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墜馬
“停車！”原本只是撩開窗幔想看看沿途的風景，沒想到竟看到熟悉的兩騎迎面奔來，那不正是楊家六郎延昭與七郎延嗣？
聽到汪東城的聲音，楊延嗣勒住馬，在這輛超級奢華的馬車旁邊停下。楊延昭卻只是放緩了馬速，回頭：“七郎，正事要緊，不要随意停留。”
“楊延昭！”汪東城跳下馬車，站在馬路中間。白色錦緞上用金線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雲紋，閃亮的寶石和瑩潤的珍珠将精致的圖案點綴得恰到好處，完全貼身的剪裁勾勒出汪東城完美的身體線條，然而再華美的服飾，在那張絕世容顏無與倫比的光芒下都顯得黯淡，那個人，只是簡簡單單的那麽一站，微風拂起他黑絲般的長發，那份輕靈，那份飄逸，更有那帶有魔法效果的魅惑，讓人見了便移不開眼去……
騎在馬上的楊延昭只覺得自己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六哥，是汪賢弟！”楊延嗣下馬，走到汪東城面前，臉上露出憨憨的笑容，想伸手擁抱他，但那份華美卻隐約讓他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塵土和汗水的手，終究還是沒有伸出去。
楊延昭并沒有驅馬過來，只是稍稍靠近：“七弟，人家是潘公子，可不是你的汪賢弟了。”
“六郎？”楊延昭的話透着冷淡與厭惡，臉上也全是疏離，汪東城怔住了，是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了嗎？還是，潘楊兩家的對立現在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六郎，你是在怪我嗎？可是我……我當時真的也并不知道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在我心裏，你始終是我的好兄弟啊！”汪東城有點語無倫次，楊延昭看他的眼神讓他感到深深的不安，他生怕再經歷一次那種決絕的別離，就像吳尊一樣……
“好兄弟？我們可高攀不上！”這句話仿佛刺激了楊延昭，他的眼中冷意更甚，似乎，還隐藏了某種屈辱：“我們掏真心對你，你何曾對我有過一句真話？你瞧不上我們也就罷了，何苦又派人來折辱我們？是，我楊家或許不如你潘家勢大，但就因為我們沒有俯首低頭，你便要如此耍着我們玩兒嗎？七弟，我們走！”
“六哥！”楊延嗣看着汪東城的臉，有些遲疑。
“走！你還想被他再耍一次嗎？”楊延昭調轉馬頭，腿下用力，一人一馬轉瞬間便奔出好遠……
“楊延昭，你給我停下來！”汪東城急了，一把奪過楊延嗣手裏的缰繩，翻身便要上馬去追……現在他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自己還真是如黃泰京所說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他居然相信了黃泰京那個小肚雞腸陰險無恥的賤人！居然叫他去天波府替自己傳信，還相信他會幫自己修複潘楊兩家的關系？幫自己維護與楊延昭之間的友情？真是個傻子！汪東城想起黃泰京在他家裏看到他珍藏的相冊，尤其是看到他與吳尊、辰亦儒、炎亞綸親密的照片，那個臉，黑得跟鍋底一樣……雖然那家夥當時什麽也沒說，他怎麽就能天真的以為什麽也沒發生呢？這下可好，黃泰京那厮也不知幹了什麽，楊延昭對他的誤會竟然這麽深……甚至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留給他？
楊延嗣的坐騎是一匹青蔥色的高頭戰馬，情急之下，原本就馬術不精的汪東城一腳踩着馬镫子，另一只腳騰空，卻沒有如願跨上馬背，而是踢到了馬屁股，那馬兒立時往前一竄，汪東城手上一滑，沒有抓牢馬鞍，直接一個大屁股墩兒就摔到了地上……
“少爺！！！”随行的小厮尖叫，天要塌了！皇妃和宰相的心尖子，潘家的二少爺竟然從馬上摔下來，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
屁股上傳來的劇痛讓汪東城的臉整個皺起，叫聲全憋在了肚子裏，冷汗瞬間從額頭上冒出，他只覺得自己的全身仿佛都要散架了，直接着地的屁股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除了鈍痛，還有刺痛，酸痛，總之各種痛……
