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1)

第47章(1)

時瑤牙關打顫,仿佛看到了令人極度恐慌的東西。

什麽游戲的神?

惡魔才對!

可風雪落在他白皙的肌膚上,墨色的發絲柔軟得如同綢緞,黑與白的對比如此強烈,那一身的皮肉和骨相毫無瑕疵,單薄、羸弱、又的确美得驚人。

越是在這種處處充滿絕望的世界裏,這種美所帶來的沖擊力也越強。

幾乎要奪走所有新人的心神。

外圍的腐屍越圍越多,他們的身軀高度腐化,從墓地中一個又一個的爬了起來。

腐屍臉上的眼球都掉了下來,還連着筋,像是彈簧一樣,邊走邊彈跳着。

腐屍們緩步行走着,雪地裏拖拽了一條長長的印記,他們的肉并不緊實,有些還邊走邊掉,不一會兒墓地便滿是碎肉。

風雪幾乎要淹沒整個墓園,腐屍們發出低低的聲音:“吼——!”

新人們噤若寒蟬,早已是渾身發僵。

他們的處境變得格外危險,不僅僅要對付那些怪物,還有不知是敵是友的考核官。

壓力不斷劇增,讓他們每呼吸一口都覺得窒息。

“該怎麽辦呀?”

“博物館到底還有多久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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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進去,就算我們不被凍死,也要被這些腐屍給殺死。”

他們低聲的交談了起來,說話時目光卻都放到了三個考核官身上。

考核官掌控着游戲進程,維護着游戲規則。

不想死、不想死!

這個想法盤踞于腦海,驅動着新人們做出了行動。

他們臉上挂起了讨好谄媚的笑容:“不、不知道考核官們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殷長夏:“別急。”

話音剛落,游戲便響起了提示音——

[開啓博物館大門,需要十四人彙聚。]

[如果少了一個玩家,博物館就會晚一個小時開放。]

魏良臉色變得極差。

新人是一張白紙,想在上面塗畫任何東西都行。

他想帶給新人的,絕不是什麽溫暖,而是恐懼顫栗。

魏良剛才不是沒有責怪殷長夏,明明植入考核官概念的最好辦法,是帶給那些新人驚悚感和暴力,何必動手去救人?

魏良也猜想過,新人裏有殷長夏的夥伴,才會驅使着他去做這樣危險的舉動。

然而這游戲提示音一響起,便讓魏良的表情生出一絲龜裂。

失算了。

殷長夏的确沒有做錯。

現在對新人動手,就是給自己找麻煩,還得等到抵達博物館才行。

魏良便按捺住了自己,興奮得汗毛四立,他一下又一下的搓着自己的手臂,提醒自己一定要忍住。

不過讓他等待太久的話,內心的狂躁很有可能按壓不住。

鄭玄海開始數了起來:“一、二、三……十三?”

人數少了一個?

時瑤突然喊了聲:“王昆呢?”

她的臉色刷的一下變白,王昆是新人裏的佼佼者,報名場多虧了王昆,才讓她們成功在最後一刻報名游戲。

而如今王昆消失不見,很有可能已經慘遭毒手。

這下子要脫離考核官的魔爪,就更是難上加難。

時瑤越發的絕望,她剛才也看到了魏良的表情,難道真的要認命嗎?

“啊啊啊——!”

黑暗深處,原來一個凄厲的喊聲。

是王昆!

