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時間已經不多了!
殷長夏心頭充滿了緊迫感,繼續朝着廚房走去。
雨已經下了一整天,腳下滿是水窪,飛快踏進去的時候濺起一褲子的濕濡。
殷長夏氣喘籲籲的來到了廚房。
剛剛抵達這裏,他便感覺到了幾分古怪。
廚房裏的氣氛完全變了,不再如第一次進去時的那樣忙碌,反倒大門緊閉,聞不到一絲煙火氣息,連丁點兒聲音也沒有。
太安靜了。
鬼宴還需要上菜,廚房不該是這個樣子!
殷長夏貓着身體,緩緩靠近。
順着窗戶的那道縫隙,他小心翼翼的往裏面瞧——
“!!!”
一只猩紅的瞳孔正好對準了他,充滿了令人骨髓發寒的惡意。
兩人尤為貼近,距離不足半個拳頭,喘息之間還能聞到他身上的腐爛的氣味,一沾上便甩不掉,猶如夏天的熱浪撲面而來。
殷長夏被吓得不輕,臉色泛白的倒退了好幾步。
是怒鬼?
裏面的東西也發現了他,大門砰的一下敞開,從裏面走來一只鬼仆屍怪,将殷長夏給帶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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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內的慘狀簡直觸目驚心!
怒管家方才發了火,鍋碗瓢盆全都被他砸得移位,便将之前藏在裏面骨頭和肉塊殘渣全都倒騰出來。
那是被肢解成塊的,作為食材的,玩家軀體。
這哪裏是什麽廚房,分明是個屠宰場!
殷長夏又瞧見周迎等人被繩索捆住,似布袋般的随意丢在地上。
氣氛壓抑得令人心慌。
殷長夏吞咽了下口水,情緒緊張到了極點,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難不成……周迎他們被發現了?
他竭力咬了下嘴唇,示意自己一定要冷靜。
若是應對得不好,自己就會和他們一樣的處境!
鬼仆:“怒管家,帶進來了。”
怒管家連看也沒看,示意鬼仆把殷長夏也綁起來。
阿喜的氣息消失了,他要讓所有人都陪葬!
鬼仆低着頭,連忙找了個繩子——
殷長夏顧不了那麽多,趕忙掀開臉上的白面:“怒管家,是我啊!”
在看到這人是殷長夏時,周迎幾乎瞪圓了眼。
周迎心裏越發焦急,殷長夏怎麽這麽倒黴,竟然撞到這種時候回來?
這完全是自投羅網!
現在唯一擁有載物的紀今棠還在昏睡,他們已經沒有了逃生的可能。
完了!
怒管家緩緩将目光放到了殷長夏的身上,這眼神令在産在場衆人陷入了莫大的恐懼,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身首異處。
殷長夏心髒跳動極快,害怕穿幫,故意用袖子擦紅了眼角:“怒管家,我又遇上活人了,我是拼死才逃出來的,嗚嗚嗚!”
怒管家陰沉着臉:“你是在哪裏見到的?”
殷長夏一把辛酸淚:“就是和您分開不久,我就遇上了!而且我還見着,他和喜管家……”
衆人渾身一凜,大氣都不敢喘,連忙朝着殷長夏使眼色。
怒鬼就是因為喜鬼的死亡,才把廚房所有人都綁了起來。
好死不死,殷長夏還偏偏主動提起!
真是蠢貨!
邱平低着頭,滿懷惡意的在內心猜測着,殷長夏到底會被怎樣對待。
怒鬼會不會因為憤怒,而撕裂殷長夏的身體?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他處境危險,殷長夏也別想明哲保身!
怒鬼站起身,聲音粗粝得猶如刀子磨過:“你說清楚!”
殷長夏裝得無比痛苦。
“喜管家被那個活人殺了!嗚嗚嗚,我正好看到他給了喜管家最後一擊!”
“因為太過于害怕,我沒能跟他拼命,只是想先找到怒管家,把事情告知于你,免得您連真相都不清楚。”
怒管家臉色更加難看,的确如殷長夏所言,沒人告訴他的話,他就會跟一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怒管家:“那人長什麽樣子!?”
殷長夏嘴唇阖動了幾下,努力思考着自己平生最讨厭的人的樣子……
“他看着約莫二十七八,脖子上長着三顆痣,頭發是天然卷,膚色跟死人一樣發白。而且他實力特別強大,連喜管家都不是對手!”
脖子上三顆痣???
周迎這才明白,殷長夏說的人是陸子珩。
竟然嫁禍給他哥!