“汪……東城，你怎麽樣？沒事兒吧？”楊延嗣蹲下身子，欲将汪東城從地上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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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碰我，好痛……”汪東城疼得眼淚都冒了出來。
“少爺，嗚嗚嗚……”随行的小厮想到自己回去很可能就要被潘仁美活剮，家人也一并處死，不禁又驚又怕，嚎啕大哭了起來。
“踏踏踏踏”馬蹄聲由遠而近，卻是楊延昭終究狠不下心來，調轉馬頭返回，那小厮的哭嚎仿佛死了爹娘一樣，雖然他心裏覺得都還沒上馬，就摔那麽一下不至于傷筋動骨，但不親自确認，還是無法放心。
“好痛……我的骨頭好像斷了……”讀出楊延昭眼底流露出的心疼和擔憂，汪東城靈機一動，收起原本想要兌換醫療小護士的念頭，配合額上的汗水和臉上的淚水，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痛不欲生的樣子。其實，過了這麽長時間，激痛已經緩和，他自己也輕輕移動過，似乎并沒有什麽大礙……
骨頭斷了？摔得這麽嚴重？他飛身下馬蹲下身子，兩只手迅速在汪東城的雙腿上輕輕捋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腫的痕跡，他看向汪東城的眼中升起一絲狐疑，可是，如果只是摔個屁墩兒，他也不至于疼得滿頭大汗，還哭了吧？莫非，是椎骨摔壞了？楊延昭心裏狠狠地一疼，椎骨斷裂，這傷勢可大可小，一個不慎，全身癱瘓的例子也不是沒有……望着汪東城梨花帶雨有些狼狽卻依然美得驚人的臉，楊延昭心中升起了濃濃的驚懼，千萬不要有事啊……
“你感覺怎麽樣？能動嗎？”楊延昭輕輕扶着汪東城的肩膀，焦急地問道。
“我……我覺得好疼，動不了……全身都動不了！”汪東城說。屁股是挺疼的，估計摔青了吧？剛才好像還坐到了一個小石頭上，雖然已經偷偷把小石頭扔出去了，可是，搞不好還被小石頭硌破了皮了……
楊延昭兩條濃眉緊緊鎖在了一起……
楊延嗣在一旁急道：“我們趕緊把他送回去，叫太醫來看吧？”說着欲将汪東城扶起，卻被楊延昭攔住：“七弟，他尾椎如果受傷，輕易移動恐會加重傷勢。”
“那怎麽辦？也不能讓他就這樣一直躺在地上啊？”楊延嗣急得直搓手。
這時，遠遠尾随的潘府衆護院也都圍了上來，一個個都面如土色，因為周圍沒有敵人，楊家的兩位公子看上去跟汪東城也很熟稔絲毫沒有敵意的樣子，所以他們都放松了警惕，沒想着要上前惹厭。誰知道，竟然出了這等事故，雖然，這本可以說是汪大少爺咎由自取，誰讓他非要着急忙慌自不量力上別人的馬的？可到了潘仁美和潘鳳那兒，誰敢這麽解釋？別說潘家的千金之子如今這麽狼狽地躺在地上，便是擦破了一點油皮，那也是天塌下來的大事啊！
“你們都讓開些。”楊延昭沉聲說道。
衆護院已經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服從楊延昭的命令，紛紛散開。
楊延昭一手探到汪東城的身子底下，大手托住他的臀腿部，另一只手撈住他的腋下，身子一挺，便将他抱了起來，小心翼翼讓他的腰臀部貼在自己身上，并用手牢牢托住。
小厮哭着跑過去将馬車的門打開到最大，楊延昭抱着汪東城卻沒有上車：“他現在不能受到任何颠簸，坐不得馬車。”
“六哥？”楊延嗣目露擔憂。
“七弟，你先騎馬回府，請五哥準備好骨傷藥和夾板。我帶他回去。”楊延昭說，他抱着汪東城，一步一步往天波府的方向走去。
“是，六哥！”楊延嗣深深地看了汪東城一眼，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潘府衆家丁牽着馬趕着馬車跟在他的身後。
楊延昭的步子不快，卻很穩，每一步都是一般長短一般頻率，他很小心地繞開路上的各種坑窪突起，一步一步，走了一裏又一裏，半個時辰過去了，饒是他年輕力壯又是習武之人，額上的汗水也一顆一顆地冒出來，然後滑落……
汪東城抱着他粗壯的手臂，看着他的臉，看着他脖子上因為持續用力浮于筋肉表面的青筋，鳳目深處藏起一絲愧疚與不忍，他是打算就這麽把我一路抱去天波府嗎？可是……走了這麽久還沒進城，應該……還有好遠呢吧？可是他又不敢說，其實他自己能走，剛才裝得那麽嚴重，其實都是騙他的……他怕他要是知道了真相，搞不好以後都再也不會理他了……
“楊公子，讓我們來抱少爺吧？”潘府護院頭目忍不住再次提議。
楊延昭還是搖頭：“沒關系，我可以的，他的傷勢經不起一點顫動，如果他真的殘了，你們誰能負的起這個責任？”
潘府家丁沉默，別說殘了？便是這麽摔了一下，他們已經負不起這個沉重的責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