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冬豐村,和寧縣最東邊群山腳下的村子,常住人口六百左右,多數村民以農業為生。因為土地肥沃交通便利,村裏人農閑時還能外出打打短工,生活水平雖然沒法跟城裏比,倒也不算太差。

小樓房不少,磚瓦房不多。

陳果家就是少數的磚瓦房,二十多年前蓋的,時間久了難免有些老舊,比起漂亮的小樓房更是顯得寒酸。

陳母一進門就去了廚房準備吃的,留陳果一個人循着記憶四處查看。

房子被分成四間,依次是廚房,卧室,客廳,卧室。廁所兼浴室倒是後來蓋的單獨小平房,靜靜伫立在院子角落。

土牆圍起來的院子荒廢着,沒有像其他人家一樣種菜或養雞鴨,不過想來原主一個常年住校學生也沒那閑工夫。

走進客廳,除了一張桌子和幾把木椅外再沒別的,可以看出原主确實很少在此生活。

再看卧室,原主的卧室也很空蕩,一桌一椅,一張床一個木衣櫃罷了。在卧室裏陳果還找到了一個好東西,這是對于這個世界幾乎所有人都很重要的設備——手機。

不過此時手機已經沒電,陳果在牆角插座旁找到了充電器,給手機充上了電。

另一間卧室是原主父母之前的,裏面堆着些雜物,門邊的一張桌子上供奉着一個男人的遺像,看着挺幹淨,應該時常清潔。

這個人就是原主去世的父親,陳文了。

順着一路走到廚房,陳果探頭一看,頓時驚了。

廚房角落堆着兩袋大米、桌上放着十多把挂面,一板雞蛋,還有蘿蔔紅薯南瓜土豆之類耐放的蔬菜。

這些東西少說足夠他吃一整年。

在記憶裏翻找了下,原來這些東西都是陳母送來的,原主高考結束後,不能再住校,待在陳武家又老是被二嬸白眼所以搬了回來。

陳母操心他,時不時地花上兩三小時開着小三輪來給他送糧食送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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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考成績出來後,陳母因為生意忙碌幾天沒來,原主竟然就在這種家裏堆滿糧食的情況下絕食而死了。

陳果暗暗咬牙切齒,氣得太陽穴都開始抽疼。

他想到了自己,真正的自己的死因。

那時他冒險進入城市尋找物資,結果誤入了一家工廠,喪屍爆發時是工作時間,工廠裏自然密密麻麻的全是工人變的喪屍。

他一路奔逃,被困在一間狹小的辦公室。求救無門,也無法突破摩肩接踵的喪屍。

角落裏尚且有幾瓶礦泉水,但食物卻完全沒有,甚至連老鼠和蟑螂都難覓蹤影。

他餓到啃食落滿灰塵的辦公桌。

為數不多的脂肪被分解,頭發、指甲和牙齒開始脫落,肌肉萎縮,骨頭肉眼可見的突出。

他就這樣帶着絕望一點點消耗着自己,直到身體徹底崩潰。

然而另一個時空,同樣有個叫陳果的人身旁就有那麽多糧食,卻因為絕食而死。

憤怒,嫉妒,不甘心。

“是你自己放棄了嗎,另一個陳果?”他在腦海中說道,“如果你還在這具身體裏,如果你能聽見,那麽聽好了,如果你自願放棄了這具身體,那麽我就收下了,你可不要怪我。”

身體沒有任何反應,看來原主确實已經徹底消失了。

陳果徹底安心,看來這具身體已經完全屬于他,這些糧食、屋子、山地都屬于他了。

比起那個‘陳果’,這具身體也更适合交給他。

他無法實現原主上大學的願望,但他會好好照顧陳母。至于陳武一家就算了,他可沒有給人當牛做馬的愛好。

此時陳母已經煮好了面,見陳果愣在門口忙招呼他:“小果,在門口幹嘛呢,快來吃面了。”

雞蛋面。

面條潔白,雞蛋金黃,撲面而來的熱氣中夾雜着糧食特有的清香和雞蛋的鮮香。

已經是第二餐,但陳果依然很感動,每一口都是珍而重之地咽進肚中,直把面湯都喝了個幹淨才放下碗。

“夠嗎,要不再來一碗?”陳母看了看空碗,問道。

“不用,飽了。”這碗面的分量十足,再加上之前喝的粥,陳果甚至覺得有些撐。但是這種飽足感卻讓他感到十分幸福。

畢竟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陳母欣慰地笑:“多吃點好,你之前就是吃得太少了,每次都能剩小半碗,怪浪費的。”

每次都剩小半碗……陳果覺得太陽穴又開始跳了。

他低低嘆口氣,一語雙關:“……畢竟挨過餓了。”

吃過飯,陳果借口累了要回房休息,其實是去看手機。

上輩子他有過手機,但是是老式的按鍵機,媽媽承諾過他初中畢業就給他換一個新的智能機,不過初中還沒畢業,末世就來了。

人類的科技就此停頓,甚至是大幅倒退。

而這個時空,一切順風順水,現在的智能機已經相當普及,他回來的路上都見村裏小孩人手一個。

有原主殘留的記憶,手機操作起來并不困難,這個時空的智能手機相當實用,社交、購物、游戲、閱讀各式各樣的app一應俱全。

正當陳果沉浸在五光十色的網絡世界中,門外卻忽然吵嚷起來。

拔下充電線把手機揣進褲兜,陳果立刻出了房門。

院子裏氣勢洶洶的一男一女,正是陳武夫婦。

陳武的媳婦丁霞人很瘦,但聲音卻異常尖利:“死小兔崽子,給老娘出來!”看到陳果出來了,頓時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陳果罵起來,“你這個沒良心的狗雜種,你是吃了豹子膽要翻天啦!?你那個死老媽跟人跑掉,還是我們夫妻兩個把你拉扯大,你自己廢物考不上大學反倒發瘋打你二叔,你還是人嗎!?”