衆人才直直的朝着墓地看去,拼命尋找着王昆的蹤影。

剛才風雪太大了,視線根本就看不遠,而如今大部分玩家齊聚于博物館外,風雪才像是被安撫了下來。

結合博物館開啓需要十四名玩家的信息,他們便明白過來,玩家是風雪的穩定劑。

原來是這種游戲機制。

雪散開了,風也開始停止不動,一顆顆雪松連成了林海,如冰冷的守衛者一樣立于墓地後方。

視野變得開闊,玩家們才得以看見那些東西。

那一定是他們畢生難以忘記的畫面。

王昆被一個腐屍給捉住了腿,不小心跌在了地上,本想向衆人求救,可還未等他開口的時候,便被另一只腐屍狠狠咬下了上唇。

那東西一口啃下他的血肉,還咀嚼了起來。

灼熱的鮮血灑在雪地上,猶如盛開的一朵朵血腥紅梅。

腐屍仍在咀嚼着,仿佛十分有彈性,連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明明隔了這麽遠,是聽不到那些令人驚悚的咀嚼音的。可在看到這畫面之後,大腦便下意識的産生了聯想,不僅讓他們臉色煞白,連自己的上唇也跟着疼痛了起來。

“嗚……”痛苦而壓抑的哭音響起,卻不敢表現太大,生怕考核官嫌棄。

遠處的王昆還在掙紮,在雪地裏打滾,像是一條扭動的蛇。

可腐屍才管不了那麽多,那張高度腐爛的臉驟然湊近的時候,令王昆三魂沒了七魄,除了劇痛感之外,便只剩下了恐懼。

鄭玄海:“不好!那個新人快死了!”

魏良覺得自己又要被狂氣值影響,他狂躁的咬着指甲,其中一根手指頭出了血,他都只是陰郁的看向前方。

魏良不情不願的做出了判斷:“必須救人。”

鄭玄海:“那你剛才還敢怪殷長夏行動?”

魏良:“……”

鄭玄海緩慢的剝開了糖紙,将一根鮮豔的棒棒糖放在嘴裏。

又想抽煙了,解一解嘴瘾。

鄭玄海對魏良說:“呵,同為考核官,想怎樣行動是我們自己的事,勸你管好自己。”

魏良臉上的表情越發難堪,被氣得狂氣值都上漲了兩個點。

然而面對擁有載物的玩家,他也只能把話給噎了回去。

時瑤是真的想救王昆,她醞釀在三,鼓起了勇氣:“如、如果玩家少了一個,我們就要在外面白白等一個小時,這對大家都不利,不是嗎?”

時瑤是直接撞到了槍口,魏良正愁沒人出氣。

他大步朝着時瑤走了過去,拽起她的頭發,猛地将她按到在雪地當中。

“你就是這麽跟考核官說話的?”

時瑤被撞得眼花缭亂,雪地裏還有些碎石,她的臉就直接扣在了地上。

時瑤感受到了一陣疼痛,額頭像是被磕到了一個腫包。

她以極其屈辱的姿勢,被按壓在雪地裏,眼眶不禁滲出了淚水:“考核官……教訓得是。”

新人們根本不忍再看,他們如履薄冰,一些膽子小的,眼淚都快掉下來。

魏良拽起她的頭發,提到了自己的面前,惡劣的問:“哭什麽?覺得我欺負你?”

時瑤立即就擺出了一張笑臉,扯了扯受傷的唇角:“怎麽會呢?考核官是在教我‘規矩’。”

她把規矩兩個字,強調了重音。

時鈞眼瞧着姐姐受到這樣的對待,怒氣直沖腦門,便要做出攻擊的姿态。

時瑤大喊一聲:“時鈞!是我自己不懂事,成年人了,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時鈞打碎牙齒和血吞:“……”

魏良低低的笑出了聲:“是啊,懂事、懂事。”

他一連說了兩次,滿帶惡意的望向了殷長夏。

這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魏良是殺雞給猴看,故意借着這件事,來警示殷長夏和鄭玄海。

他們考核官才是一頭的,總不可能在這群新人面前,啪啪打了他的臉?

