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
第38章(1)
殷長夏眼皮直跳,驚悚感瞬間滲透進四肢百骸,有種難以言喻的忐忑不安。
江聽雲剛才還想殺了他呢!
倘若不是在被游戲內核排擠,江聽雲此刻是不是已經上手了?
殷長夏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雙腿沉重如灌鉛,像是被人拿釘子給釘在了地上,不僅連身體,思考也變得混亂了。
見殷長夏不為所動,江聽雲又重複了一遍:“誇……誇……”
他像是在那句話裏聽出了委屈?
殷長夏定定的看着江聽雲,對方身上好幾張符紙,都被燒出了焦黑的痕跡。
宗昙可沒手下留情。
周圍伸出的白色長紗,就像是一雙雙手那樣,代替被裹住的江聽雲,緩緩朝着殷長夏的方向而來。
他像是很想觸碰,又縮了回去。
殷長夏:“……”
江聽雲給人的感覺太危險了。
兇戾、卻又溫順?
殷長夏呼吸微顫,陰冷刺骨的寒意附着在皮膚上:“你不是想殺我嗎?”
江聽雲渾身都被包裹,除卻嗅覺沒有任何感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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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不見、摸不着、還失去了記憶,更無法理解殷長夏的話。
江聽雲只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一遍又一遍的說:“誇……誇……”
次數說多了,口齒倒是清晰了些。
之前江聽雲說話的時候,都只是一團模糊的悶音,完全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殷長夏吞咽了下口水:“謝謝你?”
江聽雲沒聽見:“啊……”
殷長夏:“……”
殷長夏心沉到了谷底,只得被迫的擡起手。
手指僵硬,又蜷縮了起來,根本不想觸碰江聽雲。
他在內心鼓舞着自己,江聽雲如果想動手,剛才就不會救下自己。
要不……試試?
殷長夏将緊握成拳的手指微微放松,然後一點點的向着江聽雲的方向擡去。
江聽雲比他高,便只有微微墊着腳。
殷長夏狠了狠心,終于觸碰到了江聽雲的頭。
然後得到的回應,是猛然一擡。
原本只是想拿一根手指碰到江聽雲,他卻主動往上,蹭到了殷長夏的全部手掌。
殷長夏:“……”
媽呀,好驚悚!
這是剛剛想勒死他的人?
碎片化的房間在被一點點分裂,随後終于将江聽雲驅逐了出去。
他卻像是不舍似的,直到被驅逐出去的最後一秒,如手一般的白紗還蹭到了殷長夏的手,嘴裏咕嚕了半天:“夏……家……”
空間內所有木棍都已凋零枯萎,徒留出空曠如原野般的世界。
那些大大小小的銅鈴,就像是寄居于上的野火。
周圍只剩下殷長夏,他平靜的觀察着整個內核。
房間內尚未消散的鈴铛開始響了起來,每響一下,便有螢火蟲一樣的東西朝着殷長夏面前聚攏。
無數如塵粒一般的光團聚集到了殷長夏面前——
[請接納。]
這便是游戲內核?
殷長夏看得入神,總覺得這團光絢麗、又讓人迷失,像是宇宙。
他忍不住被吸引,駐足欣賞了長達一分鐘,才将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指尖剛一觸碰,耳旁便響起了提示音。
[您已獲得A級玩家憑證之一,集齊三個游戲的內核,便能完成晉升任務。]
[目前:1/3。]
還未等殷長夏有所反應,提示音又再度響起——
[恭喜玩家殷長夏獲得十年陽壽獎勵,并且随機獲取一個B級道具,請抽取0-9的數字。]
殷長夏:“7。”
既然是七口兇棺,就抽這個!
眼前的數字不斷跳動着,最後停留在了7上面。
[恭喜您獲得道具染血銅鏡(兇),B級道具。]
[使用說明:染血銅鏡共有兩個用途,一、能照出鬼上身之人。二、短暫的封住鬼怪行動,但需要靠近鬼怪,将他的身影全部照進銅鏡裏。]
[使用次數0/5。]
是次數限制類的道具?
殷長夏淚目,自己果然是個幸運E!
不過短短時間內,就賺取了十年陽壽,也算有些安慰。
他已經使用了好幾次鄭玄海的陽壽,必須得多賺一些回來,如果能還一部分給鄭玄海就好了。
這事兒恐怕得等到去家園再說了。
陽壽可真是太有吸引力了,殷長夏無比渴望,想要更多更多。
殷長夏覺得自己有囤積欲,如果能賺到一百年的陽壽就好了,誰會不喜歡長命百歲呢?