陳母也從廚房走了出來,正想湊上去和陳武夫妻理論,陳果手一伸把她攔下了。

眼見漸漸有村裏人被吵嚷吸引過來,陳果也提高了聲音:“二嬸真會開玩笑,你們夫妻兩個不僅沒幫我出過學費生活費,甚至還一天天使喚我幹着幹那,居然好意思說是你們把我拉扯大?”

顯然沒想到平日裏逆來順受,就算被自己指責辱罵也屁都不敢放一個的陳果敢回擊,丁霞先是愣了一下,而後越發暴跳如雷:“你個小雜種!你哪次放假不是吃我的住我的,幹點活怎麽了!累死你了嗎?我養條狗還知道看家搖尾巴,果然是爛貨生的小賤種,早知道是這種白眼狼我就是拿去喂狗也……”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丁霞的咒罵,陳果用極快的速度沖到她面前甩了她一巴掌。

在場的人無不震驚。

陳武雖然之前在醫院已經挨了陳果一拳,但陳果平日對他一直恭恭敬敬,他想着那時候可能是陳果剛從昏迷中醒來神志不清。

他本來想着算了,明天陳果估計就會來找他賠禮道歉,到時候他就把這小子送去外地打工,之後再跟他裝裝可憐哭哭窮,他們家每個月可就能多一兩千的收入。

可他這個婆娘不幹,說兔崽子既然敢打他,之後就會越來越難管。還有他那個不要臉的死老媽在,肯定會說自己一家壞話,萬一陳果倒向那邊可不行。

陳武聽了覺得有理,他們夫妻倆就是一直在陳果面前貶低他媽這才讓母子倆距離越來越遠的,可不能讓他們一直待在一處。

夫妻倆這才趕了過來,本以為罵罵他就能看到臭小子愧疚抱歉的臉色,誰知道他竟然還敢動手!

丁霞被打了一巴掌頓時大聲哭叫起來,陳武也大怒,上前一把抓住陳果的手腕往自己方向拉扯。

陳果沒有抵抗,反而順勢靠近,又是一拳砸在陳武鼻梁上。

一聲輕響,陳武鼻梁一酸,而後是劇痛,立時有熱乎乎的液體順着鼻腔留下。

陳武慘叫一聲捂着鼻子後退,丁霞也連忙撲過去:“陳武,陳武!”又轉頭怒瞪陳果,“你這個爛雜種!竟然還敢打人,我跟你拼了!!”

丁霞潑婦一般沖上來撕抓咬,陳果避無可避挨了她一抓,臉上頓時三道紅痕。

“啊!不許打我兒子!!”看見兒子受傷,陳母也大叫一聲加入戰場和丁霞撕巴起來。

陳武捂着鼻子熬過一陣疼痛,氣得又要來打陳果,好在終于有幾個壯實的男村民跑過來拉住了他,又把丁霞和陳母分開。

“停手!”伴随着一聲大喝,幾人終于被分開。陳果只挨了一抓,陳母倒是頭發蓬亂,臉上也被丁霞抓出幾道印子。

“鬧什麽!?”為首的中年男子陳壽,論輩分還是陳果的大堂叔,他也正是冬豐村的村主任。

丁霞立刻指着陳武開口:“大哥,是這小兔崽子先動手的!他不是進醫院了嘛,我家陳武好心去看他,他居然打我們陳武,牙都打掉了!我們來找他理論,他居然又動手,看看,看看!”

陳壽順着看去,陳武捂着鼻子,胸前的衣服上有一大片血跡,場面看起來确實吓人。

不過也不能就聽丁霞一家之言,陳壽皺眉看向一直低着頭的陳果:“陳果,你說怎麽回事。”

陳果擡頭,眼圈通紅,卻死死忍着不讓淚水流出:“……就是她說的那樣。”

事實确實是丁霞說的那樣,他也确實承認了,可他的表情卻明明白白的說着,另有隐情。

果不其然,看到他表情的陳壽放緩了聲音:“你是個好孩子,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小果,沒事,跟叔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陳果噙着好不容易憋出來的淚水,看似小心翼翼,實則嘲諷滿滿地看了陳武一眼。

陳武大怒,掙紮着還想撲上來,理所當然的被拉住了。

陳果帶着哭腔又來了一句:“……有時候我都想殺了陳武!”

衆人皆是一驚。

試想想,一個早早喪父,母親改嫁的孩子。一個學習成績很好,但高考落榜,傷心的飯都吃不下的孩子。一個每次放假都幫着二叔家裏忙前忙後的勤快孩子。

能說出這種話,足以說明,受了天大的委屈。

陳果在心裏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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