們賣了，這批就該歸小果！”眼看着陳果維護自己，陳母心裏感動得不行了，此時也站出來幫兒子。
“你這個爛貨！！！”丁霞瞪大了雙眼，額頭青筋浮現，對着陳母咬牙切齒，“老娘曉得了，你們母子兩個故意合起夥來害我們，一個爛貨，一個賤種，不要臉，不要臉！！！”
“瘋婆子，媽跟兒子還需要合夥嗎。”陳果嗤笑一聲，看向陳壽，“叔，當年我爸走之前種的泡桐都被陳武賣了，那些少說也有十幾萬，不僅夠還上跟他借的錢，他還賺了不少。”
陳壽點頭：“這話不錯，當初賣了那山泡桐陳武家就蓋了小樓房，電器家具添了不少，丁霞還買了根金項鏈呢。”丁霞那陣子可謂是春風得意，走到哪炫耀到哪，村裏人都記得她那副得意嘴臉。
“我不管！這一批泡桐是我們陳武種的！就該歸我們家！！！”丁霞一插腰，挺直了脖頸，一副鬥雞樣。
想用社交壓力迫使一個不在乎臉面名聲的人松口還是有點難啊。
忽然靈光一現，陳果掏出手機，立刻在網上搜索了什麽，看到答案時頓時笑了出來。
“二嬸。”他舉起手機把屏幕轉向丁霞，盡力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揚的太過分。“《刑法》第二百七十條，侵占罪，将代為保管的他人財物非法占為己有，數額較大，拒不退還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真是——習慣了末世那種崩壞的世界，他竟然忘了現在可是和平的法制社會。
同時他也心中一凜，他之後不能再輕易動手了。陳武先罵人而後他動手，雖然在陳壽的調解下屬于雙方有錯互相道歉，但如果真到警察局論起法律，肯定是他的錯重，陳武如果不依不饒，還真挺難搞。
還好陳武沒什麽法律意識。
丁霞陳武湊上來看了手機好一會兒，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爸就留給我這點東西，我肯定要拿回來的。”陳果收起手機，語氣一轉，“二叔二嬸，雖然你們對我沒多好，但畢竟還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我真的不想鬧到法院去。一家人打官司太難看，要真把二叔送進去更是丢人，你們說呢？”
眼見夫妻倆已經開始動搖，陳果加大力度：“那山林是我爸承包的，有合同，證據确鑿。我爸走的時候商定二叔代管，我成年後歸還，雖然沒有白紙黑字的合同，但全村都能作證，也是清楚明确的，如果真的打官司，你們肯定輸。”
丁霞和陳武對視一眼，總算不再那麽嚣張：“還你就還你，但這批泡桐是我們的，我明天就找人來砍！”一個破山頭他們才不稀罕，他們在乎的事泡桐，現在雖說年份差點價格上不去，但總比便宜這小雜種好。
陳果無語，說了半天這夫妻倆還在裝傻。
陳壽做和事老：“丁霞陳武，我提個方案。這批泡桐賣了你們兩家各一半，然後山頭歸小果，直到承包期滿。”
“不行！”丁霞大叫。
“我也不行！”陳果也冷聲道，這個方案對他來說差強人意，但他要繼續給陳武夫婦施壓，他掏出手機，裝模作樣的在搜索引擎上輸入‘法律咨詢’，“我要走法律程序。”
“差不多得了，陳文種的那批還不夠你賺的？”陳壽狠狠瞪了陳武一眼，勸道：“小果是聰明孩子，他懂，真鬧上法院你們能占好？再來個記者采訪一下，丢人丢大了！小寶在學校都要被笑話。”
絕世好助攻！陳果在心裏默默地給這位堂叔點了個贊。
提到孩子，陳武夫妻倆總算不再那麽糾結了，互相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陣，陳武終于無奈地點了頭，丁霞也只得恨恨道：“……一半就一半。”
陳壽又來勸陳果：“小果，就這麽着吧，畢竟是一家人，別鬧得太難看。”
陳果于是‘委曲求全’的認下，其實心裏別提多舒坦了。
“明天我就找人來砍樹！”吃了大虧，丁霞陳武也忘了他們興師問罪的目的，恨恨瞪了陳果一眼，轉身走了。
“散了吧散了吧，天都快黑了。”陳壽揮散了衆人，長長嘆了口氣。
“他叔，真是對不住，又麻煩你了，進屋喝口水吧。”陳母上前招呼道。
陳壽擺擺手拒絕了：“也沒啥，是陳武兩口子太過分了，這個丁霞啊，嘴毒心髒。”他看向陳果，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果，看來沒考上大學對你也有點好處，你總算懂點事，看到你媽多不容易了！以後別再和陳武他們摻和了，好好孝順你媽。”
陳果乖乖點頭答應。
“就這麽着吧，我回了。”
目送陳壽走遠，陳果長長舒了口氣，沒想到這麽輕松就解決了山林的事情。
雖說比他預想的差了點，但陳武夫妻倆這種臉皮厚的人确實不太好對付，能得到一半也算不錯了。
想起剛才的發言和以前的‘陳果’差別太大，他扭過頭正想和陳母來一番‘浪子回頭’式忏悔，陳母卻湊過來捧住他的臉，眼含淚花，感動開口：“媽的小果終于長大了。”
陳果不太敢看她眼裏閃閃發光的東西，側過頭，低低“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資料:《刑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