待所有獎勵發放完畢過後,睜眼閉眼之間,周圍的空間已經完全變了回來。
——是小賣部。
鄭玄海已經守在這裏一天多的時間了,眼珠充血,也不敢睡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黑暗已經褪去,外面霞光漫天,雲層都被燒得染成了橘金色。
縱然小賣部內還有屍體腐臭的氣味,卻因為照射而來的光線,顯得沒那麽死氣沉沉了。
在見到殷長夏的身影出現時,鄭玄海急忙向前走去:“殷長夏!”
殷長夏在使用陽壽時,他就知道殷長夏一定沒有死!
游戲裏時常有這種因為惡鬼太多,而被扭曲了的空間的現象。
對于殷長夏和焦興凱的消失,鄭玄海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害怕他們耗費的時間太多,出來的時候就直接到第七夜了。
殷長夏:“你一直守在這裏?”
“嗯。”鄭玄海眼球充血,像是好幾天沒睡似的,“沒事就好。”
鄭玄海才剛剛松了一口氣,轉眼間卻瞧見了角落裏的焦興凱,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來。
盛乾的鬼魂消失之後,像是吸取了焦興凱的精氣那樣,令他的肌膚發皺變老。
這短暫的時間內,焦興凱像是一下子變成了老頭。
他的皮膚失去了光澤和彈性,嘴唇起皮,黑色的發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鄭玄海眼瞳緊縮,立馬向他走去:“興凱!這……”
焦興凱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指,便猜到發生了什麽。
可他卻不哭不鬧,只覺得累到了極點。
鄭玄海眼眶赤紅,身體在微微發顫:“到底……為什麽?”
殷長夏聲音沙啞:“他被鬼上身了,是……盛乾。”
鄭玄海的手指死命捏緊,這一刻對盛乾爆發出強烈的恨意。
由于同為考核官,他之前還覺得盛乾被惡鬼啃咬,死得過于凄慘。
而如今的鄭玄海,只想狠狠罵醒當初的自己。
連一絲一毫的同情都是多餘,盛乾不配。
他該死!
鄭玄海恨不得将其千刀萬剮!
鄭玄海連忙扶住了焦興凱的身體,看他連喘息都費力,無力感頓時湧上心頭。
焦興凱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擡頭時卻看到鄭玄海那一張即将哭出來的臉,竟有些啞然失笑。
很奇怪,他竟然不覺得難過,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了。
焦興凱背靠着牆壁,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我真的……好久沒有這樣喘過一口氣了……”
他太累了。
自從進入游戲,便一直高壓高強的負荷着。
身上有千斤巨石那麽沉重,逐漸将他壓垮,令他迷失在這片黑暗當中。
最後,他選擇了投降。
不再有任何的反抗與掙紮,只一味順從的接納所有。
鄭玄海身體顫抖:“興凱,我……”
焦興凱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死命的拽緊了鄭玄海的手,仿佛要用盡自己一生的勇氣:“鄭玄海,你別像我一樣,別認輸,別認輸,別認輸!”