周迎死死的低下了頭,沒敢說話。
陸子珩要是和怒鬼對上,恐怕這場游戲都得天翻地覆。
怒管家記住了他的樣子,死死的捏白了手:“我一定要殺了他,給阿喜報仇!”
原本第一次花園騷動的時候,殷長夏便告知他這批活人當中,有實力特別強大的人存在,怒鬼并未将這話放在心上。
畢竟只是殺死了女鬼……實力能有多強?
怒鬼還總是不屑,那時只覺得是幾顆耗子屎,要擾亂鬼宴的一鍋湯。
然而直到喜鬼的氣息消失,他才明白了過來……殷長夏的話沒有半點誇張!
怒鬼憤恨的同時,終于開始忌憚了起來。
殷長夏低着頭,借着手臂的遮擋,眼睛瞥向怒管家——
暗示奏效了。
他從不屑到忌憚,殷長夏可廢了不少口舌。
怒管家眯起眼:“難道剛才你鬼鬼祟祟的湊到窗戶偷看,是因為害怕殺死阿喜的人來了廚房……?”
殷長夏:“??”
這只鬼在給他解釋什麽呢!
殷長夏連忙順杆子往上爬:“就是這樣的!對,沒錯!怒管家您太懂了!”
邱平瞠目結舌,弄不明白殷長夏為什麽敢這樣平心靜氣的和怒鬼交談。
他更加沒想明白,怒鬼為什麽沒有撕碎殷長夏的身體,還一副要給殷長夏撐腰的樣子……?
邱平臉色一陣青一陣紫,自己也覺得難堪了起來。
他們這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殷長夏卻混得風生水起?
這對比……簡直慘烈啊。
“阿喜氣息消散,鬼宴又成那個樣子,廚房一定是有問題!是你,還是……”
怒管家将陰狠的目光對準了周迎等人,“你?”
周迎表現得尤為冷靜:“怒管家,我們一直在廚房幫忙,周圍的人都能作證,您要是覺得有問題的話,可以問那些人。”
怒管家身材高大,足有兩米,弓起身體時,整個脖子都被吊得老長,顯得無比畸形。
他無能狂怒,将周迎撞倒在地。
周迎的身體撞出好幾米,撞倒了許多鍋碗瓢盆,米缸也被撞出了缺口,地上灑滿了晶瑩的米粒。
周迎悶咳了起來,後背疼痛難忍,抵在了冰冷的牆邊。
邱平眼見怒管家要對他們下手,連連指着殷長夏:“怒管家,他也是上菜的人之一,也是嫌疑人啊!”
殷長夏暗罵一聲。
這TM禍水東引?
“怒管家,您忘了我之前是如何發現花園的活人的?我絕不可能和他們是一夥的,我和殺死喜管家的人勢不兩立!”
殷長夏苦苦說道,“我可是您罩着的人,這只鬼仆膽敢這樣污蔑我,是不把您放在眼裏!?”
這一句‘我可是您罩着的人’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邱平眼睛瞪得猶如銅鈴。
這家夥說什麽呢?
忽悠的話,簡直張口就來!
這裏可是恐怖游戲!
忽悠人和忽悠鬼能一樣嗎?他就不怕?
怒鬼的眼瞳裏充滿了血絲,連帶那張怒面也猙獰異常。
他想起了之前和殷長夏在花園的交談,殷長夏如果是活人,沒道理把那麽重要的信息告訴自己。
一定是有人在混淆信息!
怒鬼怒目橫對,又将目光對準了邱平。
邱平被怒鬼打了一鞭子,痛得嗷嗚直叫,心裏越發的不平衡。
區別對待就算了,還區別得這麽天差地別!?
周迎悶咳了兩聲,胸腔疼痛難忍:“之前的宴席當中就混有活人,怒管家是想拿我們發洩,還是去找到殺死喜管家的兇手?”
他們出事對殷長夏并無好處,殷長夏也随即幫腔。
“怒管家,小人也覺得活人混跡在鬼宴上!現在還是把廚房的人放了吧,鬼宴本就亂成一團,現在如果一直沒上菜,恐怕鬼宴上的那些鬼會察覺到端倪,到時候鬧起來……”
怒鬼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可心頭的虛火就是無法洩出。
他的脖子漲得通紅,廚房內,一些做雜活的紙人,都被他破壞得身體橫飛,滿地都是紙人身上落下的碎屑。
廚房衆鬼全都在打顫,害怕牽連無辜。
怒鬼也出了氣,惡狠狠的警告:“如果鬼宴再出事,我就殺了所有人!”
