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落選

◎對初瑾,皇上勢在必得◎

長順年紀雖不大,做事卻麻溜的很,很快就将消息打聽回來:“……納蘭一族早已不複當初康熙年間的鼎盛,這幾年來是一年不如一年,出衆的兒郎掰着手指頭就能數出來,倒是他們家的姑娘都生的十分貌美。”

“上次您救下的那位納蘭格格更是有‘滿蒙第一美人’的美稱,納蘭格格的阿瑪納蘭永壽膝下無子,後來納蘭格格的叔父沒了,納蘭永壽就将弟弟的一子兩女過繼了,幾年前人也沒了……如今他們家中當家的叫納蘭寧琇,也是個纨绔子弟,聽說與納蘭格格額娘關系也是一般。”

聽長順絮絮叨叨說來,傅恒更是知道初瑾額娘關思柏出身瓜爾佳氏,當年也曾是名震京城的美人,如今與繼子關系不睦,便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女兒身上。

關思柏的長女嫁給了平郡王四子,次女嫁給太、祖皇子七子阿巴泰裔孫,三女嫁給多羅愉郡王,也正是靠着三個出嫁的女兒,她才能與繼子納蘭寧琇抗衡。

但最得關思柏喜歡的卻是四女初瑾。

原因無他,初瑾最為貌美。

關思柏對初瑾極有信心,只等着女兒寵冠六宮。

傅恒記性極好,曾記得聽額涅說過關思柏此人将幾個女兒視為棋子,既是棋子,若那位納蘭格格落選,又怎麽會對她有好臉色?

想及此,傅恒微微皺眉。

對于他的親事,他是知道的,額涅打算給他定下章佳氏,額涅與章佳氏姑母從前是手帕之交,娶妻當娶賢,額涅為他挑選的妻子,他自然是信得過。

在此之前也一直覺得自己會娶章佳氏為妻,雖然他并不知道章佳氏長什麽樣子。

長順還在喋喋不休:“不光如此,小的聽說當初納蘭永福去世後,納蘭永壽将弟弟的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都過繼到了自己名下,兒子繼承了納蘭一族二房、三三房的家業,那兩個女兒就慘了。”

說着,連他都微微嘆氣了一聲,似乎有些于心不忍:“納蘭永福那兩個女兒年紀尚小,兄長不管,又被繼母針對,日子很是不好過,小的聽人說過,那位納蘭太福晉是個十分厲害、有手段,且十分狠心的人……”

傅恒好像能預料到那位納蘭格格的下場。

她落選之後自己救她一事肯定會傳的沸沸揚揚,到時候再想像她那三個姐姐一樣嫁入高門就難了,難道到時候也只能一死了之?

Advertisement

想到那雙清澈如泉的眸子,傅恒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

流言依舊紛紛擾擾,半點停歇的意思都沒有。

如今距離選秀只有短短兩日的時間,初瑾心急如焚,對傅恒也沒再報希望。

她這才覺得自己好像太天真了點,像富察傅恒這種出生高門的男子,親事又怎麽會是他自己說了算?就算他據理力争,皇上如何會答應?皇後如何會答應?

況且,這人又有什麽動機要這樣做?

初瑾死心了,也嘗試說服自己去認命。

不曾想朝堂上有言官知道初瑾落水被傅恒所救一事,也紛紛上書勸誡。

皇上自然不願。

可如今他剛繼承皇位不到四年的時間,朝堂之上多是先皇留下的肱骨之臣,一個個老家夥的骨頭是又臭又硬,見他面露不悅,更是字字句句相逼,好像這樣更能顯現出他們的忠心耿耿來。

一時間,皇上是騎虎難下。

這日,皇上下朝之後直奔長春宮而來,氣的臉色都變了,與皇後大吐苦水:“……他們真是頑固不靈,管的未免也太寬了些,連朕選秀一事都想插手,朕看他們一個個真是吃飽了撐得慌!”

皇後與皇上是少年情分,自是知曉皇上脾性,曉得皇上定是惱火極了,只接過茴香奉上來的茶柔聲道:“皇上可別因為這些事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您要往好處想,大臣們明知道您不高興卻還直言納谏,可見其忠心耿耿,如此下去,難道您還怕大清不能繁榮昌盛嗎?”

皇上接過茶盅,順手就擱在了案幾上,臉色并沒有好看多少:“可他們未免管的太寬了些!”

“如今開口閉口就是‘規矩’二字,好像忘了滿人入關之前還有收繼妻的習俗,一個個怎麽不提當初之事?”

“呵,說什麽朕是天子,該為天下人當表率,他們既知道朕是天子,是皇上,就該知道君臣有別,不該管的事情就別插手!”