他一連說了三遍,眼眶都紅了起來。
那早該枯死的願望,卻由死亡将它喚醒。
焦興凱那雙混濁無光的眼瞳,迸發出了一瞬間的光,随後又更加激烈的消散下去。
——那是回光返照。
說完這句話過後,焦興凱推開了鄭玄海,身體搖晃着落到了地上,開始人生中最為漫長的爬行。
夕暮的光投射到了一樓的走廊,呈現着溫暖的色調。
他不願死在這冰冷血腥又剛死過人的小賣部當中,只願給自己的死亡尋找一個溫暖之地。
鄭玄海很想幫他,卻被殷長夏阻止。
殷長夏朝他搖了搖頭,至少這一次,讓他自己爬。
是的,哪怕是爬。
焦興凱用這雙殘破又枯瘦的手指,在最後一秒觸及到了那些溫暖,而後躺在地上,沐浴着那些絢麗又虛幻的光芒。
“可惜啊……不是真正的陽光,只是游戲的模拟……”
當那雙手還強健有力時,他沒能這樣。
當這雙手枯老時,他才想起掙紮一次。
焦興凱無聲的笑了出來:“哈哈哈哈……”
焦興凱笑夠了,才平靜的看着鄭玄海。
那目光已經不再懦弱、怨怼、自暴自棄,他堅定又緩慢的望向鄭玄海,總算沒有再次迷失。
“他和陸子珩不一樣……”
“鄭玄海,好好走下去。”
說完這句話過後,焦興凱才面露微笑的閉上了眼。
鄭玄海渾身緊繃,腦子血液橫沖直撞。
他覺得自己涼薄。
明明面對了好友的死亡,這一刻不光是消極,而是那一瞬間迸發了強烈的求生欲來。
心底的某處像是燃燒起來,想要大聲嘶吼。
“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他一連重複了兩遍。
說完之後,鄭玄海便像是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再也沒有開口了。
殷長夏也陪着他,等着夕陽漸漸下落,夜晚重新來臨。
天邊最後一絲光芒湮滅,被重重烏雲所壓垮,夜色由淺轉深,如一頭巨獸般吞沒了一切。
不知道過去多久,也不知道這麽直直的看了多久,鄭玄海才恍惚從那種情緒之中拔出那樣。
鄭玄海:“……走吧。”
殷長夏:“不再多陪他一會兒?”
鄭玄海搖頭。
他眼眶溫熱,幾乎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我……老子要好好走下去!不能停!”
殷長夏:“……”
是啊,不能停。
接下來,他要好好贏下本場游戲!
兩人離開了一樓,像是過去了一整個冬季那麽漫長的時光,才終于抵達了七樓。
如今已經暗下來了,游魂又再次出現在七樓。
一張紙錢被吹過去時,不慎觸碰到了那些游魂,就被立即點燃,不一會兒便化為了灰燼。
那些游魂,像是燃點極低的白磷。
所幸現在剛剛入夜,游魂的數量并不算多。
殷長夏和鄭玄海是廢了極大的力氣,才躲過了那些游魂。
他們不禁有些凝重,若是萬一不小心觸碰到,恐怕他們連身體都會被點燃!
唐啓澤一直守在702,等待着向思思屍變。
期間雖然知道殷長夏失蹤,卻始終恪守着殷長夏交代給他的任務。
若非如此,天知道他多想下去!
在見到兩人的時候,唐啓澤眼底迸發出狂喜:“天吶,你總算是出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直接消失了兩天?焦興凱呢?”
殷長夏無奈的說:“你突然這麽多問題,讓我怎麽回答?”
唐啓澤幹笑了兩聲,仍然掩蓋不住見到殷長夏的喜悅,讨價還價的說:“行啊,那回答我一個問題總行了吧?你這兩天去了哪裏?”
殷長夏簡單的做了解釋:“誤入了老樓內核空間,找到了楊愛生母,應該是流速不太一樣,所以才會耽擱了兩天。”
唐啓澤癡呆了:“你不會拿了游戲內核吧……”
殷長夏:“應該是的。”
唐啓澤:“!!!”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的看着殷長夏,久久沒能說出話來:“你知不知道,A級玩家的晉升任務……”
殷長夏點頭:“剛知道。”
唐啓澤岔了氣,嘴唇都哆嗦了起來,無法組織自己的語言。
鄭玄海:“他震驚的點在于,沒有一個玩家能在新手時期,得到游戲內核。”
如果不是焦興凱剛死,他的心情低落到極點,恐怕比唐啓澤的反應還要大好幾倍。
畢竟這種事情,超乎了常理。
唐啓澤狂點頭。
還是鄭玄海老練,知道他的意思。
殷長夏:“那有什麽辦法,得都得了。”
那、有、什、麽、辦、法?
您說的是中文嗎!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組合在一起之後,唐啓澤就傻了。
唐啓澤:“游、游戲內核,你你你知道是什麽東西嗎?”
殷長夏來了點興趣:“我都說了自己是萌新啊,哥哥們帶一帶我?”
唐啓澤:“……”
鄭玄海:“……”
呸,誰要你這種連天都能日翻的弟弟!
見唐啓澤連話都不想說了,陷入了自閉當中。
鄭玄海才接過話茬,低低的說道:“得到三個游戲內核之後,就可以自行設計游戲,但需要同等程度的厲鬼坐鎮。”
殷長夏瞪大了眼:“還能自行設計游戲?”