說完了這句話,他才離開了這裏。
屋內一片狼藉,食材和廚具被砸得幾乎落不下腳。
紙人和鬼仆們過了許久,才止住了發抖的身體,重新忙碌了起來。
殷長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打開了廚房內緊緊封閉的窗戶,外面的冷空氣沖散了燥熱,令衆人也緩緩松了口氣。
躲過一劫了。
他們将繩索互相解開,想起剛才的危機,心頭仍舊驚慌不已。
趁着這段時間,周迎來到了殷長夏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長夏,之前那件事,我……”
周迎的胸口感到了鈍痛,是被剛才怒管家撞出來的傷。
可一想到殷長夏生了重病,一定比他的疼痛更加強烈,周迎便手足無措。
殷長夏:“……周迎,咱們的事能不能先放下,目前什麽東西重要,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如果沒找到號碼牌,會被當場抹殺。
命重要,還是過往的是非重要?
周迎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态度,表情有些難看:“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殷長夏沒再搭理他,這人簡直說不通!
周迎表情生硬:“你過來,我有辦法找到號碼牌。”
他不肯道歉,只肯用這樣的方式補償。
邱平瞪大了眼:“周哥,你真要叫他!?他什麽都沒貢獻過,憑什麽啊?”
邱平滿臉的不解,身上是被鞭子抽打的傷,都已是皮開肉綻。
他一肚子的火,剛才受了怒鬼的磋磨,好巧不巧,只有殷長夏躲開了!
憑什麽受罪的只有他們!?
“……”殷長夏根本沒打算和這群人合夥,自己都沒答應呢,搞得好像他鸠占鵲巢似的。
難道周迎讓他過去就過去?
不好意思,他殷長夏就是生了反骨。
周迎示意邱平別再說話,擦去嘴角的血跡:“時間已經不多了,你不是怕鬼嗎?不想早點離開這裏?”
殷長夏:“不想。”
周迎:“殷長夏,你別任性!”
“是嗎?我覺得這裏賊好,人人都很親切。”殷長夏冷笑了幾聲,“畢竟我什麽力氣都沒出,還想吃白飯,憑什麽啊。”
周迎表情難看,猶如被打了幾巴掌似的,沒想到自己被拒絕了。
周迎心塞的勸說:“新人陸陸續續死亡,我們的團隊已經是人數最多的了,你不待在我的隊伍裏,還想單打獨鬥嗎?”
殷長夏一拍手,笑嘻嘻的說道:“還別說!我真有更合适的隊友。”
周迎:“……”
周迎頓時一陣氣悶,只覺得殷長夏是故意氣他的。
但這又能怎樣?
畢竟他之前對殷長夏說的話更加過分,殷長夏回擊不也是理所應當嗎?
周迎生氣的是,他故意說這些話騙自己。
殷長夏不想再同他交談:“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不奉陪了。”
周迎也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他死,頭疼的提醒:“你小心,現在的游戲和前兩批不同,替換了一個更厲害的boss!”
殷長夏:“……”
應該是他的鍋。
“有玩家殺了喜面,應該是實力極其強悍的大佬!還不知道是敵是友!”
殷長夏:“……”
好像還是他的鍋。
“有個無法預測的變數,惡鬼們嘴裏說的新郎官,應該也是個狠厲的角色!”
殷長夏:“……”
啊,又又又是他的鍋。
說了這麽多,周迎總算把憋在心裏的話講了出來,好受了許多:“你自己注意安全。”
殷長夏:“……嗯,還有麽?”
周迎啞然:“你沒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說……”
邱平惡劣的接過了他的話:“周哥的意思是,游戲裏這麽多危險,你還想一個人?簡直是自己找死。”
殷長夏:“那又能怎樣?”
恐吓還不找個厲害點的,
這三句話裏都是他,難道要自己害怕自己?
“你!”邱平不免氣悶,“你別太嚣張,我們已經确定有個老玩家在游戲裏,實力非常出衆,周哥還認識他。”
殷長夏越聽越覺得奇怪:“認識?老玩家?”
邱平:“你不知道吧,那個老玩家叫陸子珩,徐默可是親眼見到他有多厲害。”
殷長夏的腦子嗡了一聲,那根弦徹底斷了:“艹!”
邱平揚起了頭:“我們一定會拿到號碼牌,那可是周哥的熟人!”
熟人兩個字分外刺耳。
此時就連周迎也覺得丢臉,恨不得捂住邱平的嘴。
邱平竟然拿殷長夏的哥哥來炫耀?
這簡直是個傻子!