新人們沉默了下來,紛紛敢怒不敢言,甚至還要強打起精神讨好:“都是我們太着急了,才一時之間激動了。您別生氣,也別跟我們一般見識。”

魏良這才放過了時瑤。

唐啓澤和柯羽安互相對視,這一幕讓他們極度不舒服。

可他們仍然記得殷長夏也是這場游戲的考核官,在沒有得到所有情報之前,暫時還不能和魏良撕破臉。

嗚嗚的寒風如鬼泣,冷得仿佛要把空氣都給凍起來。冬日萬木凋零,天地之間都好像只剩下了那團雪色,空蕩蕩的再無其他。

唐啓澤捏緊了手,又放開,又再次捏緊,如此反複不知道多少次。

他平生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鄭玄海嘴裏經常說的——

大部分掌控者不拿他們當成人。

就是指的魏良這類人吧。

可游戲裏魏良才是多數,殷長夏這種反而是少數。

上一場游戲,他們還真是幸運,在新人時期遇上了殷長夏。

要不然……這群新人,就是他們的下場。

冰淩垂挂在博物館的門口,一根根底端尖銳如針,仿佛是懸在頭頂的那把刀。

新人們再次朝王昆那邊看了過去——

王昆的眼底露出強烈渴望,就算是已經到了這種險境,也不忘反擊。

絕望頓時席卷而來,壓在新人們纖細的神經上。

那些負面情緒,猶如翻滾的岩漿,灼傷着他們的心髒。

可他們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怎麽去救別人?

王昆失去了上唇,還在不斷和腐屍拼殺。他的意識越發模糊,鼻子和嘴巴全都是血腥味。

他拿起墓碑砸了一個腐屍的頭,啪叽一聲,血和腦漿就濺了出來。

王昆渾身發顫,絕望之下強烈的求生欲令他大喊:“救救我……求求你們!”

“都已經被腐屍咬過了,救了也是死。”

魏良冷漠得毫無反應,“要十四位玩家聚集嘛,反正游戲也沒說是死是活,大可以拿着他的屍體進入。”

腐屍已經抵達了鐵栅欄外面,他們用力的撞擊着鐵栅欄,想要借用數量和蠻力迫使鐵栅欄壞掉。

每砸的那一下,都重重的砸在玩家的耳膜當中。

再這麽下去,怕是鐵栅欄撐不住,腐屍就要闖入!

危急時刻,一個身影迅速向前。

在鐵栅欄即将被撞壞之前,殷長夏按下了匕端的機關,武器瞬間增長,可惜染上了詛咒,刀刃都是漆黑的。

他拿右手握住了匕首,死死拽緊,借由鐵栅欄隔離出的安全距離,把刀刃放在在了其中一只腐屍的肩頭。

恰逢腐屍更加兇戾,十幾只都圍在了鐵栅欄處。

殷長夏借由極限增大的刀片,圍着鐵栅欄迅速跑了起來,一衆腐屍的頭,就被割到了地上。

像是摘花似的。

一朵又一朵。

那是盛開的荼蘼,不輕不重的落入厚重的雪地裏。

衆人怔怔的看着,幾乎忘記了呼吸。

時鈞是個畫家,喜歡極致的美麗,他看到殷長夏的第一眼就挪不開眼神。

這并非是色相的喜歡,而是對美的追求。

“姐,他……”

時瑤壓低了聲音,和他說着悄悄話:“那是考核官,你要認清事物的本質,別被蠱惑了。”

無論是什麽考核官,都是這樣肆意玩弄別人。

沒有例外,不會有特殊。

此刻殷長夏已經脫離了鐵栅欄外,風雪又再一次打了起來,讓他們的睫毛上都沾染了許多如柳絮一樣的雪花。

只可惜還沒割完,有一只腐屍離鐵栅欄太遠,殷長夏只把他的手臂給砍下來了。

那只手臂猶如一條斷尾的蛇,不停的在腳下抽搐了起來。

殷長夏的眼神像是被冰雪侵染過,不冷,但很通透。

他呼吸之間,帶着絲白氣,氤氲了眼前的視線,濃長的睫毛也像沾染了雪。

殷長夏:“游戲還沒開始,你怎麽這麽着急送死?”