“是啊……要不然A級玩家那麽寶貴?”鄭玄海抖了抖煙盒裏的東西,竟沒想到還剩下最後一根香煙了。
他拿起打火機,很久都沒有取出。
殷長夏:“怎麽了?”
鄭玄海死死捏緊,将整個煙盒丢到了垃圾桶裏,再也沒有取出那最後一根香煙。
“沒什麽,繼續說回剛才的話題吧。”
鄭玄海整個人沉穩如山,情緒也顯得平靜了許多。
他坐到了沙發上,雙手交叉的看向了殷長夏。
“A級玩家之所以能這麽厲害,就是因為他們各自操控着一個游戲,并且可以憑借自己的喜好,設計獎勵和任務。”
“游戲會源源不斷的反饋獎勵給A級玩家,包括載物的升級。”
“成為A級玩家的時間越久,他們所掌控的游戲內核就會更強大。你知不知道,所有A級玩家都想要育成鬼王?”
一聽這兩個字,殷長夏的表情凝重了。
手裏的載物,好像跟游戲挂上了鈎。
一下子,仿佛連接了起來。
游戲像是醞釀着一場巨大的陰謀似的。
——鬼王?
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雷聲,撕裂了陰沉的天空。銀色的閃電在厚重的雲層裏若隐若現,那不斷增大的轟隆聲,顯得氣勢駭人。
薄薄的窗簾根本無法抵擋住雷光,将三人的側臉照亮。
殷長夏:“育成鬼王?”
鄭玄海:“具體的事情,恐怕就只有那七個A級玩家知道了。”
唐啓澤又補充了一句:“表情別那麽僵嘛,在你沒有升為A級玩家之前,千萬別告訴別人你取得了游戲內核!”
鄭玄海目光深邃,也認同唐啓澤的觀點:“……嗯。”
要麽,就是被家園玩家瘋狂搶你這個人。
要麽,就是被家園玩家瘋狂搶你的東西。
懷璧其罪,殷長夏當然明白。
三人結束了這個話題,不再過多探讨。
今天晚上的事,他們就當爛在了肚子裏。
大雨仍未落下,閃電再次嘶吼着,傳來極近的轟鳴聲——
聽完了殷長夏的話,唐啓澤這才明白過來,殷長夏那邊也是九死一生,危險不比他們這兩天經歷的少。
“該我這邊了。”唐啓澤表情嚴肅,“第四夜向思思死亡,第五夜戴嘉死亡,現在已經是第六夜了。”
殷長夏瞪大了眼:“第五夜死亡的是……戴嘉?他不是拿着03號的號碼牌嗎!”
說起這個,唐啓澤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你還記得第一夜的時候,邱平就有些針對他嗎?”
殷長夏點頭,在殺人狂的屋子搜查時,其實就已經能夠窺見端倪了。
邱平雖然拿了06的號碼牌,卻在嫉妒着03號的戴嘉。
自從向思思死亡過後,那些焦慮便油然而生。
玩家內部維持的虛假和平,也在此刻四分五裂,分崩離析。
唐啓澤:“我去看過戴嘉的屍體,他的號碼牌被人拿走了。”
殷長夏:“……”
他嗓子發啞,想起之前唐啓澤為戴嘉求過號碼牌,便下意識的覺得唐啓澤和戴嘉關系極好:“抱歉,我沒想到被牽連到老樓內核當中,時間流速會和外面不同。”
唐啓澤無奈極了,他和戴嘉也是在游戲裏認識的,還不如和殷長夏相處得多。
“你道什麽歉!這段時間我倒是更擔心你那邊,急得我快上火了,你看我嘴唇上這顆痘!”
殷長夏被他逗笑:“哈哈哈哈長痘也太真實了吧。”
想起焦興凱的事,殷長夏又詢問道:“找到內應了嗎?”
唐啓澤嘆氣,搖了搖頭。
殷長夏:“那……冉雪這段時間在做什麽?”
唐啓澤微怔:“她?她一直很理智啊,也沒出什麽事。”
殷長夏:“那就好。”
沒出狀況就好。
唐啓澤一時沒摸清殷長夏的意思,開玩笑的說:“難不成你還擔心冉雪是內應了?她和向思思關系不錯,又是一路過來的,怎麽可能對向思思動手呢?”
殷長夏沒有說話,表情卻是凝重的。
唐啓澤:“……”
開個玩笑,還真開對了?
唐啓澤結結巴巴的說:“懷疑邱平那個蠢人,也不可能懷疑冉雪啊!”
