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賜婚

◎紅顏禍水◎

關思柏在家中向來是說一不二,如今女兒落選也就罷了,竟還處處忤逆自己,當即就要揚起手來。

眼瞅着巴掌就要落下來,卻被初瑾給揮臂擋開,聲音愈發冷冽:“額涅好好想想吧。”

話畢,她更是轉身要走。

她原以為關思柏多少會顧及着情面,想當初關思柏在京中也有才女之稱,這次得以嫁入高門,不曾想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叫衆人欣羨不已的高門望族落魄成這個樣子。

反倒是當初關思柏的姐姐關淡亭所嫁之人不如納蘭一族家世顯赫,卻靠着苦讀一路青雲直上,如今身居高位。

一時間,姐妹倆的處置倒了過來,關思柏更是處處對姐姐阿谀谄媚,生怕說錯一句話。

關思柏氣的直發抖,冷聲喊人進來:“……你們給我把她守好了,她若是不聽話,綁起來就是。”

“就算是要尋死覓活的,也得到了孫家再死!”

說到這兒,她仍覺不放心,又加派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叮囑道:“若是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們也甭想活了!”

她這話音還沒落下,外頭就匆匆跑了管事。

春風中仍帶着幾分寒氣,可這管事卻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連額上的汗珠子都來不及擦去,只道:“太福晉,您趕快出去瞧瞧吧,宮裏頭來人了!”

若擱在十年前,納蘭府可謂是門庭若市,宮裏頭時不時派人下來也是常事兒。

可如今,關思柏竟想不起宮裏頭上次來人是什麽時候。

哦,她想起來,那是她丈夫納蘭永壽去世的時候,皇上派了人前來吊唁。

說是吊唁,來了卻是沒一炷香的時間就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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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反常必有妖,關思柏擡腳就要往外走,那管事扶着腰,又道:“說是……說是還要宣咱們四格格……”

關思柏來不及多想,也顧不上方才與初瑾鬧得勢同水火,帶着初瑾匆匆過去。

為首的大太監早已等的不耐煩,面上神色遠不如從前恭敬,拂塵一甩,就道:“納蘭氏接旨吧!”

待初瑾與關思柏跪下後,他這才尖聲道:“……納蘭永壽之女已至及笄之年,秀外慧中,女品貌端莊,故哀家下旨賜婚于富察傅恒為嫡福晉,擇吉日大婚……”

初瑾頓時愣住了。

只聽見耳畔傳來“富察傅恒”那幾個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紫禁城時,她只覺得自己是八旗秀女,傅恒是八旗子弟,兩人之間雖不說是平等的,卻也相差不遠,可回來之後,她這才察覺富察一族與納蘭一族如今已是雲泥之別。

說句不好聽的,就她如今的身份想要嫁給傅恒為側福晉,只怕富察一族都不會輕易點頭。

大太監懿旨宣完,瞧着呆呆傻傻的母女兩個,面上是難掩鄙夷之色,露出幾分譏诮的笑容來:“……太福晉與納蘭格格怕是高興傻了吧?還不快謝恩?”

關思柏忙帶着初瑾謝恩,而後更是命人包了五十兩銀子出來,大太監這才心滿意足走了。

相較于方才在初瑾跟前的怒目相對,關思柏如今的臉色要多和煦就有多和煦,又變成了初瑾從前印象中那個“溫柔可親”的額娘。

初瑾卻懶得與她寒暄,轉身就進屋了。

與此同時,太後賜婚的懿旨也将将在富察府上宣讀完畢,如今富察府上當家做主的是太福晉所出嫡子富察廣成,他聽聞家中有喜,只以為是皇上給幼弟與章佳氏賜婚,故而帶着一屋子老小出來接旨。

懿旨宣完,鴉雀無聲,為首的富察廣成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還是太福晉面色不改,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來,含笑道:“多謝太後娘娘賜婚,此乃我富察一族的榮幸,今兒是傅恒不在家,不然聽說這消息怕是會高興壞了的。”

“明兒我便要傅恒進宮謝恩,我從前便聽人說起過納蘭氏貌美無雙,能夠娶到納蘭氏,全托了太後娘娘的福氣……”

為首的大太監乃是太後身邊得寵的,他就像是太後的眼睛,今日出宮想要探一探富察族人是否對太後懿旨有所不滿,沒想到太福晉面上不僅毫無不滿之色,反倒是興高采烈。

最後,太福晉更是吩咐人包了五十兩金子給這太監,接下來的事,自不必太福晉出面。

葉管事迎了出來,陪着富察廣成送了那太監出去,字字句句皆說平日裏多虧了太後在宮中對皇後娘娘的照料,這話說的簡直比唱的還好聽,聽的那太監是心花怒放,只覺得富察一族也不過如此。

今日的傅恒在校場跑馬,聽聞太後賜婚的消息匆匆趕回來,原以額涅會因此不高興,沒想到太福晉面上仍舊是一片雲淡風輕,甚至還與他說笑起來:“……這下你也算是得償所願,到時候我可是要好好瞧瞧那納蘭氏到底長得有多好看,到底當不當的‘滿蒙第一美人’。”

傅恒接過丫鬟奉上來的茶水順手擱在案幾上,皺眉道:“額涅,怎會如此?”