腐屍:“……”

衆人:“……”

這一瞬間魏良和鄭玄海都被唬住了,在和殷長夏對上視線的時候,才發現他是故意說這些話的。

難道是為了任務?

[您已殺死腐屍,背景解密其一。]

[博物館外的腐屍,都是被人用藥水泡過的,高度腐化卻又不會徹底腐化。中了腐屍的毒,短時間內并不會死去,24小時後身體會開始腐爛,直到高度腐化,成為一具新的腐屍為止。]

[這些腐屍是博物館內某些東西的飼料,外面的一大片的墓地,就是它們的食物園。]

[小心!博物館館主,好像在密謀着什麽?]

殷長夏笑得蔫兒壞,面具之下,誰也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怒面和鬼骨大大影響到了他的感官神經,讓大腦開始變得興奮。

這樣的場面,大多數人看到都要忍不住嘔吐,殷長夏推測自己如果沒有戴怒面,或許也會吐兩下。

可如今的他,只覺得渾身興奮。

王昆已經氣息奄奄,再沒有更多的力氣,在這樣大的朔雪之下,好像要被掩埋。

殷長夏推開了鐵栅欄,生鏽的鐵扣,發出咿呀的難聽聲音。

他一步步走了出去,聳動着肩膀,好像是在活躍關節那樣:“不就是十四個人嗎?半死不活我也給你帶回來。”

時鈞整個人都顫動了起來,好像被什麽給擊中。

他真的像是在享受游戲!

唯有這點,時鈞不會看錯。

由于一個考核官的離開,風雪又再度增大,鵝毛一般的傾盆而下,将博物館外的雪堆積得更厚了。

考核官的分量遠比新人更重,一個王昆都讓雪下個不停,更別提殷長夏的離開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用袖子遮擋眼睛,被吓得話都不敢說,哪還有什麽好奇心?

然而時鈞卻依舊看着前方,還是時瑤伸出了手:“別看了!”

時鈞:“姐,他好像跟其他考核官不太一樣。”

他的語氣裏,竟然充滿了憧憬和向往。

時瑤無法理解,臉色頓時煞白,恐懼感更深。

時瑤死死搖頭,很想提醒弟弟,不會有什麽例外的。

可她不敢當着考核官的面,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幾個月前,她的前男友也成為了玩家,艱難的通關了正式場游戲後,前男友在出來的時候宛如瘋了一樣,見到血肉就尖叫。

時瑤是新一代道師裏的佼佼者,還以為前男友被什麽髒東西給纏上了,便想看在過往的份兒上,替他驅邪捉鬼。

可誰曾想,前男友見到她之後,卻難得的清明了。

他甚至很平靜的,把第一場游戲的事情告知了時瑤。

在聽到這些話之後,時瑤的內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也隐隐開始害怕起來。

直到前男友在第二場游戲裏死亡,‘考核官’三個字,便就此成為了時瑤的陰影。

他當時說了什麽呢?

時瑤至今記憶猶新。

“你跪在地上,猶如一只茍延殘喘的老狗,哈巴哈巴的喘着氣,還要面露笑容,生怕惹來考核官的不快。”

“而他們高高在上,對待你的态度,猶如對待一個需要擠掉的膿包。”

刺骨的寒冷向四面八方包圍過來,鼻尖滿是血腥氣和隆冬特有的凜冽。

朔風卷動着地上的大雪,時而回旋,時而猛地沖向墓地。

王昆已經快要昏迷,恍惚間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仿佛由最深的地獄而來。

“想活嗎?”

他不是令人清醒的冰雪,而是誘惑人繼續堕落的惡魔。

王昆的意識有些清醒了。

他很想回應!

饒是這種猶如從深淵而來的聲音,王昆也想要抓住。

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的窘态。

王昆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嗚嗚哇哇的叫了起來。失卻上唇令他根本無法好好掌控說話能力,情急之下整個人都好像失去語言能力了一樣。

“我不救無用之人,證明你自己。”

證明……?