殷長夏:“你還記得……冉雪最開始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就算繼承又怎麽樣?好處伴随着風險,載物全是些邪門的玩意兒,極其容易遭到反噬。’”
唐啓澤:“……”
這幾天這麽危險,他哪能記得這些細節?
殷長夏:“她和我們同為新人,你是因為你大哥,又一心想進入游戲,才一直收集留意你大哥日常的話,但冉雪呢?她有什麽相關者告訴她這些?”
唐啓澤立馬就反應了過來:“你是說冉雪在現實世界和焦興凱……”
鄭玄海擰眉,無比厭惡的說:“是寒鴉!”
唐啓澤:“?”
鄭玄海才發現自己的語氣過激了,連忙按了按太陽穴:“有些游戲組織,會在現實世界搜尋有潛力的新人,故意安排她們撞邪,以此進入游戲。”
唐啓澤:“故……意?”
鄭玄海捏白了手:“遍地撒網,總能撞對一個,哪怕是得到一個擁有載物的人,對他們而言也算賺了。四年前他們就幹過一次。”
這話過後,便是長久的沉寂。
不光家園的法則弱肉強食,連以家園為依托的組織也同樣如此。
為了獨攬擁有載物的新人,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載物,便是一切。
饒是經驗豐富的玩家,對載物仍舊瘋狂癡迷,許多崇拜主義也因此而生。
大約唯一能和載物相提并論的,就是家園的七個A級玩家了。
人都是慕強的,這一點家園玩家做到了極致。
雷光又再次閃爍,轟隆聲刺得耳膜疼痛,卻遲遲不見雨絲拍打而下。天空顯得更暗了,伸手不見五指,讓人極度容易迷失進去。
四年前?
又讓他想起了和周迎決裂的時候。
殷長夏心情并不算太好,所見所聞也像是感染了他的情緒。
“說回正題,你們在外還找到其他的線索沒有?”
唐啓澤沮喪了起來:“就是因為沒有找到,我才會這麽焦慮啊。如果第六夜完全過去,還沒能确定兇手的話,那……”
游戲任務會失敗。
殷長夏明白了唐啓澤的意思。
殷長夏:“現在是七點半,離第六夜結束還有四個半小時,我們還剩下最後一個地方沒有查完。”
唐啓澤心跳加速:“你是說……秦叔?”
殷長夏點頭。
唐啓澤艱難的說:“可……我們每次進去,都被攔住……”
殷長夏:“我不小心進入到了老樓內核,看到了一些關于楊愛生母的記憶,她未婚生子的對象,是她的高中老師,而這個人……改了名。”
唐啓澤終于弄懂了殷長夏執着的原因,立馬反應過來:“所以如果能找到改名前的一切,那便代表秦叔大概率是兇手?”
殷長夏強調道:“是三十年後的兇手。”
唐啓澤:“……的确值得冒險。”
第六夜截止,回答的機會就只會有一次!
不能靠猜,必須要有足夠的證據!
如果沒能答對兇手,連第七夜殺人狂的回魂夜都參加不了,更別提通關游戲了。
他們必須精準而小心的做出回答。
唐啓澤左思右想,心底的熱血都燃了起來。
“去去去,幹了!”
殷長夏露出笑容,很快就和唐啓澤達成了共識。
鄭玄海一直沉默不語,連剛才他們兩人間的談話都沒插入進來。
殷長夏知道他心裏難過:“你就留在這裏,等我們的消息吧?”
鄭玄海:“……不!”
他已經想清楚了,得行動起來,不願意再那麽被動。
焦興凱的死亡,給了他前所有為的沖擊。
殷長夏輕緩的道了句:“好。”
外面的雲層越來越厚重,吸足了水,随時會下一場瓢潑大雨。
雲層越來越低,讓空間也變得壓抑。
空氣更加濕潤了,黴菌在這所大樓裏不斷增殖,以它為養料,茁壯成長起來。
殷長夏小心翼翼的開了門,發現外面游魂的數量增多了。
原本只有四五只,而如今起碼多增加了一倍。
通往第七夜的大門,還真是兇險萬分。
殷長夏在離開之前,又将目光放到了裏面的屍體上。
自從向思思死亡那一夜開始,老樓的氣溫就變得越來越低,已經完全不像是夏天的溫度了。
向思思被用了屍油,更加沒有腐爛的氣味。
殷長夏:“她成功屍變了嗎?”
