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洞房

◎不求恩愛,只求相敬如賓◎

完顏嬷嬷氣勢之足,甚至連從紫禁城出來的鶴兒都唬住了。

更不等初瑾開口說話,完顏嬷嬷一個眼神掃向鶴兒,正色道:“勞煩鶴兒姑娘先出去吧,我有幾句話要與九福晉說。”

鶴兒面上有幾分猶豫之色,她們出宮之前曾去長春宮拜謝皇後,皇後對她們說,出宮之後納蘭氏才是她們的主子,該對納蘭氏言聽計從。

初瑾從前對鶴兒印象便不錯,當即更是印象更佳,沖着她微微點點頭,鶴兒這才退了下去。

打從完顏嬷嬷一進來,雖目光平視,可眼角之色卻落在初瑾面上,見她容貌出衆,舉止得體,只覺從前聽來的那些話有失偏頗。

将屋內人都遣出去之後,完顏嬷嬷又道:“奴婢從前是在太福晉身邊伺候的,如今被太福晉撥來九福晉跟前伺候,還望九福晉不吝賜教。”

初瑾連說不敢:“您既是額涅身邊的老人,‘賜教’二字自然是不敢當的。”

完顏嬷嬷面上神色不改:“如今奴婢在九福晉跟前伺候,自與您是一體的,當着您的面沒什麽不可說的。”

“這次您出嫁匆匆,想必家中額涅也未曾交代許多,所以太福晉便命奴婢前來教授您男女之事。”

初瑾微微一怔,就見着完顏嬷嬷遞過來手中巴掌大的冊子。

她隐約也猜到了這是什麽東西,完顏嬷嬷說的沒錯,她出嫁之前關思柏對她不冷不熱,連面上功夫活兒都懶得演,如何會派人教她這些?

初瑾不過略翻一翻,就見着上面畫着兩個貼在一起的小人兒,衣冠不整,姿勢豪放,更聽見完顏嬷嬷道:“……男女之事,萬變不離其宗,女子如水,以柔化剛,床笫之間尤甚。”

“初次總會有些疼痛的,九福晉忍過頭一遭就會領略其中歡愉,當下女子以淑賢克制為美,其實不然,女子若過于刻板并不會得丈夫歡心。”

“您若是不知道該如何做,可以多看看奴婢給您的小冊子,多多參詳其中奧妙……”

完顏嬷嬷長着一張極為嚴肅的面容,可說出來的話……卻與她的長相不大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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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沒說,今日走這麽一遭是太福晉吩咐下來的。

用太福晉的話來說,皇後與傅恒性子都是一板一眼的,若傅恒再娶個一板一眼的媳婦回來,這日子不知道有多苦悶!

初瑾微微一愣,輕聲應是。

完顏嬷嬷只想着這位九福晉也不如想象中那般不懂規矩,也沒叫鶴兒進來,她親自服侍着初瑾用飯。

一舉一動,舉手投足之間皆帶着世家女子該有的氣度,就連完顏嬷嬷也在暗中稱贊。

等着漱完口,初瑾這才喊了鶴兒進來伺候自己梳洗。

這等私密之事初瑾向來不喜有人伺候,等着浸入浴桶後這才喊了鶴兒進來,說是伺候,倒不如說陪自己說話更合适。

鶴兒雖年紀尚小,卻也知道今日初瑾定是心中忐忑,一面将水澆到初瑾身上,一面柔聲勸慰道:“……九福晉莫要害怕,奴婢從前就聽人說過九爺的,況且太福晉仁善,對您上頭八位福晉都是極好的。”

整個人浸在熱水之中,初瑾也覺得舒服不少,任由旁人宛如提線木偶擺弄了一天,她只覺疲憊至極:“太福晉對我上頭八位福晉好,那是因為這些人都是經她首肯這才能夠嫁進來的,不像我……”

有些話不必說的那般詳細。

說了,也是自取其辱。

鶴兒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說的都是些閑話,最後鶴兒更是柔聲道:“奴婢知道福晉您是個心善的,好人有好報,日久見人心,時間久了,不管是太福晉還是九爺都會知道您的好的。”

初瑾笑笑道:“這世上好心人不計其數,可最後又有幾個人能夠善始善終?我不求與九爺恩愛非常,只求相敬如賓就好了……”

主仆兩人絮絮叨叨說着話,等着初瑾起身出來時只見傅恒坐在外間炕上看書,這人輕手輕腳的,也不知道回來多久。

只見他已換一身月色竹節紋常服,見初瑾清水出芙蓉般的模樣似并不覺得十分驚豔,指了指案幾對面道:“坐吧,正好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鶴兒極有眼力見的退了下去。

初瑾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其實她并不算十分在意這些東西的,相反和喜歡的人□□做的事情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如今,她并不喜歡傅恒。

傅恒今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隔着炕上矮矮的案幾,初瑾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有些人飲醉酒後會癫狂,胡言亂語,酒品極差,但有些人喝多酒之後眼神清明,看起來與尋常人無異。

初瑾不知道傅恒是不是後者,但她知道傅恒一定是前者。

傅恒甚至比初瑾想象中還要清醒,斟酌片刻後才開口道:“方才你與丫鬟說的話,我也聽到了些,其實我與你想的一樣,你我本就是太後娘娘賜婚,算不得心甘情願,更不必談感情二字。”

“當初你在長春宮與我說的那番話,我也明白,你不願嫁給皇上,所以才想到了我。”

“我自诩并非君子,但也非小人,你不願意之事,我不會勉強于你……從今以後,你我相敬如賓即可,今晚我就睡炕上吧。”

初瑾:???