王昆被這兩個字牽住了所有注意力,極度吃力的道出:“你……是……誰?”

“考核官,本場游戲引領你們的考核官。”

這三個字,重重的砸在王昆的心上,像一股清涼之氣直沖靈魂。

眼看着一只腐屍即将再次向王昆襲來,王昆瞪大了快要閉上的雙眼,不再繼續逃避,而是死死盯着腐屍的破綻。

待腐屍快要張大嘴咬過來的時候,王昆迅速抽出了雪地中倒插的石塊,朝着他的嘴裏刺了過去。

腐屍停止不動了,不斷抽搐着身體。

是他贏了。

然而王昆卻凄厲的喊了起來,仿佛要把所有的絕望一同發洩出來:“啊啊啊——!”

“太吵。”

兩個字剛落,王昆的聲音安靜了下來。

腐屍抽搐了一分鐘後,終于倒在了雪地裏。

遮住視線的邪物沒了,一個人影才驟然出現在王昆的視線範圍。

王昆怔怔的看着他,剛才自己早就被腐屍包圍了,那些腐屍身材高大,自己又差點放棄,根本沒能看清楚外圍到底有什麽。

然而剛才那個襲擊他的腐屍倒下去之後,王昆才瞧見了那邊的人。

殷長夏的武器上已經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腐爛的肉,腐屍一具又一具的倒在他的面前,他站在屍山血海前,右手是森森白骨,臉上帶着畫着憤怒表情的面具。

如此詭豔而令人震驚的畫面。

不像殷長夏擊倒了腐屍,而像腐屍伏跪在他的腳邊,在跪舔着他。

殷長夏:“走!”

王昆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跟上了殷長夏。

他的腦子有些發懵,失去血液和劇烈痛感,令他的思考能力也減弱了。

身後的腐屍更多,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在他們身後追擊。

“快啊,再加快速度!”

“跑起來!!”

所有人都在朝着他們大喊。

王昆的胸口燃着一團火焰:“我……”

他眼前一片虛黑,腳步卻越來越快,縱然腐屍的毒令他嘴唇發紫,王昆也想要求生。

“啊啊啊——!”

“我不想死!”

跑啊!

原本以為身為考核官的殷長夏,應該比他更快的抵達鐵栅欄那邊,可跑着跑着,王昆發現自己竟然超過了他。

嗯?不對勁。

難道是故意跑慢,想給他斷後的嗎?

王昆驚悚的發現,自己已經甩出殷長夏一大截。他明明都抵達鐵栅欄處,殷長夏才跑了一半。

時瑤:“王昆,快進來啊,你別愣着。”

王昆在精疲力竭之前,終于進入到了裏面,他死死倒在了地上,身體陷入了深深的雪層。

鄭玄海蹲下了身,拿出之前在家園買到的劣質藥水,喂給了他。

至少得暫時止血,不能讓殷長夏的心血白費。

王昆咬字模糊的說:“考核官他……”

鄭玄海眼神極冷:“想抱怨?”

王昆搖頭:“他太偉大了。”

鄭玄海:“???”

魏良:“……”

王昆熱淚盈眶,唇部肌肉無法牽動,導致他許多字的發音不準。

饒是這樣,衆人還是聽到了他的話。

王昆:“他為了救我,給我斷後,故意跑慢。”

鄭玄海突然無聲了,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時瑤呼吸急促:“他才不會救你!”

鄭玄海:“……”

是啊,殷長夏就是體力不行。

總算是有個明眼人。

小姑娘洞察力不錯。

時瑤眼眶赤紅,嘴唇上下打架,無比恐懼的說:“他是為了自己開心,故意想要享受那些危險的。”

鄭玄海:“……”

我能對你報希望,我就是個傻子。

風雪聲越發大了,快要将時瑤的聲音給淹沒。

玻璃提燈被風吹得搖曳,他們即将失去這唯一的光暈。

鄭玄海一擡眼,便瞧見了所有人驚恐的表情。

鄭玄海默默的瞥開了頭,恨不得捂臉。

這誤會還能洗清嗎?