唐啓澤搖頭:“起初我也抱着幾分期待,可鬼宴的屍怪很快就有變化,但現在向思思都兩天了,還是那樣。”
殷長夏:“……也許是屍油太少的緣故。”
唐啓澤悶悶的嗯了聲。
但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他們已經盡力。
幾人關上了燈,小心翼翼的從屋內走出,即将朝着一樓走去。
然而幾人沒看到的是,屋子裏被床單包裹的屍體,忽然顫動了一下。
而後那顫動越來越大,床單也越來越鼓。
一只手猛然從裏面伸了出來,上面青筋凸起,連指甲已經變成了黑色,變得尖銳而具有攻擊性。
雙腿僵化得厲害,她卻慢悠悠從床上坐起身來,想要努力掙紮着行走。
不知過去多久,一個人影溜到了702這裏來。
柯羽安本想借着夜色,過來問問唐啓澤,殷長夏找到了嗎?
他一度十分擔憂,畢竟這都第六天了,如果再找不到,就意味着殷長夏永遠無法通關了。
然而柯羽安好不容易進來,便看到了這一幕。
“啊啊啊——”
救命!吓死個人!
向思思:“……”
第一個吓倒的不是敵人,竟然是同伴。
喜提一血。
—
三人已經抵達了樓道,卻聽到從身後傳來的尖叫聲。
唐啓澤:“窩草,也叫得太慘了吧!”
殷長夏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好像是柯羽安的聲音,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吓成了這樣。”
第六夜最後的四個多小時,果然兇險萬分。
這叫聲讓三人表情更加凝重,不斷幻想着一些恐怖到極點的畫面,祈求着柯羽安會沒事。
殷長夏用顫抖的手放到了唐啓澤的肩膀上:“我們行動的時候要更嚴謹一點。”
唐啓澤深刻點頭:“你說得對。”
鄭玄海:“……”
夜色濃稠得像是墨汁,完全感受不到光亮。
內核消失以後,老樓看着更加破舊了,宛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快要行将朽木。
地上滿是塑料袋和廢棄報紙,角落裏還堆放着散發惡心味道的廚餘垃圾,老鼠在角落當中吱吱作響,那豆丁大的漆黑眼瞳,也像是染上了怨毒似的。
殷長夏很想知道江聽雲去了哪裏,但如今根本顧不得其他,只得先找出最後的線索再說。
越是臨近午夜,游魂就越多起來。
樓道裏一只老鼠誤闖到了游魂的身上,立刻就驚動了走廊裏猶如NPC巡邏的一切游魂。
雖然沒有神智,但極度易燃。
“一口氣沖到一樓!猶猶豫豫反而很容易中招!”
殷長夏壓低了聲音,“小心些,一定不能觸碰到那些怪物!”
唐啓澤和鄭玄海凝重的點頭,在看到這一幕之後,誰還敢不小心啊?
大約是游戲內核已經被人拿到手了,失去了運轉之物,鬼魂才會這樣分散。
就算這樣,也阻撓不了他們前進的決心。
目标是秦叔的屋子!
三人迅速的行動了起來,想以最快的速度沖擊過去。
然而剛剛繞過一個游魂,他們便發現根本沒用。
因為已經有游魂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像是守關者一樣立在哪裏。
短短的十幾米距離,顯得異常遙遠。
得找個辦法,引開這些東西!
殷長夏胡亂間又看清了那些老鼠:“抓幾只,讓它們先引開游魂!”
唐啓澤飛快的走了過去,顧不得惡心,從垃圾堆裏翻出好幾只,拽在了手裏。
三人再次嘗試,猛地朝着前方沖去。
他們之間的配合已經很默契,碰到無法躲避的游魂時,唐啓澤便丢出一直老鼠。
老鼠在觸碰到游魂的時候,好幾只游魂都像是觸發了,猛然朝着發出聲響的地方聚集而去。
吱吱吱——
寂靜的黑暗當中,老鼠發出嘶吼,随後三人便看到它的身軀也被點燃,以最短的時間燒成了灰燼。
殷長夏:“……”
心裏不禁害怕起來,腳步卻不敢停下。
三米……兩米……一米……
越來越近!
當他們即将到達的時候,唐啓澤故意丢出了一只老鼠,想要引開守在樓梯口的那只游魂。
可沒用!