殷長夏揪住了周迎的衣領,把他拖到了隐秘之處。
漆黑的夜色慢慢泅開,四下寂靜荒涼,還能聽到偶爾幾聲烏鴉的嘎嘎聲,凄厲得猶如鬼叫。
殷長夏滿臉着急的問道:“說!全部都講給我聽!陸子珩他他他……”
衆人也跟了過來,看到殷長夏吓成這樣,心裏難免幾分輕視,尤其是邱平。
周迎:“你別激動。”
殷長夏嘴唇泛白,胸口上下起伏:“別人不清楚,你和紀今棠還不清楚嗎?我這樣的反應都算鎮定的了!”
周迎:“只要在游戲裏,遲早會碰上的。”
聽到周迎這麽說,殷長夏反而更抖得更厲害了。
陸子珩是父母三十幾歲的時候收養的,當時他們以為自己沒有生育,等陸子珩十歲的時候,母親又突然懷孕了,生下了他。
在這樣的天然障礙下,陸子珩和他的關系,哪裏還會很好?
陸子珩根本就不喜歡他!
殷長夏從小就不老實,他對陸子珩而言,是個需要掌控的弟弟。
那只枯樹上的烏鴉叫得更狠了,仿佛在嘲諷着此刻的殷長夏,本就可怕的宅院,更多了幾分陰詭。
殷長夏更虛了,氣若游絲,垂死病前。
一個雙重人格的紀今棠、一個控制欲爆棚的哥哥、還有個瘋批的老婆。
殷長夏越發的苦逼起來,算命先生給他的批言果然不假。
厄運纏身!
邱平看他怕成這樣,終于解了氣,忍不住偷笑道:“就算是個老玩家,你也太慫了。”
周迎異常平靜的說道:“夠了,陸子珩是殷長夏的哥哥。”
哥……哥?
他這話猶如一顆炸彈,濺起千層水花。
邱平猛然看向了周迎,瞪大了眼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面紅耳赤,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大佬玩家……是殷長夏的哥哥?
那他一直拿老玩家是周哥熟人的事炫耀,豈不像個傻逼一樣?
更何況,周哥還是通過殷長夏的關系,才認識的陸子珩,這相當于周哥也是個攀關系的!
邱平漲紅了臉,又一次在心裏罵了自己。
徐默:“游戲難度增加了50%,這是已經确定的事實。而且唯一的老玩家還是殷長夏的哥哥……”
在得知這個消息過後,在場所有玩家,齊刷刷的将目光放到了殷長夏的身上。
那些眼神裏,透着滿滿的渴望。
殷長夏是大佬的弟弟,就算不能和老玩家扯上關系,他們總能讨好殷長夏吧!?
久不說話的柯羽安,此刻卻緩緩開了口:“我有東西……應該能找到號碼牌。”
身為經驗最豐富的玩家,他上面兩次都沒有進入鬼宴,因此成功躲過了一劫。如果不是陽壽花光,他恐怕也不會拼死一搏。
邱平憤怒極了:“那你怎麽一直不說!?”
柯羽安沒有理他,而是徑直的走到了殷長夏的面前,來回搓着手:“那是一枚通靈銅錢,應該能幫助我們找到號碼牌,是我前兩次撿……咳。”
這狗腿的樣子,竟和邱平如出一轍。
只不過邱平是抱周迎的大腿,柯羽安是抱殷長夏的大腿。
反正只要能活下去,尊嚴又算得了什麽呢?
邱平眼睛都紅了:“你是想說,前面兩次撿漏死人吧?柯羽安,你之前大叫失态,害得我們差點被喜管家帶走。你犯了這麽大的錯,竟然不把通靈銅錢交出來彌補,反倒在這種時候拿通靈銅錢出來!”
柯羽安慢吞吞的說:“你也別眼紅,反正都是抱大腿,你管我?”
邱平氣得渾身發抖。
這家夥,竟然還跟他比誰更狗腿!
真是不要臉!
對于邱平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熱諷,殷長夏再不放在心上,也總是不舒服的。
沒想到剛剛所有人輕視的柯羽安,遇到事情還膽小如鼠,竟然還有點自己的小心思。
殷長夏收下了這枚通靈銅錢,柯羽安自然而然也站到了殷長夏身邊。
周迎也沉默了下來,擰緊了眉頭,沒想到柯羽安還有後手。
周迎同殷長夏對視,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如短兵相撞。
“你想跟我比誰先找到號碼牌?”
“你剛才不是說,現在新人裏,就你的隊伍最強大,人數最多?”
殷長夏微微揚起下巴,“現在形勢轉變了,四對四!”
作者有話要說:
七口兇棺裏的厲鬼各有不同,而且性格也不一樣,和主線牢牢綁定的。
第二口是綠棺,名字叫江聽雲。(應該不算劇透)
小劇場:
宗昙:什麽四對四?
殷長夏:餓餓,飯飯,老婆我把你也算進去了。
突然看到boss襲來——
衆人: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