一個比一個想得多!

然而大部分新人,都相信了時瑤的話,臉上露出的恐懼一點兒不比時瑤少。

她并不是一般新人,聽說她的前男友就曾是玩家,而後九死一生的從游戲裏出來,想必知道很多他們所不知道的信息。

對于他們而言,時瑤就是掌控了重要信息的‘導向标’。

尤其是……

她對考核官的态度。

冰冷的寒意從四面八方鑽來,玩家們來回抖動保持體溫的動作變多了。

天空是昏沉的,烏雲強壓下來,雪松林孤獨的站立着。

冷,牙關都在打顫。

殷長夏還有體力,只是跑得慢了點,武器的刀片在變鈍,在砍向那些腐屍的時候,刀刃差點卷起來。

殷長夏沒有放下武器,不停的在雪地裏厮殺。

[狂氣值19%,20%……25%。]

這個世界增長狂氣值的速度,遠比上一場的更快。

竟然才這麽一回兒,狂氣值已經漲到了25%了。

殷長夏忽然察覺到了一絲古怪。

手裏的刀刃卷得更起來了,再砍向一頭腐屍時,發現根本無法刺破腐屍肩膀的血肉。

鄭玄海瞧出了不對勁,殷長夏的動作不如之前行雲流水了。

“殷長夏!”

他立即就要沖過去救人。

腐屍眼瞳紅光閃現,爪子變得尖銳,朝着殷長夏的臉部襲來。

鄭玄海大驚:“小心!”

殷長夏眼神微冷,就算武器沒辦法使用,他也立即彎下腰,拿了一旁的石頭,打算砸爛這只腐屍的腦瓜。

然而尚未行動之前,殷長夏的右手被宗昙短暫掌控,沒了武器,鬼骨竟然猛然刺穿了腐屍的心髒。

包裹在那幾根骨指裏的,是一顆紅色的心髒。

縱然那顆心髒已經不會再跳動,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但那依舊是一顆心髒。

宗昙操控着右手,輕輕将那東西砸在地上。

鮮血裹着白雪,那畫面異常刺目。

宗昙:[下次要玩,不如玩個盡興?]

殷長夏:[……]

他心口狂跳,被眼前的血腥所沖擊。

宗昙竟然幫了他?

宗昙:[這些低級邪物有什麽意思?就算打發時間,也要挑點好的。]

殷長夏:[您高見。還挺有經驗?]

宗昙語氣越發危險,故意試探:[我不是挑了你?]

他的尾音帶着勾子,可落入耳膜當中,卻像是一團不肯融化的雪。

殷長夏:[謝謝,不給玩。]

宗昙笑得更開心了,他的話總能被殷長夏四兩撥千斤的怼回來。

他還不覺得生氣,反而感到十分新奇。

殷長夏像一朵被澆灌的花,在自己的手裏一點點綻放出光華來,不禁讓人想要看看,他會綻放到哪種地步。

殷長夏渾身發僵,将陷在腐屍胸口處的骨手給抽了回來,白骨染着鮮血的場面,令他眼前都一片昏暗,又厭惡又有些發憷。

鄭玄海已經及時趕到:“沒事吧?”

殷長夏:“我,有點跑不動。”

新人玩家根本沒有看到這一幕,畢竟已經有兩位考核官走出鐵栅欄,風雪前所未有的巨大。

呼嘯的風聲,也成了最好的掩蓋物。

他們仍然還誤會着,并且堅定着自己內心的判斷——

殷長夏一定是為了享受游戲!