近來他時常出入長春宮,就算是長姐不說,他也知道太後與長姐關系不睦,太後斷不會如此好心。

太福晉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你覺得這是怎麽一回事?”

不過是略思忖片刻,傅恒就開口道:“去歲端慧皇太子去世,太後娘娘傷心欲絕,受人挑唆,只覺得是長姐沒照顧好太子,對長姐誤會更深,這次太後娘娘賜婚,只怕心存不善。”

“我與章佳氏的親事雖未宣揚出去,但自選秀之後定有人知曉此事,額涅您與章佳福晉乃是手帕之交,如今尹繼善大人仕途又如日中天,若親事突然作罷,定會惹得章佳一族不滿。”

太福晉欣慰颔首道:“還有一事,只怕皇上仍惦記着納蘭氏,如今太後娘娘懿旨已下,仁孝當道,皇上不敢在太後娘娘跟前表露不滿,卻會将這件事怪罪于你長姐,怪罪于你,甚至怪罪于富察一族。”

“先有君臣,再有夫妻,況且自太子故去後,只怕你長姐是傷心欲絕,對皇上也不如從前上心了……”

傅恒正色道:“兒子知曉了。”

他并未想過皇上直至今日仍觊觎初瑾,可既親事已定,他定會護此女子周旋。

人人都道紅顏禍水,可在他看來,妲己也好,楊貴妃也罷,不過是君王昏庸無能,亡國之後将罪責全引到女子身上而已。

得了太後賜婚的懿旨,傅恒免不得要進宮謝恩,太福晉擔心長女,要他早些回去歇着,明兒一早進宮再去瞧瞧皇後。

傅恒前腳剛走出去,長子富察廣成就折身回來,方才在大太監跟前還能強顏歡笑一二,可到了額涅跟前,面色陰沉如水,更是毫不避忌道:“額涅,太後娘娘簡直是欺人太甚,什麽人都往咱們家裏送,我聽說那個納蘭氏不是個好的,想必和她母親一樣。”

關思柏從前在家京中有才女之名,自視甚高,但納蘭永壽去世之後,長夜漫漫,孤枕難眠,漸漸便有些風言風語傳了出去,這讓富察廣成很是不喜:“而且高貴妃那個弟弟高恒最近也在家中鬧得要娶那納蘭氏為妻,真是紅顏禍水!”

“況且傅恒年紀小,若是知曉當年之事,只怕斷不會叫那女子進門的……”

他這話還沒說完,太福晉就掃了他一眼,面上是難得的嚴肅:“你也是當祖父的人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還不清楚?該學着持重才是。”

“不管你願不願意,納蘭氏都是要進門的,是你未來的弟妹,一輩歸一輩,從前的事不得再提,更不準在傅恒跟前提起!”

富察廣成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太福晉卻拿着拐杖重重敲在他背上:“聽見沒有?”

富察廣成疼得直吸氣,忙說記下了。

翌日一早,傅恒就早起進宮去太後跟前謝恩。

如他所預料的那般,太後并沒有見他,只差了昨日宣讀聖旨的那個大太監出來幫着傳話,話裏話外的意思皆是以後他與初瑾成親後要和和美美過日子,這樣才不負太後娘娘的一番苦心。

傅恒正色稱是,朝着壽康宮拜了三拜這才退了下去。

他心裏記挂着長姐,轉身就去了長春宮。

剛踏入長春宮,傅恒就聞到了一陣濃郁的藥味兒,恰好茴香端着藥碗走了進來,與他低聲道:“九爺有所不知,昨晚上皇上來了一趟,發了好大的一通脾氣,奴婢們都被遣了出去,好像皇上還砸了東西,昨夜裏皇後娘娘就燒的說起了胡話,嘴裏喊着故去太子的名字……”

到了最後,她聲音中已透着幾分哭腔,她們一個個都是跟随皇後多年的人,哪裏見得皇後受這般委屈?

傅恒臉色鐵青,正欲說話時,只聽裏頭傳來了皇後虛弱的聲音:“可是傅恒……過來了?”

傅恒連忙應了一聲,再走進去時面上已揚起恬淡的笑容,他知道,長姐最不喜歡旁人因自己難過,可在走進去那一剎,他只覺得心裏十分難受。

不過兩三日未見的時間,皇後面容枯槁,憔悴至極,眼睑下面一片青紫,一呼一吸之間都帶着濃厚的鼻音,顯然是昨日落淚許久的原因。

平日裏皇後嫌自己臉色蒼白,沒有顏色,總會梳妝一二,如今卸去脂粉,與去年比起來好像老了十歲似的。

她沖着傅恒招手,幾乎是強撐道:“可是去過壽康宮了?太後娘娘那邊怎麽說,可有為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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