先皇臨終之前曾囑咐他勤勉、上進,凡事多聽聽大臣們的意見,繼位三年有餘,他數次忍讓。

這次,他不想再忍了。

他才是大清的帝王,難道連昭選自己想要的女人進宮都要看那些老匹夫的臉色?

皇後又勸幾句,見皇上沒有松口之意,心中也有些着急,朝堂政見不合乃是常事,可若因為一個女子叫大臣們寒了心,那就得不償失。

皇後聲音愈發輕柔,含笑道:“聖祖皇帝在世時就曾說咱們滿人該多向漢人學習,若這樣說來,那些言官的話說的也并無道理。”

“皇上別生氣,臣妾倒是有個兩全的法子,不知道皇上想不想聽?”

她的聰穎,皇上是知道的,當即眼前一亮,“皇後且說。”

皇後剝了個福橘遞了過去,柔聲道:“臣妾大概也猜到大臣們為何會反對初瑾進宮,當日傅恒将初瑾救下不算什麽,卻是因為這些日子的風言風語,大臣們自不會在意傅恒與初瑾的名聲,卻會在意皇上的名聲。”

“皇上且想想看,您是看着傅恒長大的,聽到那些流言時都怒不可遏,更別說大臣們。”

“他們心系皇上,會在意皇上的名聲,會在意這事傳出去了旁人怎麽看待您。”

見皇上臉色微霁,她又道:“臣妾想的是先賞撂了初瑾的牌子,等着這件事的風聲過去了,您再找個借口将初瑾接進宮不就行了?到時候定不會有人出言反對的。”

皇上有些猶豫。

他是一天都不想等。

這已是皇後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只柔聲道:“至于初瑾那邊,臣妾也會提前與她說一聲,免得落選之後遭家人責怪。”

“等過些日子,臣妾就借口昭她進宮幾次,到時候再将她留下來,皇上覺得這樣如何?”

皇上雖不情不願,可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

心情舒暢,連手中的福橘都變得格外好吃,連吃兩個福橘,皇上擦了擦手道:“皇後真不愧是朕的賢內助,朕瞧着選秀這些日子,你也累的夠嗆,你好好歇歇,朕去瞧瞧婉貴人。”

皇後含笑恭送皇上。

一旁的茉莉等人卻是氣的不行,可見着自家主子像沒事人一般,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皇後面上的憔悴是轉瞬即逝,很快就差人将初瑾喊來,将此事告訴她。

初瑾微微一愣,今日知曉流言愈演愈烈,她只希望皇上能顧忌皇家顏面放過自己,很可惜,皇上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臉面。

皇後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本宮知道是委屈你了。”

“同是女子,當日你說你只想一世一雙人,這又何嘗不是本宮年幼所想?”

“本宮與皇上成親十餘載,皇上的性子,本宮還是知道的,越是得不到的東西他越想要,他對你,是勢在必得。”

“又何必鬧到最後惹皇上厭棄?到時候,苦的還是你自己!”

她說這話時都有些瞧不上自己,可哪裏還有選擇?

若皇上一意孤行,這次選秀留下初瑾,只會讓大臣們寒心。

良久,初瑾只苦笑一聲,屈膝道:“多謝皇後娘娘。”

兩日後,初瑾落選。

這事兒出乎衆人意料之外,可仔細一想,好像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收拾了自己的包袱,初瑾心事重重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納蘭府位于京城城東,這座祖上留下來的宅子地勢優渥,乘坐馬車不過兩炷香的時間就能到紫禁城,哪怕宅院一分為二,卻依舊寬敞。

門匾上更是康熙帝在位時親自題書賜下的,朱門銅環,石獅雄偉,氣派非常,無一不宣告着納蘭一族祖上的榮耀無雙。

可如今種種,不過是過眼雲煙。

初瑾下馬車後看着家門口斑駁的紅牆,一眼就能看出納蘭一族的落敗——若是家中銀錢充足,怎麽會連這表面功夫都顧不上?

她來不及多想,将包袱遞給丫鬟,則直奔正院而去。

正院裏住的正是太福晉關思柏,說是太福晉,實則關思柏年紀并不大,尚未到四十歲,可因寡居,繼子已娶妻,她也只能被人稱一聲太福晉。

在初瑾的記憶裏,關思柏對原主極好,按理說原主是家中最小女兒,在無子的情況下并不得寵,但關思柏最疼的就是原主,哪怕原主想要天上的星星,關思柏都恨不得想方設法替女兒摘下來。

初瑾從前雖從未踏足這地方,但因腦海中的記憶,對這裏還是帶着一股親切之感,更想要快些見到最疼愛原主的母親。

匆匆來到正院,丫鬟通傳一聲就帶着初瑾進去,她“額涅”兩個字還沒出口,迎面就飛來一個茶盅,更聽到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你還有臉回來?怎麽沒淹死在紫禁城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