“就知道是這樣。”

鄭玄海蹲在了地上,嘆氣道,“快上來,我背你。”

殷長夏沒有再拒絕,很快就趴了上去。

風雪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腐屍的行動,又阻隔了他們的談話聲。

借此機會,鄭玄海對殷長夏說道:“我剛才查看了所有新人,甚至沒發現裴铮和寒鴉的人,有點不對勁。”

殷長夏:“什麽?”

風太大,聽不清。

鄭玄海起初只是壓着聲音,可這麽大的風雪,過小的聲音都被風給壓住了。

鄭玄海黑了臉,便轉過頭,大聲對殷長夏說:“我沒發現裴铮和寒鴉的人!”

距離太接近了,右手鬼骨迅速被血肉充填,恢複正常過後,直接擋住了鄭玄海的臉。

鄭玄海:“……”

殷長夏:“……”

殷長夏發誓,他是無辜的,做出這番操作的人是宗昙!

殷長夏幹笑了兩聲,硬着頭皮:“你……太近了點。”

四周的寒風刮得更大了,溫度也在極速降低。

鄭玄海呼吸間都是白氣,總覺得自從他背着殷長夏開始,周身都萦繞了一股詭邪陰氣。

像是撞邪了一樣。

鄭玄海抖了兩下,下巴的胡茬都快被凍住了:“我盡量離遠一點,把話說完。”

宗昙:[背人的姿勢都不會。]

殷長夏:[這姿勢哪裏不對嗎?這麽标準!]

箍着後腰,墊着屁股,走得還特平緩,不怎麽颠簸。

宗昙:[……]

他忽然語氣低沉:[我們有一部分感覺互通。]

殷長夏:[是啊,右手嘛,我大不了不拿右手趴着他?]

宗昙:[……]

不知道是莫名而來的煩躁,還是被怼得心肌梗塞,讓宗昙一時之間分不清,不爽的感覺到底來自哪一邊。

殷長夏:[你不喜歡我就把手拿遠點,不碰到鄭玄海。你看我多體貼啊,這樣的結婚對象已經不多了,你要學會好好珍惜我。]

殷長夏像往日一樣嬉皮笑臉,原以為宗昙會和其他時候一樣沉默。

反正他也是占占口頭便宜。

哪知道宗昙竟然回應了他,涼涼的笑着:[好啊。]

殷長夏:[……]

你不對勁。

離鐵栅欄的距離不過幾分鐘,殷長夏卻覺得這幾分鐘漫長至極。

鄭玄海迅速對剛才的發現做出解釋:“找不到裴铮和寒鴉的人,大概率是他們用了僞裝道具。”

殷長夏覺得好笑:“寒鴉那群鼠頭鼠腦的人,想要血玉也不敢現身,還藏起來背地裏捅刀子。”

鄭玄海:“那裴铮藏着是……?”

殷長夏無辜的說:“大佬那叫藏嗎?那叫低調、叫扮豬吃老虎。”

鄭玄海:“……”

有理。

幾分鐘後,兩人已經抵達了鐵栅欄處,卻發現風雪太大,而将入口給凝固。

唐啓澤和柯羽安趕忙前來幫忙,連王昆也掙紮着,想要盡一份力。

時瑤卻将他按下:“有他們兩個足夠了,你受了重傷,沒必要過去。”

王昆眼底有些落寞,覺得自己受傷過後就沒用了。

然而時瑤阻攔了王昆,卻完全沒有阻攔住時鈞。

他很快便奔赴到那邊,用地上的石頭開始鑿碎冰雪。

時瑤長嘆了一口氣:“哎……”

都說了那是考核官!