他不同于其他游魂,冰冷的掃視着幾人,像是擁有神智。
殷長夏立即察覺到不妙,連忙喊道:“快躲!”
然而終将是慢了一拍,游魂身上的火已經竄到了唐啓澤的褲子上。
唐啓澤瞪直了眼,那火極快的燃燒過來,瞬間将唐啓澤的褲子點燃。這火還不同于其他的火,迅猛至極!
殷長夏:“脫褲子!”
唐啓澤吓得直哆嗦,手上抖得不像話。
兩人便連忙把他拉到角落,可拖拽的時候,地上也好像燃起了火似的。
眼看着來不及了,鄭玄海猛的扒拉着唐啓澤的褲子,只聽撕拉一聲,全都給拽下來了。
唐啓澤:“……”
羞恥。
他根本不敢看自己的慘樣,從地上爬了起來。
在那只游魂即将向三人襲來時,他們立即分散,在站到游魂身後極近的距離之後,殷長夏拿出了剛剛得到的B級道具——染血銅鏡。
整個身影被照在了銅鏡裏,游魂才被定在了原地。
殷長夏大喊:“進樓道!”
幾人不再猶豫,立即跑了進去。
直到确認游魂沒有追上來,他們才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太驚險了!
唐啓澤背靠在牆壁上,渾身都是冷汗:“那個突然變大的銅鏡,是什麽道具啊?”
殷長夏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剛得到的B級道具,能定住等級低的鬼怪,但必須照到他全身的時候,才能夠使用。”
唐啓澤:“窩草B級道具,你就這麽留在那裏了?”
殷長夏:“那也得有命回收啊。”
唐啓澤想了想,也的确是這個道理。
就是可惜!
心都在滴血!
三人不敢停留,生怕越到午夜,鬼魂就越多起來。
一樓已經出現在眼前,很快便要抵達了。
唐啓澤扭扭捏捏,沒有褲子可真是慘到極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唐啓澤:“兄弟們,你們有多餘的褲子嗎……”
殷長夏:“怎麽可能有?沒關系,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唐啓澤:“……”
他越發低着頭,摸黑跟在他們身後。
睡了一小會兒的宗昙總算蘇醒了過來:[啧,有礙瞻觀。]
殷長夏:[哈哈哈哈哈哈。]
唐啓澤要知道宗昙這麽編排他,不知道會哭還是會怕。
殷長夏:[你終于醒了?]
宗昙擰眉,頗有幾分厭惡:[眼睛別往那邊挪。]
殷長夏:[好,我不看。]
宗昙可能死得有點久了,總覺得他某些方面狂妄、叛逆又守舊。
哄了人之後,殷長夏又好奇的問:[你和江聽雲到底發生了什麽?]
宗昙:[……]
他并不想回答,而是怪笑着,說話的語氣都是輕飄飄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我希望你活得長久一點。]
殷長夏哼哼唧唧,別以為他聽不懂這話。
就是不想說。
殷長夏也沒繼續問下去,只是暗暗吐槽:[江聽雲感覺有點蠢。]
宗昙:[……]
要是那家夥活着的時候,被人說成是蠢,恐怕所有人都要吓得下巴都得掉下來。
不僅不蠢,反而很聰明。
江聽雲對認定的事情執着、甚至不惜一切代價。
就比如……夏家。
宗昙滿是不屑:[他?有些狼以為自己披上羊皮,就會顯得乖了一點。]
鮮少有從宗昙的嘴裏聽到對別人的評價!
殷長夏多提了一句:[我呢?]
宗昙慵懶而散漫:[有些小羊羔覺得裝得狠一點,就覺得別人會害怕了。]
殷長夏:[……]
誰是小羊羔?
殷長夏有點不服氣,轉眼又想起宗昙死了好多年:[是是是,老婆年紀大、資格老,不敢在您面前稱狠。]
宗昙也不氣惱,反而輕笑了一聲,連江聽雲蘇醒的煩躁感也漸漸消散。
盡管占占口頭便宜吧。
前方的殷長夏和鄭玄海忽然停下了腳步,沒有再繼續前行。
唐啓澤好奇的詢問:“怎麽不繼續走了?”
殷長夏擰緊了眉頭:“我總覺得有東西在盯着我。”
那種感覺太熟悉了。
是江聽雲?
唐啓澤:“肯定是危險遇得太多了,咱們神經衰弱,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殷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