她張了張口,可見着傅恒已經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被褥,話到了嘴邊卻是咽了下去。

敢情這人早把被褥都準備好了,自己還有什麽可說的?

她只覺得自己挺對不起方才完顏嬷嬷那一番“肺腑之言”的。

不過這樣也正合初瑾之意,要她與自己只見過兩面的人同床共枕,想想也是挺尴尬的。

初瑾很快在床上躺下,只聽見隔壁淨房傳來水聲,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等着傅恒出來時一眼就瞧見她已睡得香甜,非禮勿視,他并非想要窺探不該看的東西,而是初瑾并未将帳幔放下來,一張幹淨的小臉被紅豔豔的綢緞襯托的宛如上等白玉,這一刻,傅恒好像有些明白皇上為何會惦記這女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明明是一張清麗至極的臉,因眉毛處那顆小小的紅痣,平添幾分妩媚之色。

富察一族不論男女容貌皆極出色,卻無一人像初瑾這般。

傅恒也是尋常男子,還是身邊無人伺候的尋常男子,當下腦海中便湧現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來,可深吸一口氣後,他還是一步步朝着炕上走去。

他個子高,在炕上睡得并不踏實,一晚上蜷縮着腿腳,苦不堪言。

相反,初瑾卻睡得極好。

自她落選後,過的那叫什麽日子?雖說後來關思柏曾想着将她嫁入高門,可世上哪裏有高門能與皇家匹及?故而她的日子與從前比起來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今夜也不知道是累狠了的緣故,還是床榻綿軟的緣故,初瑾一夜無夢。

等着翌日一早她被人叫醒時還有些發懵,以為自己還在納蘭府,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過去。

她睡得正好,只聽耳畔傳來了完顏嬷嬷那嚴肅刻板的聲音:“……九福晉該起了,今日你該給諸位長輩們奉茶見禮。”

初瑾一個激靈,連忙坐了起來。

誰知她徑直對上了傅恒的那雙眸子。

傅恒早已穿戴整齊,想必已起身有一會,初瑾懊惱不已,想着自己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頓時是連忙起身。

只是女子梳妝打扮本就繁瑣,再加上她是新婦,今日是她第一次在衆人跟前露臉,妝容與從前比起來更是精益求精。

最後見着銅鏡中的自己一身胭脂色如意紋繡金絲旗服,頭上的小兩把頭是油光水滑,插着鑲鴿子蛋大小紅寶石金釵,看着是端莊賢淑,果然有幾分福晉的樣子。

可她本就起來遲了,再這般梳妝打扮一番自來不及用早飯,索性就說不用了,要起身前去正院給太福晉請安。

完顏嬷嬷并未多言,誰知傅恒卻道:“傅恒一族家中親眷頗多,認親少說也得半個時辰,再加上額涅肯定要把你留下來說說話的,就算是不吃早飯,哪怕用些糕點也是好的。”

初瑾從前是社畜,因工作繁忙不吃早飯那是家常便飯,生怕初次見面就是失禮于衆人,起身就要往外走:“不礙事的,等着待會兒回來吃也是一樣的。”

只是她剛走幾步,卻發現身側的傅恒并沒有跟上來,他站在桌前,大有一副“你要是不吃早飯我就不過去”的架勢。

初瑾沒法子,只能飛快吃了兩個湯包,喝了小半碗幹貝青菜粥,這才匆匆走了過去。

完顏嬷嬷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只是快要走到正院時,初瑾卻是倏地想起一件事來——昨夜他們并未同房,那元帕……該怎麽交代?

大清雖不如前朝規矩大,但若是女子初次行房未落紅,在家中怕是連頭都擡不起來。

富察一族上下對自己本就不滿,如今再鬧出這事兒來,豈不是自己以後處境更是艱難?

初瑾心中懊惱不已,想着昨晚上自己太過于困倦,連這等大事都忘了。

她腳下的步子是越來越慢,就連完顏嬷嬷都有所察覺,正色道:“九福晉這是怎麽了?”

完顏嬷嬷這話一出,就連傅恒也停下腳步道:“可是有事?”

初瑾沖着他使了個眼色,偏偏傅恒半點沒看明白,低聲道:“你怎麽了?可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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