有三個人幫忙,殷長夏和鄭玄海很快便走到了裏面。

風雪又再一次變小,博物館的全貌終于映入眼簾。

這是一棟洛可可式建築,外面看華麗而繁複,窗戶也是琺琅彩繪,天頂被白雪所覆蓋,多了一絲莊嚴神聖。

這樣一連串的事情,令所有新人再也不敢造次。

對考核官的敬畏心理,達到了頂峰。

尤其是對殷長夏。

[植入考核官概念的任務已完成。]

三個考核官的腦海裏,同時響起了這個聲音。

十四位玩家聚集,一同抵達了門口,博物館的大門才緩緩敞開。

時鈞突然問:“你們說,門口就對着墓地,到底是誰要來參觀這個博物館?”

誰要來參觀?

答案還用問嗎?

肯定是那些亡靈和死物!

那些無孔不入的黑暗,鑽入到他們的五髒六腑,像是具有強烈的腐蝕性,侵襲着他們的內髒一樣。

十四位玩家踏入博物館內,光線亮了起來。

屋內的家具十分華麗,爐竈裏燃起了火苗,新人趕忙聚集到那邊,伸出手不斷靠近溫暖。

嘶!可算是活過來了!

情緒剛剛得到舒緩,游戲的提示音又再度響起——

[你們已經進入了深淵博物館,沒能參觀完所有展覽館不得離開!]

[館長的邀請是在三天前發出的,可博物館卻發生了血案,裏面的人全在一夜之內死絕了。]

[你們因為風雪而遲來了三天,恰恰躲開了那場血案。]

[但仍然需要注意,隐藏在暗處的危險。]

背景故事道出後,所有人的臉色都凝重了。

逃殺類和懸疑類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的,一個以逃生為主,一個以解謎為主,但比較兇險程度,一定是逃殺類!

滴滴滴——

不斷響起的聲音,打斷了衆人的思緒。

他們低頭朝自己的腳邊看去,才發現上面的字數開始倒計時了。

新人裏的魯大勇吓得跳腳,卻發現那一連串的數字跳動得更快。

魯大勇:“這是什麽鬼東西!?”

他的神色變得緊張難看,剛剛才渡過了九死一生的腐屍危機,而如今的這種滴滴聲,無疑是一道催命符。

玩家們的表情全都凝重了。

魏良:“計步器,你沒眼睛?”

魯大勇嘴唇泛白,才瞧見所有人腳上都綁着這東西。

可和他們不同的是,考核官上面的數字不一樣!

魯大勇:“為什麽我們是五萬步,你們是七萬步?”

魏良勾起一個笑容,帶着優越感:“因為我們是考核官。”

魯大勇:“……”

他有些眼紅,有些不服的說:“我們參與的是同一場游戲,憑什麽考核官可以享受這麽多!”

時瑤吓得連忙喊:“住口!”

平時這個魯大勇就有些魯莽,只是憑借着蠻力,才能從報名場僥幸生存。

沒想到,他竟然敢質問考核官?

剛剛她的下場難道魯大勇沒看見嗎?考核官權威不容置疑,他又犯了類似的錯!

時瑤生怕魏良不高興,她卻聰明的沒有讨好魏良,反倒是考核官裏最不可忽視的殷長夏:“他就是個傻人,您、您別不高興,我可以打他一頓。”

殷長夏:“???”

你一個小姑娘,竟然能手打壯漢?

時瑤還以為殷長夏不相信,便走到了魯大勇的身邊。

魯大勇漲紅了臉:“瑤姐……”

時瑤目光發狠,刻意壓低了聲音:“閉嘴,我這是在救你。”

說完,便一個肘擊,直接讓魯大勇半跪在地上。

時瑤一直觀察着殷長夏的表情:“如果考核官沒消氣的話,我、我可以繼續……”

魏良快要拍掌了:“噗那就趕緊的。”

時瑤卻仍舊沒有動手,只是把目光放到殷長夏的身上。

殷長夏:“……不用了。”

他也沒這種看別人被打的癖好。

時瑤才松了一口氣,沒再繼續下去。

魏良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麽魯大勇得罪的是他,時瑤竟然隔了一層,反而去對殷長夏谄媚示好了?

他擰緊了眉頭,心裏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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